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媽總說我晚熟，所以連校服都給我買大了兩個碼。

 

9

 

一個星期，我都處於失戀的悲傷當中。

 

人生也有先來後到，即使一見鍾情，也是要拿著愛的號碼牌排隊。

 

後來，他們考去同一座城市，開啟了浪漫的大學生活。

 

我坐在高三的教室裡苦不堪言，被題海戰術淹沒，也在題海中望向屬於我的未來。

 

高考結束，我固執地選擇南城，老爸老媽吼破了喉嚨，想讓我去北市，離家近，學校排名也更好。

 

我不願承認，不去北市是因為他和她，但是平心而論，我真的嫉妒得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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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遠離，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們的愛情。

 

陳音在微博上曬出兩人的戀愛日常，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粉。

 

兩人的愛情，不僅我這個躲在陰暗處的老鼠能看得見，全世界都看得見。

 

他們光明磊落，我仍陰暗爬行。

 

我去參加徵文比賽，主題是「暗戀」，這不就撞到我的槍口上了？

 

整篇文章我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寫完的，細節內容也一概不知。

 

交稿後輕飄飄的。

 

悲傷的餘韻還在，但是自己也是大人了，仍會披著歡愉的大衣陪朋友肆無忌憚地大笑。

 

徵文比賽竟然拿了一等獎，這是意料之外的事。

 

獲得一群書粉，這是意料之外又之外的事情。

 

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我開始了自己的寫作道路。

 

你看，愛而不得還是有好處的嘛！

 

為自己謀了一條出路，嘿嘿！

 

這輩子有這麼一次暗戀，也值了。

 

10

 

我不再窺探他們的戀愛日常，開始安安靜靜地做起了碼字機。

 

某一天，發現自己的微博小號因為長時間沒登錄而自動退出時，我才意識到，我的生活回到正軌了。

 

我歡喜，我雀躍，我獎勵自己點了一大堆外賣，邊吃、邊笑，邊哭。

 

笑是因為什麼我知道，那哭呢？是因為什麼呢？

 

我搞不清楚。

 

可能是笑過勁兒了吧？

 

大學畢業，我回到青市工作。

 

日子兩點一線，也算簡單。

 

昔日舊友結婚，我前去祝賀。

 

卻在婚禮上遇見了他。

 

歲月好像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仍然意氣風發。

 

隻是遠遠地一眼，便可以一個背影就讓我失了神。

 

朋友說，顧宴琛和陳音也在畢業季分了手。

 

金童玉女也沒有逃離畢業分手季的魔咒。

 

陳音為了舞蹈夢想出國深造，顧宴琛也回到青市接管家業。

 

兩人分手後也曾經復合過，隻是遙遠的時差和無止的爭吵終究把愛情耗盡。

 

陳音說她會在瑞士定居，不再回來。

 

我登上久違的微博，密碼已經記不清了，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登上。

 

陳音的最後一條微博，停留在去年三月。

 

顧宴琛生日的那天。

 

【生日快樂，祝你可以獲得幸福】

 

聽說顧宴琛出國了，開拓海外業務。

 

不是應該去美國嗎？為什麼他的最優選是瑞士呢？

 

我一點兒都不想懂。

 

11

 

我們的重逢，源於我二十四歲突如其來的叛逆。

 

我媽那句話的確沒說錯，我的確是晚熟，就連叛逆期也比別人晚一些。

 

失去他的消息後，我的人生再次回歸正軌。

 

二十四歲那年，老爸老媽開始操心我的婚事。

 

這家的英年才俊回國了，那家的兒子眉清目秀儀表堂堂。

 

兩位老教授看選題一樣，一絲不苟地物色著他們未來女婿的人選。

 

我被整得暈頭轉向。

 

那天，老爸老媽說有個晚宴需要參加。

 

我到了才知道，原來是場 3v3 的群體相親。

 

幾家父母坐在樓上喝下午茶，我們六個在草坪上組相親局。

 

也是蠻趕潮流。

 

隻是相親都要結束了，也隻來了五個人。

 

除了我，另外兩對好像已經自動配對，正聊得熱火朝天。

 

我無聊得緊。

 

