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要她否認，我出國前就還會對這個家抱有一分留戀。

媽媽神色一滯，語氣硬了一些。

 

「說什麼你這孩子，媽媽曾經為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忘了嗎？」

 

我沒忘。

 

默默地點點頭。

 

嘴角忍不住輕輕勾起。

 

媽媽還是在乎我的。

 

「媽媽，我下周……」

 

可下一秒，我的聲音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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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拉住我的手，輕輕拍了拍。

 

「小嶼，有個事情媽媽想和你商量一下。

 

「反正你現在也從家裡搬出去了，上學期間也不怎麼回來，不如你把這個房間收拾出來給小風當畫室吧。」

 

我呼吸一滯。

 

剛剛被消毒時泛起的片刻感動，像一個笑話。

 

我輕聲問：「那我以後回來了呢？」

 

媽媽微微蹙眉，似是對我的追問已經不耐煩了。

 

「你回來一兩天就住書房就行，反正你在家裡也跟個客人似的。」

 

明明聽過那麼多句剜心的話，此刻心還是忍不住絲絲泛痛。

 

想到自己剛才燃起的希望。

 

簡直可笑。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無意識的響起。

 

「好的媽媽。」

 

我微笑看她：

 

「還有什麼其他林之風想要嗎，我都可以讓給他。」

 

「隻要他開心了，你以後也能一直開心就好。」

 

她原本張開嘴巴準備再次勸我的話瞬間哽住。

 

眼神閃過一次詫異：「小嶼，你同意了？」

 

以前，林之風借他們的嘴來搶我的東西時。

 

我總是強硬拒絕，大吵大鬧。

 

可這次，我懶得再爭了。

 

反正結果也不會變了。

 

反正我也要走了。

 

見我認真點點頭，媽媽眼中的疑惑變成一絲欣慰的笑意。

 

她目光移向桌子上的購物袋。

 

裡面，是我原本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一個蘋果手表。

 

用來幫她檢測身體健康的。

 

是我兼職和參加比賽賺來的錢買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主動把袋子遞過去。

 

「媽媽，給你。」

 

她眼中笑意更盛，語氣也帶了驚喜。

 

「小嶼，你真是長大了，看來被趕出家門的這段時間你受了苦，得到了教訓，終於學會大度了。」

 

我心中苦笑。

 

一個還在讀大學的孩子，被父母趕出家門無處可去，不聞不問。

 

被自己親姐姐打到額頭冒血，無人在意。

 

反而，她在為此而慶幸。

 

我瞬間覺得真的沒意思了。

 

我按按太陽穴，強笑

 

「媽我困了，想早點睡覺。」

 

媽媽立刻笑著站起來：

 

「那媽媽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熄滅房間的燈。

 

躺在床上。

 

平靜地調整呼吸。

 

快結束了，林之風。

 

離開這裡後。

 

這些就都與你無關了。

 

5

 

第二天一醒來，就聽到客廳裡很熱鬧。

 

我揉著睡眼出門。

 

我出現剎那，外面的談笑聲瞬間止住。

 

孟安安神色不自然地看向我，尷尬地打招呼：

 

「之嶼，你醒了啊。」

 

我點點頭，朝廚房走去接水。

 

這個從小和我一起長大青梅。

 

在爸媽哥哥都偏向林之風時，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她曾和我一樣，對林之風同仇敵愾。

 

可從哪天起呢，她也成了林之風的追隨者了呢？

 

甚至，在看到林之風在學校帶頭孤立汙蔑我時。

 

她悄然轉身離開。

 

「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你，喜歡小風呢？小嶼哥哥，人得學會自我反思。」

 

記憶拉回。

 

我喝完水，不想靠近他們，徑直朝房間走去。

 

可林之風卻故意攔住我。

 

「哥，安安姐姐剛剛給我帶來一個超級好的消息！」

 

他張開雙臂，笑得陽光燦爛。

 

手腕上的手表也在日光下閃光。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手表。

 

他眼眸精亮：

 

「好看嗎，本來是媽媽的，見我也喜歡，媽媽就送我了。」

 

原來媽媽昨天從我那要走手表，是為了給林之風啊。

 

媽媽神色有一絲慌亂：

 

「小嶼，你別多想……」

 

