我心頭一軟,沒骨氣地又替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邊守了他半個多小時才走。
剛出門。
卻迎面碰上了梁嘉嘉。
她看見我,二話不說,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時歡,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知道他要和我結婚還勾引他?
「要不是我得到消息說他喝醉了,趕緊趕來這裡,是不是就讓你得逞了?」
我捂著臉:
「是他喊我來的。」
梁嘉嘉諷刺一笑,她還想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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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來你就來?你可真是會千裡送啊。」
「你們在幹什麼?」
紀知野醒了,他擰著眉,走了出來。
看見臉被扇腫的我。
他的視線隻是停留了一瞬,然後對梁嘉嘉說:
「什麼事?進屋說。」
大門關上的那一刻。
早就貯藏在眼角的淚水,終於承受不住湧出。
原來,他隻有犯病的時候,才會對我擺出那副溫情的樣子。
6
外面好冷。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外套和手挎包都落在了裡面。
我敲門,想讓紀知野把東西給我。
「紀知野,開門,我手機和錢都在包裡,沒有包,我回不了家。」
裡面卻傳出梁嘉嘉羞澀的嬌笑聲:
「知野哥,人家時歡還在門口呢,你幹嘛呀!」
明明知道此時不該打擾,應該硬氣地離開。
可是我還是有點不甘心。
繼續敲門,想故意打斷他和梁嘉嘉。
「紀知野,把衣服還給我。」
其實我還想說。
把我的心也一起還給我。
終於,門開了。
梁嘉嘉衣領半敞,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紅暈,嘴唇的口紅也花了。
她面帶嘲諷地將外套和皮包,還有一沓粉紅鈔票扔給我:
「賴著不走,是想要分手費是嗎?
「來,這兒有兩萬,我替他給了。」
一張張百元大鈔,如同漫天花雨。
她高傲地仰起下巴,斜睨著我,隨著輕哼,帶出一抹冷笑:
「時歡啊,咱們都是成年人。
「你難道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嗎?」
我杵在原地,感覺雙腿被灌了鉛。
連逃跑都沒有勇氣。
紀知野冷漠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你走吧,時歡。
「回頭我會把分手費打在你卡裡。」
「不用了。」
我丟掉外套。
心如S灰地離開。
身體冷,沒有心冷。
哭到徹底失去對情緒的感知,隻剩麻木後。
我突發奇想,買了一張前往 Z 城的單程票。
時間,就在十天後。
聽說那裡,是治愈身心的聖地。
7
我沒敢把這一切告訴閨蜜。
隻說自己想通了,想回家住了。
回家後,我高燒一場。
請了病假,不去上班。
躺在家裡,不打算吃藥。
手機叮的一聲短信提示,顯示我銀行卡裡入賬五百二十萬元。
我摸著自己滾燙的額頭,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要是就這麼高燒S去就好了。
這樣,至少心不會再疼了。
燒著燒著。
我暈厥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給我喂藥。
頭頂冰冰涼涼的。
好像有人給我貼了退熱貼。
吃力地睜開眼皮。
是紀知野略帶關心的臉。
他想撫摸我的臉頰的手驟然一僵,懸在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我也不想先開口。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
過了好久。
紀知野在我身旁坐下。
「為什麼發燒了不吃藥?」
他若即若離的關心,讓我十分窩火。
我明明很生氣,眼淚卻先一步失控。
我哽咽著質問他:
「紀知野,你這些關心算什麼?
「是覺得戲弄我很好玩,無聊了,又來逗逗我是嗎?」
「你就這麼想我?」紀知野的聲音裡,隱隱透露著幾分不悅。
「要不是我在監控裡看到你暈倒了,趕緊放下手上的所有事趕去你家,你現在都燒成傻子了。」
聞言。
我立刻起身拔掉了監控的插頭。
紀知野憤怒地問:
「時歡,你什麼意思?我好心關心你,你就這麼對我?」
我無力地說:
「別裝了,紀知野。我知道,你隻是想和我保持關系,以後犯病了還能找我,對嗎?
「可是你的病,以後你的未婚妻可以幫你治,你不用再這樣虛與委蛇了。」
「我根本沒碰她!」
或許這句話是因為一時衝動。
紀知野轉身去了陽臺,摸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煙。
「那天,是我讓梁嘉嘉故意那樣的。
「我隻是想氣你,想讓你主動離開我。因為我根本就狠不下心來離開你,所以才想讓你替我做這個選擇。
「可是我又不想你真的離開我,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多累麼?」
我揉了揉脹疼的眼睛,不說話。
他的聲音染上了幾分煩躁:
「時歡。
「你是打算跟我徹底一刀兩斷,連朋友也做不成?
「我也是被逼無奈的,不然我欠她父母的救命之恩,你讓我拿什麼償還?」
我好想說。
有很多種方式可以彌補。
金錢,或是單純作為兄長的陪伴。
為什麼一定要是愛情呢?
