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三年，我看著顧宴琛和初戀一起登上熱搜。

 

或許是愧疚，抑或是討好。

 

那天他破天荒地給我帶了禮物回來。

 

是一束小雛菊和極難買到的不應季芒果。

 

他十分貼心地幫我切好，喂到我嘴邊。

 

「越越，我和小音都過去了，我們真的沒有什麼……」

 

我順著他的手，咬下了那塊芒果肉。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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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顧宴琛。

 

你知不知道我對芒果過敏啊。

 

1

 

我失神地盯著屏幕，看著那個面容姣好的姑娘說著自己的出道感言。

 

「我很感謝節目組，也感謝在我身後默默支持我的人……」

 

鏡頭停留在陳音臺下的粉絲中，他們歡呼雀躍，共享屬於他們的喜悅。

 

鏡頭一閃而過，投資方的座席上，我還是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和我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人。

 

那個對我說：「越越，你把這輩子都交給我吧」的人。

 

那個忘記我們結婚紀念日的人。

 

那個明明知道我怕打雷，卻在雷電交加的夜晚離開的人。

 

「越越，這個工作我推不掉，你把房門鎖好，我走了。

 

「我電話 24 小時開機，害怕就給我打電話，好嗎？」

 

外面雷聲轟隆，我蹲在牆角瑟縮著。

 

抖著手撥通了那個電話，一遍又一遍，終是無人應答。

 

雨停了，雷聲也終於旗鼓偃息。

 

我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沙發上，電視上的直播還在繼續。

 

他去見證了她的出道戰。

 

也將我們的婚姻判下S刑。

 

2

 

天已經破曉，我一夜未眠。

 

電視上的直播已經結束，開始播放最近大熱的肥皂劇。

 

電視裡男女主在結婚兩年後，男主仍不甘寂寞，找了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

 

女主咆哮著，嘶吼著，控訴著男主的罪行，以及自己對這段婚姻的付出。

 

男主臉上滿是不耐。

 

這電視劇的結局我聽朋友提過，她罵罵咧咧了一個星期。

 

男主發誓痛改前非，最後 happyending。

 

我摁滅了電視，回到房間。

 

再次醒來，已經黃昏，樹葉被衝刷的青翠，推開窗，可以聞見泥土的芬芳，火紅的晚霞在天邊掛著，好似要燒滅些什麼。

 

睡得有些昏，我灌了自己一大杯水。

 

這時，玄關處傳來聲響。

 

顧宴琛抱著一束小雛菊走了進來。

 

「越越，我給你回電話你怎麼不接？」

 

我握著水杯的手一頓，「哦，可能沒電關機了吧。」

 

「對不起，我昨天因為在工作，沒有接到你的電話，一個人很害怕吧？」

 

我抿了抿唇，蹦出兩個字，「還好。」

 

3

 

顧宴琛走到我面前，將小雛菊放到我的手心，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我路過花店買的，心想你應該會喜歡。」

 

我低頭看著那束小雛菊，估計已經放了一天，有些蔫了。

 

就算悉心呵護也養不回來了。

 

我將小雛菊放在餐桌上，「謝謝，花兒很漂亮。」

 

剛結婚那會兒，我特別喜歡養花種草，整個家裡生機勃勃，但是後來都送人了。

 

因為我發現這個家裡隻有我在關心它們，欣賞它們。

 

它們也會覺得枯燥吧。

 

可能因為我興致缺缺，顧宴琛有些失落。

 

「費心了。」我又說道。

 

「你喜歡就好。」

 

或許是愧疚，抑或是討好，他將剛買的芒果放在桌子上。

 

含著笑道：「我讓朋友從日本買的，嘗嘗。」

 

我盯著桌子上的芒果看了好久，最終擠出來幾個字，

 

「改天吧。」

 

「沒胃口嗎？」

 

「嗯，我先去下洗手間。」

 

4

 

坐在馬桶蓋上，手機開機，發現早已被轟炸了無數條信息。

 

還有顧宴琛打來的三個未接來電。

 

小清：【你在哪呢？我去陪你。

 

【你看熱搜了？應該都是營銷號瞎寫的，你別放在心上。

 

【你別嚇我，快回我信息！】

 