可我隻是搖頭輕笑：

 

「都是一家人，誰帶都一樣的。」

 

媽媽臉上的訕笑僵住。

 

半晌，她緩緩接話：

 

「對啊，小嶼真是……越來越大方了。」

 

林之風聞言，笑著拉著我朝沙發走去。

 

「哥，你還不知道安安姐姐的好消息是什麼呢。」

 

他朝孟安安帥氣的挑眉：

 

「安安姐姐，不然你告訴我哥吧。」

 

6

 

孟安安眼神閃躲：

 

「這不是暑假過半了嗎，我想著開學前出國玩一圈，但是我爸媽擔心我一個人出去不安全，所以希望小風和我一起去。」

 

她說完，手攥緊衣服下擺。

 

不敢抬頭看我。

 

媽媽笑著搭話：

 

「我這就去給你拿小風證件。」

 

路過我時，她拉我的手：

 

「小嶼和我一起去吧。」

 

我知道，她是擔心我又會大鬧一場。

 

幾個月前，我生日那天，孟安安答應陪我過生日。

 

自從林之風來了，沒人再記得給我過生日。

 

每年生日，都是孟安安一個人陪我點蠟燭吃蛋糕。

 

可這次，我從白天等到黑夜。也沒有等到她。

 

手裡給她準備的珍珠項鏈被扯斷。

 

珠子在地上滾向四方。

 

可當晚，林之風卻更新了朋友圈。

 

【新品試吃，有人陪著吃更甜了！】

 

配圖是孟安安和林之風一起吃一家網紅店的蛋糕。

 

蛋糕精致，孟安安和林之風的笑臉也要溢出屏幕。

 

媽媽率先評論：【喜歡就多吃點，媽媽又給你們微信轉了五百。】

 

爸爸緊隨其後：【五百怎麼夠，爸爸再加五百，吃個夠。】

 

姐姐發了大笑的表情：【別怕長胖，來姐姐的柔道館再運動練練就行。】

 

孟安安和林之風在打趣聲中逐一回復。

 

似乎怕我看不到這條朋友圈，林之風特意艾特我。

 

【哥，最好吃的那塊我隻吃了一口，其他的給你打包回去啊。】

 

那天是我清晰的感受到。

 

我生命中最後一個重要的人，也在漸漸剝離出我的生活。

 

害怕恐慌生氣佔據我的心頭。

 

我衝到家裡。

 

全家人都在圍著林之風問今天的趣事。

 

沒人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衝上前，揚手打了林之風一巴掌。

 

下一秒，林雨然和孟安安同時用力推搡我。

 

怒斥：

 

「你瘋了，你憑什麼打小風。」

 

「虧小風還特意給你打包了蛋糕，你卻這樣對他。」

 

孟安安也滿眼失落：

 

「之嶼，你現在怎麼這麼粗魯蠻橫？」

 

所以，他們大概害怕今天我聽到，孟安安邀請林之風出國玩，我會再次破防大鬧吧。

 

媽媽急切地想把我帶走。

 

可根本沒必要了。

 

我輕輕從她手中掙脫。

 

媽媽神色一愣。

 

林之風溫潤的聲音開口：

 

「哥，我一個人陪安安姐姐去，你會不會生氣？

 

「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把這次機會讓……」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他的聲音注視著我。

 

做到幫他反擊的準備。

 

「不用，」我淡然地打斷他，「祝你們玩的開心。」

 

說完，我端著水杯繼續朝房間走去。

 

孟安安忽然站起來，走到我身邊。

 

「之嶼，到時候，到時候……我給你帶紀念品回來。」

 

慌亂的眼神帶著些討好。

 

真奇怪。

 

我大吵大鬧不想讓她和林之風走那麼近時，她指責我小氣自私。

 

甚至厭惡到即使在同一所大學，她也盡量避開和我見面。

 

連她的舍友都在問她，為什麼躲著我。

 

現在，我不幹預他們的相處了，她又開始主動和我拉近。

 

我笑著搖搖頭：

 

「謝謝，但是我什麼禮物都不需要，祝你們玩的開心。」

 

大概是我表現的太平靜了。

 

我關上房門剎那，身後還傳來他們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奇怪，我怎麼覺得小嶼有點不一樣了？」

 

