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首的男子收起笑,呵斥手下:「閉嘴,上頭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


 


「你隻要知道,一個童男三兩銀,童女六兩銀。」


 


男人們心領神會地大笑。


 


我躲在一邊,盯著他們,恨不能將他們千刀萬剐。


 


聽起來竟不是第一次拐帶孩子,還有人指使。


 


小公子已經悄悄接近首領背後。


 


隻聽見首領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小公子現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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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手下拎起刀劍向小公子追去。


 


隻留下一個人拿著刀,守在門口。


 


草叢裡突然有響動,那人警惕地拎著刀往草叢走。


 


我拿出小公子剛剛塞給我的匕首,一溜煙跑進了廟裡,躲在門後。


 


我沒有小公子那樣的功夫,能夠不被那人發現接近他背後。


 


我隻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擊即中。


 


「別出聲!」我對孩子們做了噤聲的手勢。


 


等到那人回到門口,我掏出匕首,狠狠扎在他後心。


 


溫熱的血濺了我一臉。


 


我恐懼得直想吐,還要強忍不適。


 


「快上車!」


 


我趕著車一路走,小花不肯在車裡待著,牢牢地挽著我的手,一聲不吭。


 


我一刻都不敢停,手被韁繩勒得通紅。


 


直到進城那一刻,才卸下重擔。


 


而小公子一直沒有回來。


 


唯有我手中的匕首,殘留他的餘溫,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幻覺。


 


我一路敲鑼打鼓,喊著「孩子救回來了」。


 


不少群眾跟著馬車,一路到了縣衙。


 


一路的冷風吹下來,我這不太聰明的腦袋終於聰明了一回。


 


府衙的人和這群拐子根本同氣連枝。


 


隻有讓全縣的人都看見,他們才不敢暗中做手腳。


 


加上小花和小東,一共 12 個孩子。


 


本縣的孩子有 3 個,其餘 9 個都是其他縣裡拐帶來的。


 


縣老爺看見我,眼前一亮。


 


我暗道一聲不好,今夜出門著急,忘記把臉抹黑了。


 


「姑娘大義,不知姑娘閨名?可有婚配?」


 


兩隻眼睛色眯眯地盯著我。


 


我臉色難看地低下頭。


 


「大人言重了。」


 


不管我怎麼推辭,縣老爺還是遣人把我和小花送回家裡。


 


我手心都是冷汗。


 


我娘曾說,想讓我做縣老爺的姨娘,這是有緣由的。


 


縣老爺今年五十了。


 


府裡正室一心向佛,不問世事。


 


縣老爺納了八個姨太太,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


 


他看上的,大多是貧民女子,不用出多少銀兩就能納回家。


 


10


 


蘇小花見我不吱聲,還以為我在生氣。


 


「姐姐,你不要生氣了,以後我再也不亂跑了。」


 


我勉強笑笑,哄她入睡後,思考脫身的辦法。


 


夜深,我輾轉反側,窗外突然有了響動。


 


我拿出匕首,首悄悄湊過去,難道是那群匪人又找上門來?


 


「吱呀」一聲,窗戶掀開一條小縫,一隻手伸到了窗沿。


 


我拿出匕首狠狠扎了下去。


 


那人似是有所察覺,連忙避開,隻被我劃破了皮。


 


「葉兒姐姐,是我!」


 


小公子!


 


我連忙打開門讓他進來。


 


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沒有受傷的痕跡,這才松了一口氣。


 


「小公子,你來了!那伙賊人呢?」


 


他低聲道:「我拿下了一個,其餘的都跑了。」


 


我急忙問道:「是衝著小姐來的嗎?」


 


「大約不是,但今天的事宣揚出去,幕後的人就會留心你們。」


 


「那群人本是街頭混混,後來結識京裡的大官,便做上拐賣幼童的勾當。」


 


「上面有人打點了,拐帶的又是普通百姓的孩子。上告無門,是以如此猖狂。」


 


「官府的人都知道,前陣子丟孩子就是這伙人幹的。」


 


我氣紅了眼,「官官相護!這些大老爺,何曾把我們這些民眾的命當成命!」


 


小公子拍了拍我的肩頭:「葉兒姐姐,我要去趟京城。」


 


「幕後之人似乎要用孩子做件大事,我不能讓妹妹再次涉險。」


 


小公子正色道。


 


