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每次沈園園來信,都是滿張紙的囑咐,內容都是一模一樣。


 


讓自己吃飽穿暖不要惦記家裡,說家裡一切都很好。隨信一起寄來的,還有壓在薄薄信紙下的糧票。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周易安不相信。


 


沈園園嬌氣成那樣,怎麼可能生病這種大事都不告訴自己?


 


一定是她讓喬隊長這麼說的。


 


她就是為了讓自己心裡難受,讓自己後悔。這女人也太小家子氣了,吃幹醋罷了,竟然做出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說了,她要告訴你的話,你就要回家照顧她,這樣會耽誤你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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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隊長一臉譏诮,


 


「現在看來,這傻姑娘想多了。」


 


看出周易安一臉懷疑,喬隊長眼底瞬間冒出怒火。


 


她指著自己家的大門,


 


「你既然懷疑園園,就不要再禍害她。滾!」


 


這女人什麼爛脾氣?


 


沈園園和她走得近,能有什麼好影響?


 


周易安無奈的搖搖頭,不再爭執,轉身離開了喬家。


 


在生產大隊這裡沒有結果,周易安隻能另尋他法。


 


想了很久,她也想不出沈園園還能去哪。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易安意識到一件事。他和沈園園雖然是夫妻,但是他對沈園園的了解幾乎為零。


 


她經常去哪?喜歡和誰玩?


 


他竟然全然不知。


 


從生產大隊走回到縣城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周易安推開家門,家裡空蕩蕩的,魏清也沒了蹤影。


 


就在他扯開電燈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今天廖警官來找魏清,說她陷害了沈園園。


 


那麼魏清在哪,被警察抓起來了麼?


 


還沒還得及喝一口水,周易安臉色煞白,奪門而出。


 


10


 


派出所。


 


魏清坐在前兩天沈園園坐過的角落。


 


她見周易安來了,委屈的掩面哭泣起來。


 


周易安皺眉,問廖警官,


 


「你們有什麼證據,為什麼要抓魏清?」


 


廖警官合上筆記本,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的喝了一口茶,「我們既然抓了她,肯定是有證據的。你是以什麼身份問我,家屬?」


 


周易安噎了一下,臉色蒼白。


 


「同學,朋友。不行麼?」


 


魏清上前,挽住了周易安的胳膊。


 


「易安,別這麼跟警官說話。他們肯定是誤會了。我想她們一定會還我清白的。」


 


廖警官站了起來,輕蔑的看向魏清,


 


「你想多了,證據是板上釘釘的。哪來的什麼誤會?你傷害沈園園不成,反誣陷沈園園S人,你已經構成了誣陷罪。」


 


一聽罪名,魏清腿一軟,抱著周易安痛哭失聲。


 


「易安……他們冤枉我!我錯了,我真不應該跟你回家。」


 


她哭得撕心裂肺,周易安的眸色越來越深。


 


「廖警官,證人是誰?你們現在三言兩語就給沈園園羈押,現在又打算三言兩語,就把魏清羈押了麼?」


 


他一拍桌子,大喝一聲,


 


「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一定會向你們上級機關反應!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


 


周父在周母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走近了派出所的辦公室。


 


「周易安,你的臉丟夠了沒有?!」


 


周父聲音威嚴。


 


原來,周父剛能下床,就讓周母扶著他去看守所看沈園園。到了看守所,兩人才知道沈園園已經離開。


 


兩人找不到兒媳婦,心急如焚,隻能來派出所報案。


 


沒成想,看見了周易安在這兒威脅警察。


 


魏清的手黏在周易安的胳膊上,周母就像眼中戳了個釘子。


 


「爸媽,你們怎麼來這兒了?」


 


周易安著急,抽出手上前攙扶著自己的父親。


 


周家老夫妻交流了一下目光,周父掩面哭了起來,


 


周母緊接著抽了一下鼻子,


 


「你逼走妻子的惡名,已經傳到市裡去了。機關趕派人來縣裡,打聽你的情況後就回去了。」


 


魏清比周易安還著急,她衝到周母身邊,臉已經懟在了周母的臉上。


 


「怎麼樣了?他的秘書工作還能保住麼?!」


 


周母冷笑一聲,


 


「自然是保不住了。


 


不止他,還有你。你們都要接受學校的處分!」


 