「對啊，以前不帶她出去玩，他不得掀翻天。」

 

林雨然冷嗤：

 

「他有什麼臉生氣，媽媽的手要不是因為她，怎麼會這樣！」

 

7

 

我沉默地關上門。

 

大滴大滴的血滴在醫院的地板上。

 

林之風來我家的第三年，身為外科醫生的媽媽遇到了醫鬧。

 

他們綁架迷暈了我，要求媽媽割脈換我一命。

 

傷口很深，傷及神經。

 

看著媽媽絕望倒地的樣子。

 

綁匪笑出了眼淚：

 

「果然還是你兒子了解你啊，是他出的主意，就比要了你的命更讓你難受。

 

「以後你要怪，可不能怪我啊。」

 

意識昏沉的我對此毫不知情。

 

直到在醫院再次醒來時，才在爸爸的怒斥聲中知道事情的始末。

 

我掙扎著要去媽媽的病房去看媽媽。

 

卻被爸爸暴怒攔下。

 

重重的一巴掌將我打得倒在地上。

 

真真耳鳴，我艱難地解釋：

 

「爸爸，真是不是我給綁匪出的主意。」

 

我怎麼會，聯合外人，害自己的媽媽呢？

 

爸爸冷嗤一聲：

 

「你還狡辯，要不是小風拍到你和那群醫鬧商量地照片，我就真的又一次被你騙過去了呢！」

 

他把照片甩到我臉上。

 

我看著照片上的人。

 

是兩個在校門口向我問路地路人。

 

後邊，卻成了劫持我威脅媽媽的醫鬧。

 

我擔心媽媽，來不及細問，立刻朝隔壁病房衝去。

 

醫院地板上，還有殘留的血跡。

 

媽媽躺在病床上，隻看了我一眼，就失望地閉上：

 

「小嶼，就算你嫉妒爸爸媽媽收養了小風，也不應該這樣斷送媽媽的事業啊。

 

「你明明知道，醫生的身份是我一杯子的理想。」

 

事後，我或紅著眼或冷靜地解釋過很多次。

 

我不知道那個向我問路的人怎麼變成了醫鬧。

 

我怎麼可能會聯合陌生人害我自己的媽媽呢？

 

可這都被視作我的心虛狡辯。

 

「難道這是小風給你捏造的聊天記錄？」

 

林之風大驚失色，：

 

「哥，以前別的事你冤枉我，要我背鍋，我為了討你開心就背了，畢竟我隻是個養子。

 

可是這次，涉及媽媽引以為傲的事業，我絕對不會包庇你了！」

 

他說得大義凜然，更加將這個罪名釘在我身上。

 

從此，全家人徹底將我視作狼心狗肺的存在。

 

可深夜，林之風又走進我房間，勾唇：

 

「林之嶼，你真是狠啊，毀掉媽媽最愛的事業，她以後還怎麼可能喜歡你這個兒子？」

 

「這是你設下的局是嗎？」

 

「是又怎樣呢？有人信嗎？」

 

他在月光中勾唇離開。

 

留我癱坐在地上。

 

確如他所說。

 

此後，就當沒我這個兒子這句話，媽媽確實說了無數次。

 

終於快要成真了。

 

我對著天花板默默倒數。

 

還有五天了。

 

五天後，我就能徹底離開這個家了。

 

從此，天涯陌路，互不相關。

 

8

 

晚上，孟安安留在家裡吃飯。

 

琳琅滿目一大桌。

 

媽媽給孟安安和林之風夾菜。

 

「快吃，你們倆都最愛吃大閘蟹了，這個季節的蟹肥。」

 

孟安安禮貌地感謝。

 

孟安安撒嬌：

 

「小風，我不想自己弄，太麻煩了，你幫我好不好？」

 

林之風寵溺地應了。

 

媽媽開玩笑：

 

「現在有小風照顧，我看你以後嫁人了怎麼辦。」

 

爸爸也笑出聲：

 

「還用說啊，你看他倆現在這個黏勁，結婚不就是早晚的事嗎。」

 

姐姐趁機調笑：

 

「安安還臉紅了，你們青梅竹馬，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啊。」

 

所有人都其樂融融地交談著，聲聲刺耳。

 

我隻當聽不到，面無表情地吃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