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雨然卻連這份安靜都不肯給我,她敲敲餐具,喊我的名字:


「林之嶼,你說呢?」


 


我不解地抬頭。


 


她嘴角彎起,眼裡卻是冷意,逼我承認。


 


「你說,安安和小風是不是青梅竹馬,天生一對啊。」


 


我遲疑兩秒中。


 


她輕笑一聲:


 


「你該不會還在做白日夢,想著兌現兒時的玩笑話,以後自己娶安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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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筷子,神色淡然:


 


「沒有,他們倆很配,我提前祝他們以後長長久久。」


 


全桌人都瞬間安靜下來。


 


林雨然惱怒地繼續夾了口菜:


 


「真惡心,每次都這麼掃興。」


 


林之風輕笑一聲:


 


「哎呀哥哥又吃醋了,安安姐你快哄一下小嶼哥。」


 


孟安安聞言,看向我的眼神情緒復雜,手上卻沒有動作。


 


媽媽夾起一隻螃蟹,放到我的盤子裡:


 


「別光說話,小風也吃,這螃蟹特別鮮。」


 


我點點頭,一口也沒有動。


 


又吃了幾口飯後,我想先下桌。


 


「爸媽,我還有導師留的課題沒完成,你們慢慢吃。」


 


爸爸喊住我:


 


「等等。」


 


我轉身。


 


他眸色森寒:


 


「你媽媽給你夾的螃蟹你還沒吃,你就這樣離開不是故意想讓媽媽傷心嗎?」


 


林之風手肘撐在桌子上,含笑看著我接下來的反應。


 


孟安安眼中閃過不安,站起來要說話。


 


卻被我搶先一步打斷。


 


我不想欠他什麼了。


 


也不想增添更多的誤會了。


 


「爸爸,媽媽。」


 


我看著他們淺笑:


 


「我海鮮過敏,吃了海鮮嚴重時會呼吸不上來,你們忘了嗎?」


 


餐廳再次陷入S寂般的寂靜。


 


孟安安微不可察地深深吐出口氣。


 


林之風被收養前,我因為吃了螃蟹幾乎昏厥。


 


查出過敏源後,媽媽極度自責,以後海鮮再也沒有出現在過我家的餐桌上。


 


可林之嶼來之後,她喜歡海鮮。


 


慢慢的,各類海鮮又回到了桌上。


 


沒有人再提過,我過敏這件事。


 


媽媽訥訥開口:


 


「是嗎,可是每年這個時候咱家不是都買很多蝦蟹嘛,你也沒說過。」


 


「媽媽,你沒發現,我從來不吃嗎?」


 


媽媽身體微微搖晃。


 


祝林雨然得站起來,怒罵。


 


「我看是小風喜歡什麼,你就對什麼過敏吧。」


 


「林之嶼,你不掃興會S是吧?」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一下。


 


林雨然被我笑得橫著眉毛質問:「你笑什麼?」


 


我搖搖頭,語氣平緩:


 


「你要是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說完,我無視所有人的反應轉身。


 


9


 


我環視房間,看著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剛才飯桌上,爸爸又提起用我房間做畫室的事。


 


等暑假結束後,我就趕緊回學校去住吧。


 


平時沒什麼事,也不要回家了。


 


書房他也要用,不方便給我臨時住。


 


家裡已經沒有我的地方了。


 


暑假前餘留的日子,像是我在這個家的最後期限。


 


其實不需要那麼久了。


 


還有四天我就徹底離開了。


 


再也不回來了。


 


他不必擔心我會繼續佔著家裡的位置。


 


第二天,姐姐林雨然推開我的門。


 


她沒好氣地問:


 


「爸媽要帶我們去環球影城完了,你去不去?」


 


我搖搖頭。


 


她眼中的輕快一閃而過。


 


「我本來也就是問問,省得你去了又說些掃興的話。」


 


說完,她轉身關上門離開。


 


隔著門,她和媽媽還有林之風的對話傳進我的耳朵。


 


「媽,我就說你不用擔心沒給他買票,他不去。」


 