忽然,魏清踉跄的往後退了一步,她就像瘋了似的,扭身把警察的桌子掀翻。


 


周易安就像看怪物似的,盯著魏清。


 


魏清轉身,眼中帶血,


 


「肯定是沈園園去市裡告狀了!」


 


「周易安,你自己不中用!我還被你害S了!」


 


「我說她偷我內衣,你不撵他走!你說她推我下河,你還不撵走她。現在好了,證據也有了……她去市裡告狀去了。你說你到底有多蠢?!」


 


哈哈哈……


 


周母笑了。


 


「園園怎麼可能去告易安的狀?這都是我瞎編的!」


 


「易安,看清她的嘴臉了麼?她隻是想摘桃子。」


 


魏清猛地掩住自己的嘴,兩眼慌亂的在眼珠子裡亂轉。


 


「不可能啊……」


 


她衝上前,摟住周易安的腰,又像往日一樣溫柔嫻靜,


 


「易安,你媽對我誤解太深了。她怎麼能這樣看我呢?」


 


盯著周易安的眸子,魏清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冽。她抖了一下,伸手要撫摸周易安的臉。


 


周易安扯住魏清的手腕,狠狠往下壓。


 


「易安,我疼。」


 


她的眼眸澄澈如水,泛著微光。


 


「你從一進我家門,就開始冤枉園園。你冤枉她小偷小摸,尚且還有挽救的機會。你的心思怎麼這麼歹毒,敢冤枉她S人!?」


 


周易安的聲音,完全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


 


魏清捂著心口,泣不成聲,


 


「真的是沈園園要S我。易安,咱們同學四年,你還不了解我麼?」


 


周易安苦笑一聲,仰天長嘆。


 


他和沈園園結婚也四年了,他怎麼連沈園園的為人都不相信呢?


 


他揚手甩開魏清的手,咬牙切齒。


 


「魏清,該贖罪的是你,該坐牢的也是你!園園受過的罪,你一樣少不了都要嘗一遍!你在牢裡好好反省吧!」


 


魏清不敢相信,幾個小時前還對自己噓寒問暖的周易安,現在完全變成了敵人。


 


「易安,你應該正視你自己的感情!你愛的是我,沈園園那個鄉下女人,他怎麼配得上你。你去市裡做秘書,要帶著一個割麥子的女人去麼?」


 


周易安吼了一聲,整個辦公室被震的嗡嗡直顫。


 


「閉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她是我的妻子,無論以前,現在還是將來。你什麼都不是!」


 


廖警官抱著手,衝著女警使了個眼神。


 


「好了好了,我們要辦公了。」


 


女警上前,給魏清戴上手銬。


 


魏清掰著桌角,惡狠狠的盯著周易安,


 


「你要是敢離開我,我就去市裡反映你始亂終棄!」


 


周母的罵聲,掩蓋了一切。


 


周易安轉身,最後看了一眼魏清,


 


「你隨意。」


 


他大步走出派出所,直奔公共汽車站而去。


 


11


 


沈園園回到滬市後,在家人的安排下,進了一家百貨公司上班。


 


沒多長時間,她完全適應了新的生活。


 


她甚至在營業員技能大賽上,靠著徒手稱重糖果誤差率在百分之一內的好成績,獲得了一等獎。


 


記者江川把她堵在櫃臺,


 


「沈同志,如果你今天再推辭我的採訪,我就去你家吃晚飯。」


 


哈哈哈……


 


營業員同事小吳笑彎了腰。


 


「我看你前半句是假,後半句才是真。」


 


江川臉色如常,開始解釋,


 


「後半句雖然是玩笑話,但是我要提醒同志們,最近滬市的夜裡不太平。」


 


「怎麼個不太平法?」小吳追問。


 


江川是記者,消息來源廣,大家都聚了上來。


 


原來,最近滬市已經有好幾起女職工報案,說是下班途中遭遇跟蹤,然後被人侮辱的事情。眾人七嘴八舌的問了很多問題,江川一一解答。


 


「好了。安全教育我做完了,還請沈同志協助我完成工作。我也好早早下班啊。」


 


江川看向沈園園。


 


沈園園臉色漲紅,


 


「早就跟你說過了,這不是什麼勤學苦練。我原來下鄉時,麥子割上來後都是我在稱重。」


 


她無奈的看了一下江川。


 


這個記者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一連三天都堵在自己櫃臺邊。


 


太耽誤工作了!