更重要的是，我答應粉絲今晚怒更四章，還差一章沒碼完呢！

 

我站在草坪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想走，但樓上的視角頂頂好。

 

雖然聽不清，但是看得一清二楚。

 

忽地發現一處視覺盲區，那是一處低牆。

 

我耐心地計算著高度，大概可能也許能爬出去。

 

我費力地把禮服裙擺攥在手裡，剛邁開第一步，被那個無數次出現在我夢中的聲音喊住。

 

12

 

「為了躲相親，不至於吧？」

 

我猛地回頭，顧宴琛站在陽光裡，寬肩窄腰，一身西裝熨得筆直，嘴角噙著一抹笑。

 

就那一瞬間，我的心髒漏了一拍。

 

原來遲遲未至的那個人，是他。

 

什麼忘了，放下了，都是屁話。

 

原來，一回頭就能看見自己喜歡的人，是這種感覺。

 

整個人都因為他的出現而飄飄然。

 

他抬手指了指我身後，「外面是個人工湖。」

 

「感覺還是這裡更安全一些呢。」

 

我慢慢將腳收了回來，放下裙擺，偽裝成自以為最自然的狀態，開口道：「我知道啊，我就隨便看看。」

 

說完，我不再看他。

 

害怕埋藏多年的少女心事傾瀉而出。

 

「你想離開這裡嗎？」

 

「嗯？」

 

他慢慢走進，一步兩步……

 

「如果你想離開的話，不如我們一起？」

 

我的腦袋發蒙，完全沒有了自主思考能力。

 

半個小時後，我坐在顧宴琛車上，仍舊腦袋空空。

 

車內十分安靜，氛圍也是異常尷尬。

 

手機叮一聲，是微博私信。

 

時間到了，粉絲開始催文。

 

我這才想起來正事。

 

回家肯定要被拷問，我看著車窗外急速掠過的建築，開口道：

 

「你隨便把我放在一個網吧門口就好，謝謝。」

 

顧宴琛疑惑，「網吧？」

 

我點了點頭。

 

他繼續問道：「打遊戲？」

 

我沒否認。

 

本以為兩人的交集從此結束，可是一個星期後，看見和我爸媽坐在一起的顧宴琛，我蒙了。

 

13

 

見我還在門口發呆，我媽一句話把我拉回現實。

 

「還愣著幹什麼！

 

「今天你爸去小琛公司做交流，小琛給你爸送回來的。」

 

一句一個小琛，叫得還怪親密的，你閨女暗戀人家哭過多少場你知道嗎！

 

「你過來給人家聊會兒天，我和你爸去做飯。」

 

說完，還給我使了一個眼色。

 

客廳寂靜無聲，我和顧宴琛相顧無言。

 

率先開口的是他，「出去打遊戲了？」

 

我囫囵點頭。

 

實際上是前段時間吃辣吃多了，痔瘡復發，去醫院看痔瘡去了。

 

但這事也不是誰都能告訴的。

 

「你玩什麼遊戲，說不準我也玩呢？」

 

顧宴琛仍然保持禮貌地微笑。

 

遊戲？我玩不了一點兒啊！喂！

 

「額……開心消消樂！對，開心消消樂！」

 

好不容易在腦海中檢索到一個，才發現好像有些怪異。

 

啊啊啊啊啊！

 

顧宴琛眉毛一挑，嘴角笑意更濃，「去網吧玩開心消消樂？」

 

我鎮定點頭，「我比較喜歡用大屏玩。」

 

顧宴琛也沒拆穿，隻是嘴角瘋狂上揚，肩膀隨著笑意聳動。

 

這人還會嘲笑人呢，壞蛋！

 

14

 

飯桌上，我媽如同查戶口，我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

 

直到飯桌上所有人都看著我，我才意識到自己把所有菜都夾給我媽了。

 

我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今天孝意上來了，擋都擋不住，抱歉哈……」

 

看著我爸，我幹笑兩聲，「要不晚飯的時候孝順您？」

 

我爸直搖頭。

 

最後我看向對面的顧宴琛，覺得「孝順」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不合適，於是開口道：「等下次一起吃飯，我也關愛一下你？」

 

顧宴琛笑了，「那下次不是我請都說不過去了。」

 