「我們都去,隻留下小嶼一個人,他會不會不高興?」


 


「他有什麼不高興的?反正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全家出遊不帶他了。」


 


「也是,反正小嶼哥總是厭煩和爸媽姐姐在一起。」


 


爸爸在外面的鳴笛聲響起。


 


催促著他們快點出門。


 


腳步聲漸急。


 


又漸漸回歸平靜。


 


家裡,又隻剩下我一個。


 


我起身,開始收拾房間裡的東西。


 


進入高中後,爸媽為了讓我學乖,斷掉了我大部分的生活費。


 


我申請了貧困助學金,維持著生活的支出。


 


大學之後,我靠比賽的獎金和兼職的工資,手頭才漸漸寬松一點。


 


屋子裡,我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不多。


 


大部分都搬到了學校宿舍。


 


可林之風在學校和家裡都又超級雙份。


 


我沉浸在專業研究上,幾乎不參與學校的娛樂活動。


 


林之風靠特長和精致的長相,成為很多女生心中的系草。


 


曾經有他的愛慕者得知我們的關系,故意奚落我討好他。


 


「阿風,同樣是兄弟倆,怎麼你這麼帥,你哥哥這麼普通?」


 


林之風得意又故作大方的笑。


 


這話正好被路過的白教授聽到。


 


老頭吹胡子瞪眼,怒斥他們無知。


 


「林之風同學在學術上的造詣,是你們望塵莫及的程度。他未來的科研水平,甚至可能加速我們國家在這一領域的研究。」


 


他們們礙於師生身份,沒有反駁,灰溜溜離開。


 


我在床底下翻出落灰的科研比賽證書。


 


輕輕擦拭幹淨。


 


自從我初中比賽獲獎,開心地拿給媽媽看,卻引得林之風難過後。


 


爸媽不允許我在家再光明正大地擺出任何我的獎牌證書。


 


「你怎麼那麼虛榮?區區一個學生比賽的獎,你都狂妄成得了諾獎的樣子了。」


 


我的興奮在一次次的訓斥中被扼S。


 


後來,哪怕再得了獎,我也懶得再說了。


 


直接把贈書放進床底下。


 


最後,我將房間裡位數不多的和我有關的東西裝進垃圾袋,扔到了樓下的垃圾桶。


 


毫無保留。


 


屋子裡出了原本的家具,空空蕩蕩。


 


一如我對這個家的感情。


 


我帶上自己的行李箱,檢查好證件。


 


坐上了飛往國外的飛機。


 


10


 


飛機飛行了十幾個小時才終於落地機場。


 


早就開始學習的語言,讓我並沒有遇到太多挫折就辦理完了報道和入學。


 


晚上,到了留學生公寓,我才有時間打開手機。


 


剛剛連接網絡,無數條消息忽然湧出。


 


有林雨然一連幾條質問我又S哪裡去了的。


 


「你離家出走上癮了是吧?」


 


「故意這麼晚不回來,想引起我們的注意?」


 


「是你早上自己說不和我們一起出去玩的,別在這故意沒事找事。」


 


有林之風給我發來的他們一家的合照:


 


「真可惜啊小嶼哥,你都沒去。不過合照沒有你,好像更好看呢。」


 


還有媽媽的。


 


「小嶼,別讓媽媽擔心,你怎麼這麼久都沒消息?」


 


我心中毫無波瀾。


 


逐一將消息歷史記錄通通刪除。


 


然後選擇刪除聯系人。


 


心中一片輕松。


 


研究課題沒忙碌,周圍的同學又全都都志同道合。


 


我整天整夜沉浸在課題研究和小組討論中。


 


每天回到公寓幾乎洗澡完倒頭就睡。


 


三個月後一個黃昏。


 


我剛走出實驗室,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是孟安安。


 


我愣住。


 


看著她朝我飛奔而來。


 


「之嶼,你為什麼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她帶著淚花,嬌蠻地問。


 


像撒嬌,像生氣。


 


我隻呆了一瞬,隨即回復平淡。


 


不解地問:「有什麼事情嗎?」


 


她微顫。


 