消息都是今天上午發的。

 

點開對話框，我回復道：【我沒事，昨天熬夜，才剛醒。】

 

對方秒回。

 

【你嚇S我了。

 

【我以為你出事了呢！】

 

我：【我能出什麼事，放心啦。】

 

退出微信，我點開了微博，發現微博詞條都已經被顧宴琛和陳音攻佔。

 

#顧宴琛陳音#

 

#顧宴琛初戀#

 

#陳音早期微博#

 

#顧宴琛陳音初戀組#

 

#顧宴琛陳音S去的 cp 突然攻擊我#

 

#顧宴琛結婚了新娘不是她#

 

【天吶，我的早古 cp 重見天日了？】

 

【媽耶，天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磕他倆磕得要S。】

 

【顧都結婚了，磕 cp 的能不能滾遠點兒。】

 

【我也覺得不好，顧宴琛的老婆看見得多難受……】

 

【磕 cp 自由哈！跟你們沒磕過的說不明白。】

 

【看來我們早古 cp 的隊伍又要壯大了，指路：@chen 音音音。

 

【截圖。

 

【截圖。

 

【沒磕過的看過來。】

 

截圖是多年前陳音發的微博。

 

一張是她幸福地依偎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男人隻露出了半張臉。

 

他側頭看向她，那熟悉的側臉，我在無數個深夜，描繪了無數次。

 

他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我一點兒都抓不住。

 

另一張是在日落下，兩人接吻的畫面。

 

配文是：

 

就這樣永遠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5

 

【這倆真是一對啊，但是顧宴琛已經結婚了，還是我姐獨美吧。】

 

【我姐是愛豆，已婚男別來沾邊哈。】

 

【陳音出道位都是顧宴琛給的吧？就憑陳音的實力，c 位的確名不副實了。】

 

【陳音這唱功，我很難不相信顧作為投資人沒有下命令哦~】

 

微博吵得一團糟，我關上手機。

 

剛出去就被顧宴琛叫住。

 

「越越，過來吃點吧，很甜的。」

 

我看著顧宴琛把已經切好的芒果放在餐桌上。

 

「不了……」

 

「吃點吧，我已經切好了。」

 

顧宴琛牽著我的手在餐桌前坐下，我拿著水果叉無神地盯著果盤裡的果肉。

 

在回憶他們的味道，可是搜索無果。

 

我對芒果過敏。

 

四歲那年，我爸給我洗了個大芒果，我捧在手心裡大口大口地吃。

 

半個小時後，休克被送到醫院，差點S掉。

 

我爸被我媽暴揍一頓。

 

自此以後，芒果這種水果再也沒有出現在家裡。

 

顧宴琛見我無動於衷，於是用水果叉叉起一個果肉送到我嘴邊。

 

「越越，你是不是看微博了？

 

「我和小音都已經過去了，我們真的沒有什麼……

 

「工作一結束我就回來了，你不要相信營銷號瞎寫……

 

「還有小音以前的那些微博，她不是故意不刪，的確是忘記密碼了，你不要多想……」

 

我順著他的手，咬下那塊芒果肉。

 

「嗯，我知道。」

 

顧宴琛這才滿意地笑了。

 

「要不要再來一塊？」

 

我咀嚼著那塊芒果肉，有些艱難。

 

我伸了伸脖子，費力地將那塊果肉咽了下去。

 

我搖了搖頭，扶著餐桌站了起來。

 

6

 

為什麼是今天呢？

 

結婚三年，家裡從來沒有出現過芒果，他從未買過。

 

我自然也不會買。

 

本以為是我爸媽叮囑過他。

 

我曾旁敲側擊過，我媽沒有提起過。

 

她以為小夫妻之間，什麼忌口都了解得很清楚。

 

那段時間我胡思亂想了很久，卻一直沒有頭緒。

 

直到今天，我終於有了答案。

 

芒果是陳音的專屬，所以我從未擁有過。

 

或許，我從未擁有的，不隻是芒果。

 

大學有一段時間，我幾乎將陳音的微博翻爛。

 

隻要稍稍提起，我便可以迅速鎖定。

 

那是盛夏的一個夜晚，微風輕拂，

 

蟬鳴不止。

 