「可是你的身份……」我欲言又止。


 


「小公子,你從極北之地私逃出來,再回京恐被人認出來。」


 


小公子神色黯然,「當年我在外忽聞侯府遭難,聖上派兵來拿我,我的九師兄挺身而出。」


 


「他患有弱疾,壽數將盡,卻打暈了我,戴上人皮面具,替我去了極北之地……」


 


他眼眶紅紅的,我鼻子也忍不住一酸。


 


「那九師兄現在……」


 


他搖搖頭:「路上就病逝了。」


 


「現在我用著九師兄的身份,陸昭和。」


 


他坐在我身旁,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輕撫著他的頭發,深色衣服下是瘦削的身軀。


 


不知道這幾年他又受了多少苦。


 


「葉兒姐姐,我該走了。」


 


他站起身,向我作揖。


 


「照顧好蔣……」他頓了頓。


 


「蘇小花。」我開口接話,「她是我妹妹。」


 


他釋然一笑,正要離開,被我叫住:


 


「小公子,等等!」


 


「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陸昭和似是有些驚詫,但還是乖乖聽話,摘下了臉上面具。


 


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小公子,印象中的他還是那個偷藏雞腿給我送袄子的小胖墩。


 


他瘦了許多,臉頰上都沒有肉,看起來倒是有些像夫人了。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過熾熱,陸昭和丟下兩瓶藥就轉身匆匆離開。


 


「你用得上!」


 


隻是離開的時候,我看見他耳根通紅,不由得有些好笑。


 


11


 


第二日,縣老爺陳大人派人來請我,說是關於昨日的案情。


 


我拿著陸昭和留下的藥,狠狠心一口喝了下去。


 


喉嚨有些痒,倒也沒什麼不適。


 


我盯著這個瓶子,難不成是我會錯意了?


 


說是詢問案情,但陳大人並沒有讓我去衙門。


 


而是帶我到了他的府邸。


 


「蘇姑娘一介女流,在公堂上怕嚇著姑娘。」


 


「本官特準備了酒席,替那些孩子的父母感謝蘇姑娘。」


 


我勉強笑笑:「大人客氣了。」


 


「民女隻是擔憂家中小妹,出城尋找,沒想到剛好遇見那伙賊人自相殘S,民女才有機會救回這些孩子。」


 


陳大人說著手腳開始不老實,周圍衙役師爺雖然站得遠遠的,但時刻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蘇姑娘,這杯酒我敬你。」


 


我接過酒,明知道這人不安好心,卻不能撕破了臉。


 


官要對民下手,民怎麼反抗得了。


 


我拿起酒杯,仰頭準備一飲而盡。


 


卻聽不遠處吵吵鬧鬧。


 


領頭的女子三十餘歲,保養得當。


 


身後呼啦啦跟著一群,個個穿得精致,爭奇鬥豔。


 


「老爺今日宴請客人,怎麼不叫我們姐妹相陪?」


 


說話的是府裡的二夫人,自從正室不管事後,不管是府裡還是外面,我們都稱這位二姨娘為二夫人。


 


陳大人擦了擦不存在的汗:「這是公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摻和什麼!」


 


二夫人眼睛一瞥,他便松了口:「罷了罷了,你們女人家有話說,招待好蘇姑娘。」


 


說完陳大人戀戀不舍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作嘔,面上還要保持得體的微笑。


 


今日這救兵,我算是沒搬錯。


 


早在出門前,我便讓小花和小東去陳府後花園散播消息。


 


說陳大人又看上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命裡帶子。


 


果然,二夫人急了,帶著姨娘們來找茬。


 


這位二夫人是陳大人上司的女兒。


 


他考中舉人時,上級提拔他,把家中女兒許配給他。


 


誰知姓陳的已經娶妻。


 


二夫人也是個痴情的,知道他已娶妻,寧肯做妾也要嫁給他。


 


後來正室夫人不管事,她順理成章管起了後院。


 


縣老爺雖五十有餘,但膝下唯有一女,是正室所生。


 


以開枝散葉為由,妾室一房房抬進來,卻是一個孩子都沒有懷上。


 


二夫人其實很滿意。


 


她已過了生育的最佳年齡,不適合懷孕生子。


 


別人無所出,她還能在府裡做她的二夫人。


 


但若是誰生下了孩子,便會高她一頭。


 