本來吃完飯就該讓人家走了，我媽又非要拽著人家吃水果。

 

她和我爸溜了，又剩下我倆，大眼瞪小眼。

 

鑑於上一次是他先開的話題，出於公平的理念，我決定還是讓他先開口。

 

他果然不負眾望，開始寒暄。

 

「平時工作很忙嗎？」

 

「還行。」

 

主要看讀者催得急不急。

 

「你主要是從事哪方面的工作？」

 

「也就寫寫稿子啥的。」

 

不能直接說自己天天在網上搞抽象吧。

 

「文字工作者？」

 

我急忙擺手，「算不上。」

 

難熬的時間總是如此短暫，我媽端著水果過來，扔下一個巨雷。

 

「你今天去查痔瘡，醫生怎麼說？」

 

我瞪大雙眼，瘋狂給我媽使眼色。

 

「你給我搞什麼擠眉弄眼，又沒有外人！」

 

我的老天奶，這可太有生活了。

 

顧宴琛適時接話，「醫生怎麼說，我也有認識的這方面的醫生……」

 

我迅速反應，「你也有痔瘡啊！」

 

……

 

客廳一陣S寂。

 

最終被我媽一記腦瓜嘣打破。

 

「痛！」

 

「你活該！胡說八道什麼呢在這！」

 

顧宴琛卻笑了。

 

15

 

於是，在我媽的撮合下，顧宴琛帶著我去看醫生。

 

我們倆在去看痔瘡的路上，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我們開始經常見面，爸媽也不再催我相親。

 

每次見面前，我都會給自己一段緊箍咒。

 

「你們是友情。

 

「像正常朋友一樣相處就好了，這是你能夠到的，最近的距離了。

 

「現在的關系，你不也挺開心的嗎？」

 

我能感受得到，他並不喜歡我。

 

因為我見過他看陳音的眼神，和看我的，完全不同。

 

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他時常約我，去看醫生，吃飯，看電影，逛街……

 

那天他約我，街道上疾行的山地車差點把我帶倒，我被顧宴琛拽進懷裡。

 

那一刻，全世界都靜止了，我隻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牛仔褲被我揪得皺巴巴，像塵封多年的舊紙張終於見了光。

 

「越越，有空的話，兩家父母一起吃個飯吧。」

 

我這才從那份扭捏中回過神來。

 

「啊？

 

「幹嘛要一起吃飯，各吃各的不挺好的嗎，你不怕我再全孝敬我媽了？」

 

顧宴琛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

 

「那我們不能一直這樣地下戀吧？」

 

我瞪大了雙眼，「地下戀？誰和誰？我和你？」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語言系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一切都由嘴巴做主，想說什麼，一張嘴的事兒。

 

顧宴琛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染上一絲嚴肅。

 

「我以為我們在談戀愛。」

 

「我們不是純友誼嗎？」

 

S嘴繼續輸出。

 

他牽起了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那現在呢？」

 

我嘴硬，「是親近的朋友。」

 

他捧著我的腦袋，輕輕在我嘴巴上吻了一下，「那現在呢？」

 

我腦袋裡在放煙花，「唇友誼？」

 

「你腦子裡到底有沒有正經關系啊！」

 

顧宴琛火了。

 

「男……男朋友？」

 

我試探道。

 

「嗯，我女朋友真棒。」

 

16

 

那天回家我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仿佛在雲端，又仿佛在夢裡。

 

半年後，我和顧宴琛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爸媽都覺得快，但我不覺得。

 

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好久好久，像夢，但又不是夢。

 

我有信心，我們會把這段婚姻經營好。

 

婚後，我們倆算不上恩愛非常，但也算得上相敬如賓。

 

他工作很忙，經常很晚回來。

 

恰好我又喜歡熬夜，每天兩人都能見上一面，我搞會兒抽象，他陪我鬧一會兒，日子幸福而恬淡。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會這樣度過。

 

結婚三周年紀念日那天，我做好蛋糕，準備好驚喜等他回來。

 

時鍾已過十二點，玄關還是寂靜無聲。

 

蛋糕上的奶油逐漸融化，黏黏膩膩的，怎麼也擦不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