眼中閃過受傷的神情。


 


我驚訝地發現,那個曾經被我視若珍寶的女孩。


 


如今我已經絲毫不會對她產生心疼了。


 


她愣愣地看著我,不言語。


 


我無奈,隻能向左邁了一步,打算從她身側離開。


 


可經過她身邊時,我的手被她抓住。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之嶼,你在生氣我和林之風走的太近了嗎?」


 


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我反應了一秒,才記起來她說的是誰。


 


我搖搖頭:「沒有。」


 


我回答得很認真。


 


可她卻不信。


 


她急促地靠我更近,解釋:


 


「之嶼,你誤會我了,我是為了讓林之風對我放松警惕,才故意冷落你,和他走近的。」


 


我不解。


 


但也並不想詢問原因了。


 


微微頷首,打算掙脫開她的手離開。


 


她神色更慌亂了,更加用力抓住我:


 


「之嶼,我已經趁林之風喝醉的時候,親口讓他說出了他當年聯合醫鬧,設計你媽媽受傷的事情了。」


 


她眼中淚意與笑意交雜:


 


「之嶼,叔叔阿姨還有姐姐都知道了,你這些年是被冤枉的,大家都很後悔,姐姐也來了,但她不敢來見你。」


 


事實就這樣在我眼前鋪展開。


 


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我抬頭看向孟安安身後。


 


果然,不遠處,林雨然悄然獨立的身影隱匿在樹下。


 


我看著眼前孟安安消瘦的臉。


 


心中好像並沒有預期的沉冤得雪得快樂。


 


我微笑感謝: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我要快點回去休息了。」


 


說完,我推開她,大步超前走去。


 


孟安安追了上來。


 


她眼神帶著濃濃地不解:


 


「之嶼,你是還沒原諒我嗎?是不是我還沒有跟你解釋清楚……」


 


「都清楚了。」我打斷她。「隻是安安,過去的那些經歷和感受都是真實發生的,我忘不了。」


 


我頓了頓:「我們已經沒辦法回到過去了,你們回去吧。」


 


然後,在孟安安的怔然中,我轉身離開。


 


11


 


第二天一早,我剛出公寓。


 


就頭疼的再次看到了孟安安和林雨然的身影。


 


我想要避開。


 


卻已經來不及了。


 


林雨然率先衝上來,攔住我的去路。


 


她帶著討好的笑。


 


和我解釋。


 


和我道歉。


 


說自己以前識人不清。


 


說爸爸媽媽都自責不已,每天對著我空空的房間落淚。


 


幾個月的時間,頭發全都白了。


 


大概怕我不覺得解氣。


 


她補充說已經將林之風害媽媽的證據移交給了公安機關。


 


接下裡的幾年裡,林之風都要在監獄裡度過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我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良久,她的聲音越愛越低。


 


「小嶼,爸爸媽媽都希望你能回去看看他們。他們年紀大了,做不了這麼久的飛機,你願意回去嗎?」


 


她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所有的誤會都已經解除。


 


我們身上依然流暢著一樣的血液。


 


也許,我該回去的。


 


可是,我踟蹰許久,卻發現。


 


那句「願意」,我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選擇遵從內心的選擇。


 


「姐,辛苦你回去告訴爸媽,以後他們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你也就當,沒我這個弟弟吧。」


 


「在我完成這邊的學業前,我不會再回國了。」


 


「以後回去了,也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惹你們不開心了。」


 


正說著,天空忽然飄起了小雪。


 


雪落在肩頭,久久未化。


 


我抬手,輕輕幫她拂去。


 


真誠地祝福她:


 


「都回去吧。」


 


「希望你們餘生都平安,開心。」


 


說完,我錯開她們擋著的路。


 


朝實驗室走去。


 


雪花漸大,紛紛揚揚。


 


往日種種,片片蒼茫。


 


我已經不想再回頭了。


 


孟安安和林雨然又在這盤旋多日。


 


用父母住進醫院的消息勸我。


 


用往日溫情和血緣求我。


 


可見我始終執著,最終無奈離開。


 


我的新生,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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