因此她聽說今天的姑娘命中帶子,氣勢洶洶來找麻煩。


 


「二夫人。」


 


我恭恭敬敬行禮,但二夫人並沒有什麼好臉色給我。


 


剩下七個姨娘,都是看二夫人臉色行事。


 


「今日叨擾,民女先行告退。」


 


二夫人揮揮手,讓我滾遠點。


 


回去後,我給小花和小東買了芝麻糖,獎勵他們今天幫我一個大忙。


 


但陳大人並沒有因此就S心。


 


師爺上門送信,約我在胭脂鋪再見。


 


我摸著臉上突然出現的紅斑,總算是放下心來。


 


第二日,我細細妝飾了,穿上漂亮的裙子,赴約。


 


陳大人笑得眼睛都要眯起來了。


 


「蘇姑娘真真玉骨冰肌。」


 


他伸手欲拉我,我抽開手:「大人不想看看小女試試這些胭脂嗎?」


 


他嘿嘿笑著:「試,胭脂配美人,今日你看上什麼,本官都替你買下來。」


 


我挑了幾款,讓伙計打了熱水。


 


勻面後,伙計驚呼一聲,手中的胭脂掉落在地。


 


「怎麼了?可別嚇著我的小美……啊!」


 


陳大人走上前呵斥伙計,轉頭卻看見我洗幹淨臉的樣子。


 


臉上大塊的紅斑,蔓延到脖子上。


 


他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你你你你……」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我裝作不知,故意湊近了。


 


「大人可是害怕?」


 


「臉上紅斑乃是胎中帶來的,大夫說過,不傳染的。」


 


說著我又抬起手臂,讓他看到我手臂上的紅斑。


 


「本官想起衙門中還有事,今日就失陪了!」


 


陳大人三步並作兩步,逃也似的離開了胭脂鋪。


 


我在背後喊著:「大人,明日還去綢緞莊嗎?」


 


陳大人跑得更加快了。


 


這紅斑是陸昭和的藥弄出來的,隻要喝了解藥便會消退。


 


但這位貪戀美色的陳大人,想必是不會再來找我了。


 


12


 


夫子聽說了小花被拐走的事,上門拜訪。


 


手裡還拎來了燒雞桃酥和豆沙餅,都是蘇小花最愛吃的。


 


「小花,夫子來看你了。」


 


小花一聽到夫子的聲音,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後來聞到了燒雞的香味,才不情願地哼哧哼哧起床。


 


「夫子好。」


 


蘇小花嘴上喊著夫子,眼睛卻盯著燒雞。


 


夫子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掰下燒雞一隻腿。


 


「蘇姑娘,老夫有一事,想要問你。」


 


「你可還記得,自己的父母?」


 


「聽說你娘在生小花的時候就難產去了,你爹也跟著去了?」


 


我訕笑著,這不是我在衙門前扯的謊麼。


 


沒好意思繼續騙夫子,便沒吭聲。


 


誰知夫子老淚縱橫,握著我的手。


 


「蘇姑娘,我是你曾爺爺啊!」


 


我腦袋發蒙。曾爺爺?


 


我見過我曾爺爺,他埋地裡少說也有十一二年了。


 


「夫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夫子搖搖頭:


 


「我當年考秀才就考了二十年,我兒為了供我考試,在外給人做苦力,一命嗚呼。」


 


「我夫人恨我隻顧著自己,帶著兒媳和孫子走了。」


 


「我發誓再也不考,找遍天下,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


 


「我老了,走不動了,我以為我S之前,都見不到他們祖孫。」


 


「還好,你們來了。」


 


我聽得糊裡糊塗,「夫子,那也不能說我是您曾孫女呀,您都沒見過您孫子。」


 


夫子抹了抹眼淚,「小花身上那枚玉佩,是我家祖傳,當年成婚,我贈予了夫人。」


 


玉佩?我心中一動,那是孫婆婆送我們離開京城時送的。


 


我們窮得揭不開鍋時,都沒想過典當那枚玉佩。


 


或許我心裡總惦記著,有一天能回到京城,再把玉佩還給孫婆婆。


 


我連忙把小花叫過來,解下她的玉佩交給夫子。


 


「夫子,這枚玉佩,並非我們姐妹二人所有,是一位故人所贈。」


 


「故人?」夫子顫顫巍巍的手接過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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