 


「那你就講講下鄉插隊的事情,我們的讀者都想知道。」


 


沈園園無語了。


 


同事小王插了一句,


 


「是你劉大記者想知道,還是讀者想知道啊?!」


 


江川不好意思的抱著筆記本,臉色微紅。


 


「當然是讀者。」


 


忽然,商場大門口有人掀門簾,冷風趁勢而入。沈園園把口鼻掩在臂彎處,


 


阿嚏!


 


一隻藍色格紋手帕遞了上來。


 


「給你。」


 


又是江川的聲音。


 


沈園園皺了皺眉,沒搭理江川,低下頭繼續分揀散裝糖果。再抬頭時,江川已經不見了,沈園園松了一口氣。


 


下班後,沈園園和同事們打了聲招呼,埋頭鑽進冬夜。


 


她快步走著,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急促。


 


沈園園想起江川說的女職工的遭遇,她緊緊攥著手,小跑起來。


 


忽然,身後傳來了一聲喝罵,


 


「你跟蹤她做什麼?!」


 


是江川的聲音……


 


沈園園猛地回頭,好巧不巧懟上了一個熟悉的目光。


 


冬夜的風,更冷了。


 


她毫無前奏的打了個寒噤。


 


他怎麼會過來?


 


沈園園嗤笑一聲,一定是巧合。周易安怎麼會過來找自己,他肯定是在滬市有什麼事情,恰好路過而已。


 


「你跟蹤他做什麼?」


 


江川護在沈園園跟前。


 


周易安的眸子冷如寒冰,他逼近江川,


 


「不好意思,我找我妻子。」


 


找自己?


 


不可能的。


 


在他心中,自己就是個小偷小摸,毫無道德底線的S人犯而已。


 


冬天的風無情的把落葉湧到路邊,堆砌成一堵堵矮牆。站在矮牆附近,沈園園要窒息了。


 


「沈園園,你回娘家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他站在江川跟前,目光直逼他身後的沈園園。


 


「我真是讓我好找。」


 


沈園園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她不求情面的否決了周易安的話,


 


「我不是回娘家,我是回我自己的家。」


 


周易安臉色微變,


 


「園園,你別鬧了。」


 


說完,他要越過江川去拉沈園園的胳膊。還不等沈園園拒絕,江川啪的一聲打掉了周易安的手。


 


「請尊重女性!」


 


原本滿肚子的火的周易安,瞬間怒了,他咬著牙,


 


「我再和你說一遍,她是我妻子。」


 


江川不動如山,眼中蘊滿不可抗拒的肅穆感,


 


「就算她是你的妻子。但她首先是個人,她現在看上去很不願意和你說話。所以你應該尊重她的意願。」


 


周易安不覺得一個外人的話,能撼動沈園園對自己的心。


 


「園園,你願意和我說話麼?」


 


沈園園搖頭,


 


「不願意。」


 


沈園園譏诮一聲,


 


「周易安,你找我要是送離婚證明的,我就願意和你說兩句。除此之外,咱們什麼好談的。」


 


周易安陰沉著臉,掃了一眼沈園園。然後又把目光落在了江川身上。


 


「你和他什麼關系?他大半夜跟在你身後做什麼?」


 


沈園園壓著怒火,她的心要炸裂了。


 


她又想到了看守所那兩夜,這輩子最艱難的兩夜。她在寒夜中,抱著腿依偎在冷冰冰的牆上,她發誓要趕緊回滬市……


 


「周易安,你有什麼資格問這個問題啊?」


 


周易安垂頭,狠狠呼吸了一下,


 


「園園,魏清這個人的人品,確實是我失察。她現在已經被羈押在看守所了。這件事過去了,跟我回家好麼?」


 


可笑啊。


 


周易安在沈園園眼底,竟然是如此可笑又可悲。


 


直到現在,他還認為自己和他的問題,是魏清造成的。


 


他從來都不明白,真正讓她心寒的,是周易安對她的無情和不信任。


 


沈園園笑出了聲,


 


「周易安,你在做夢是麼?」


 


在江川的注視下,周易安又急又燥,


 


「你怎麼不依不饒啊?我都和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沈園園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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