我累了。
正想趕紀知野離開。
他的電話卻先響了,是梁嘉嘉的電話。
紀知野接電話從來不瞞我。
他習慣性地開免提。
於是,我聽到梁嘉嘉說:
「知野,不是說今天一起去做婚檢嗎?我到醫院啦,你人呢?」
這一刻。
我覺得自己好蠢。
這又不是工作或者上學。
誰能強迫他娶不愛的人。
我終於下定決心,將他趕出了家門。
8
腦子裡亂糟糟的,閉上眼睛,全是以前有關於紀知野的回憶。
他會帶我出席各種晚會。
逢人就會熱情地向他們介紹我:
「時歡,我的女伴。」
他有錢有權,但是潔身自好。認識我之前,從來沒有過什麼緋聞。
他沒有前女友,我是他的第一位。
當別人詢問他,我是不是她女朋友的時候。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以至於這四年來,我總是在想,我們或許隻是缺少一個儀式。
其實我們彼此早就把對方當作伴侶了。
現在想來
我真的是個小醜。
每天都被回憶折磨。
我深知現在自己的精神狀態已經不適合上班了。
我辭職了,打算給自己好好放一個假。
多可笑啊。
自己是心理醫生,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陷在失戀的情緒裡,怎麼都走不出來。
曾經有病人問過我:
心理醫生也會得心理疾病嗎?
事實上,會的。
甚至心理醫生得心理疾病的概率,比普通人要更大,症狀還要更嚴重一些。
或許四年前和紀知野的一夜荒唐,就是我大膽任性的一次宣泄。
沒關系。
反正還有七天就可以離開了。
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之時。
我感覺自己掌心湿黏,猛地驚醒。
打開燈。
是呼吸沉重,嘴唇泛著水光的紀知野。
我憤怒地拿起一個枕頭砸在他身上:
「誰讓你來的?」
紀知野有些古怪。
他每說一個字,聲音都不住發顫:
「歡歡……」
一個不注意,我就被他帶進了懷裡。
他用力將我摁進懷裡,低聲下氣地央求我:
「歡歡,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我犯病了,好難受,隻有你能救我。」
我拼命掙扎:
「你再不走,我報警了。」
紀知野不依不饒,竟自顧自地開始解領帶:
「歡歡,我想過辦法克制了,可是我做不到。
「沒有你,我會S的。」
「跟我沒關系,你該去找你的妻子,而不是我。」
還好手機就在衣兜裡。
我連忙按下報警電話。
剛撥出,就被紀知野打掉了手機。
「別報警歡歡。
「隻有你才能幫我,別人不行的……因為我愛你,我隻想要你。
「上次,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願意和我私奔嗎?隻要你說願意,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裡。」
我隻覺得好笑:
「可是紀知野,你說過,你犯病的時候說的話,都是假的。」
紀知野抓住我的手,細細摩挲:
「不是騙人的……是真的。
「歡歡,你先碰碰我,好不好?」
他湊過來,想抱抱我。
可是,我不會再上當了。
我給了他一耳光。
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你當我是什麼啊紀知野?
「用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發泄工具?
「犯病的時候,委曲求全地討好我,等正常了,又怪我恬不知恥地纏著你,是嗎?我不會再上當了。」
這一巴掌。
似乎把紀知野打醒了。
他眼裡情欲的浪潮退去,恢復了平素的清冷寡淡。
他冷笑一聲:
「好,時歡。
「我以後就是S,也不會再來找你,再像狗一樣這樣低三下四地求你了。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非你不可吧?
「那就如你所願,我們一刀兩斷。」
紀知野摔門而出。
臨走前,還撇下一句極具挑釁的話:
「哦,別忘了,你之前答應過我,給嘉嘉當伴娘嗎不是?
「下周二,我和嘉嘉的婚禮,定好了。」
好巧啊。
我離開的那天,剛好是他們的婚禮。
脫力地跌坐在地上,淚水決堤而出。
我說:
「我認輸了,紀知野。」
我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
很多人無法從失戀中走出來,其實都是因為不服輸。
上了賭桌的人,沒有一個想空手走。
你總是覺得自己付出了太多,舍不得付出的那些東西,所以變本加厲,投入更多。
最終,得不償失。
所以啊。
我決定,坦然地服輸了。
9
也不知道紀知野跟梁嘉嘉說了什麼。
梁嘉嘉發了好多消息來向我炫耀。
紀知野帶她去坐私人遊艇,她在甲板上曬太陽,紀知野給她喂水果。
他們去雪山泡溫泉,去自駕遊,去露營,去鬼屋。
【歡歡姐,謝謝你這四年來把知野哥教得這麼好,他現在可疼我了,從來不會惹我生氣,百依百順,超體貼。】
我默默地回了一句:
【不客氣。這些地方我跟他也去過,還做過。】
這倒不是我胡編亂造的。
事實確實如此啊。
這四年裡。
我們一起看過從起伏群山的稀薄晨霧中,升起的太陽。
這一起看過雪白冰川下,紫綠色的午夜極光。
那時,他與我十指相扣。
說希望與我歲歲有今朝。
梁嘉嘉氣得發來一大串不堪入目的髒話。
我一笑而過。
該收拾行李離開了。
有關於紀知野的東西,我一樣都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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