我因為追公交車而崴了腳，然後錯過了末班車。

 

一切都已經糟糕到極致，就是在那時，我看到了陳音剛發布的微博。

 

配文是：

 

【你這輩子的芒果我都包了。】

 

這算是什麼承諾啊，一點兒都不浪漫。

 

【撇嘴】【生氣】

 

我將那張照片仔細放大，因對焦而虛化的背景裡，一個透明的玻璃制花瓶裡放著她最喜歡的小雛菊。

 

底下的評論也很精彩。

 

【姐姐，姐夫這是變相給你求婚呢！】

 

【chen 音音音：啊？是這個意思嗎？】

 

【歐吼，我們音音有了自己的專屬芒果提供商了耶！】

 

【chen 音音音：哈哈哈果農琛上線】

 

【姐，你知道自己吃的是『太陽之子』嗎？姐夫家裡有礦！】

 

【chen 音音音：什麼太陽之子，他一直給我買的這個……這很貴嗎？】

 

【音音，姐夫給別人買也買這款嗎？我願意做姐夫的朋友】

 

【chen 音音音：哈哈哈，他從來不給別人買芒果的，他說這是我的專屬喲~（偷笑 JPG）】

 

明明是盛夏，看到這裡，我的心還是慢慢冷了下去，甚至感受不到腳腕的痛楚。

 

暗戀，真的好痛苦。

 

一個人的兵荒馬亂，卻又抑制不住想去見證屬於他的幸福。

 

暗戀的人會自卑，會苦惱，會嫉妒，會在無數個流淚的夜晚告訴自己，我不要再喜歡他了。

 

我坐在馬路上哭了好久。

 

眼淚不會流盡，愛慕也是。

 

每年的生日願望，我許的都是忘記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好像變成了一個虔誠的儀式。

 

看著餐桌上的芒果和小雛菊。

 

今年好像可以實現自己的生日願望了呢。

 

7

 

身體傳來不適感，唇部周圍開始微微刺痛，手臂也開始發痒，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

 

「顧宴琛，其實我對……」

 

幾乎同時，顧宴琛的電話響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接起電話，走去了陽臺。

 

不適感正在加重，一秒鍾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在我獨自度過三十個世紀以後，顧宴琛滿臉焦急，從沙發上撈起西裝外套，丟下一句，

 

「越越，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早點兒休息……」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變得模糊。

 

門關上的瞬間，我摔倒在地。

 

憑借自己最後一絲意識，撥通了 120。

 

當一切都變得模糊的時候，記憶就顯得格外清晰。

 

我們的開始，源於我青春懵懂的十六歲。

 

高二開學就是軍訓。

 

烈日炎炎，太陽曬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就是在那個眩暈的時刻看見顧宴琛的。

 

去醫務室的路上，我曾短暫地醒來。

 

看到了他完美的側顏。

 

還沒等我打聽送我去醫務室的人是誰，他便出現在我眼前。

 

「各位老師同學，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三（三）班的顧宴琛……」

 

8

 

主席臺上的少年意氣風發，作為學生代表發言。

 

在那個大多數人都灰頭土臉的少年時代，他卻尤為耀眼。

 

那天我在路上攔下他。

 

「顧同學，那天謝謝你送我去醫務室，這是我自己做的拇指餅幹，送給你。」

 

他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反應過來，他笑著，臉上更顯柔情。

 

「舉手之勞而已，餅幹就不用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身後就出現了一個女生。

 

陳音十分親昵地將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放學陪我去吃火鍋好不好？」

 

他寵溺地揉了揉身後女生的頭發，「好啊，小饞貓。」

 

我這時才知道，他早已有了喜歡的人。

 

是他們班的班花，一個舞蹈生，人長得漂亮，身材高挑，高馬尾隨著她的步伐跳動。

 

或許是兩人離得太近的關系，他們的發絲勾纏在一起。

 

聽人說，頭發纏繞在一起，兩個人就會永遠在一起。

 

我低頭看向自己肥大又不合身的校服，卑從中來。

 

我打小發育就比同齡人晚，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班上的女同學都來了初潮，穿上了小背心。

 

而我，初三才初潮。

 

正在上高二的我，身高還不足一米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