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兩眼淚汪汪抱著柳姑娘不撒手。


 


柳姑娘嫌棄地推開我:「你別擠著小姐!」


 


「小姐?」


 


我這才發現柳姑娘背著小姐,睡得正香。


 


她動作迅速,解下包裹,鄭重地把小姐交託到我手上。


 


她溫柔地看著熟睡中的小姐,開口道:


 


「小葉兒,邊境有人密報侯爺叛國,我不信,我要去邊境探個究竟。」


 


「侯府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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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就交給你了。」


 


小姐睡得沉,柳姑娘腳下輕點幾下,便飛到了房檐之上,一下沒了蹤影。


 


柳姑娘住在府裡醫廬,離主院遠,很少出來走動。


 


我從不知道柳姑娘有這樣的身手和膽識。


 


她真的隻是個醫女嗎?


 


我壓下心中的疑問。


 


用夫人平時賞下的銀兩,我租了個房子落腳。


 


院子是孫婆婆的,她賣香燭紙錢,別人嫌她晦氣。


 


隻有一個賣餛飩的劉嬸子與她同住。


 


我自稱我們是姐妹,我叫蘇葉兒,小姐叫蘇小花。


 


我們家裡長輩全部遭難,來京城投奔親戚,卻被京城的富貴親戚大棍趕出府。


 


劉嬸子潑辣,「京城裡的大官都是沒心的,有權有勢便拋妻棄子!」


 


我抱著小姐蘇小花連連稱是。


 


蘇小花睡夢中不知道聽到了什麼,嗦著手指直樂。


 


7


 


孫婆婆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扎紙人的時候,總是把胳膊裝在頭頂。


 


我幫孫婆婆扎了幾次紙人,她直誇我是個聰明的孩子。


 


那日劉嬸子滿臉是傷,瘸著腿被一群拿著大棍子的家丁趕回家。


 


她擺攤的小車被人砸爛,在屋裡大罵那個負心漢。


 


孫婆婆嘆了口氣:「可憐人。」


 


她偷偷告訴我,劉嬸子以前在鄉下有個相好,姓許。


 


劉嬸子去給人做了七八年苦力,供他讀書。


 


那個男人,考了秀才。


 


劉嬸子又賣了家裡的幾畝地,供男人上京趕考。


 


劉嬸子一心等著心上人考中回鄉娶她。


 


左等右等沒等到消息,便上京。


 


誰知許秀才不曾科舉,聽說得了宰相賞識。


 


不知得了什麼大機緣,竟也做了個六品官,翻臉不認人。


 


劉嬸子在街上賣餛飩,他們就砸攤子。


 


住在哪裡,就去那家裡搗亂。


 


大家都不敢收留劉嬸子。


 


「婆婆,那你怎麼敢?」


 


孫婆婆抬起頭,露出被蒼白的額發遮住的眼睛。


 


如今S氣沉沉,「我一個七十歲的老婆子,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那些家丁留下一句:「京城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趕緊滾!」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劉嬸子沉默地收拾著殘局,眼眶紅紅的。


 


當晚,劉嬸子翻出許秀才寫的家書,悄悄來到我房間。


 


「妹子,我不識字,想請你幫我讀讀這幾封家書。」


 


我隻讀了一年書,不懂【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也不明白【一別兩地同風雨,我望明月月望你】。


 


當我念到【不辭君山,相隨與共】時。


 


劉嬸子偷偷抹了抹眼淚,「妹子,勞煩你幫我燒了這些家書吧。」


 


「心都不在這了,幾封信有什麼用呢。」


 


她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對別人說。


 


我正欲燒了這幾封信,小花突然嚎啕大哭。


 


我隨手把信塞在衣服裡,去哄蘇小花。


 


第二日大清早,劉嬸子便沒了蹤影。


 


是離開了京城,還是去找許秀才,我們便無從知曉了。


 


又過了三個月,處理侯府的旨意下來了。


 


侯府女眷充入官妓,男丁流放極北之地。


 


旨意下達的那天,侯府門口聚集了一群百姓。


 


他們往侯府門口扔臭雞蛋,罵侯府都是賣國賊。


 


侯府的大門被憤怒的百姓們砸爛了。


 


孫婆婆嘆氣牽著我的手離開了。


 


「百姓們能知道什麼呢?」


 


我想告訴婆婆,夫人是好人。


 


8


 


侯府小姐流落在外,京城各地都在搜尋家中一歲有餘的嬰兒。


 


我是籤了賣身契的奴才,一旦被發現,小花就是S路一條。


 


我咬咬牙,背起小花,收拾行囊,準備回渝縣。


 


孫婆婆說:「京城不安定,你們姐妹倆,走得遠遠的。」


 


她帶著我們套了車,把小姐藏在背簍裡,上面用紙錢紙人蓋著。


 


城門口的官兵一個個檢查過路人,抱著孩子的一個個盤問了。


 


我心中一緊,暗暗祈禱小花這個時候可別哭才好。


 


那些守城官兵一看見孫婆婆,略看了看幾個背簍裡的紙人,嫌棄地擺擺手:


 


「走走走,真晦氣。」


 


我們順利出了京城,趕著驢車走了兩天兩夜。


 


直到這個城裡沒有追捕女童的消息,我才敢停下腳步。


 


孫婆婆準備返程。


 


「婆婆,你不跟我們走嗎?」


 


孫婆婆搖搖頭:「老婆子年紀大了,要等一個很重要的人回來。」


 


她摸摸我的頭,又抱了抱小花:「小花,要乖乖聽姐姐話。」


 


孫婆婆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而又堅定地回了京城。


 


人人都有牽掛。


 


孫婆婆離開後,我才發現小花脖子上掛著一個碩大的玉佩。


 


是孫婆婆偷偷放進來的。


 


我帶著小姐走走停停,花光了錢就賣幾條繡帕,典當衣服,一路風餐露宿。三個月才回到渝縣。


 


渝縣早已物是人非。


 


侯府被流放,蔣府旁支也遭了難。


 


渝縣的富商蔣府,就是侯爺一個遠房表弟。


 


聽說侯府倒了,官府擬了蔣府三宗罪,把蔣府的人下了獄,財產全部充了公。


 


蔣府的生意,也全部被曾經的對手瓜分。


 


我向街頭賣菜的大娘打聽蔣府犯了什麼罪,大娘諱莫如深。


 


塞了幾個銅板過去,大娘才神神秘秘把我拉到一邊。


 


「侯府倒了,蔣府什麼罪,那還不是官府說了算。」


 


大娘又勸我:「日後千萬別再打探蔣府的消息。現在官府的人聽不得一個蔣字。」


 


「世上這麼多人,每天都有人S。路邊S一個小姑娘,隻會有人說句可惜。」


 


大娘似乎在勸我,也仿佛在對自己說。


 


我牽著小姐,前途一片迷茫。


 


蔣府隻是經商,論起牽連,罪及全府,也是罰得過重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沒了護著蔣府的侯府,蔣府就是一塊肥肉,任人吃幹抹盡。


 


權力兩個字,可以凌駕於任何法度之上。


 


小花抬頭看我:「姐姐,回家。」


 


9


 


蘇小花是個有些遲鈍的小孩。


 


可能是三歲那年生了病,到現在了記性還比同齡孩子差些。


 


她以為我就是親姐姐,也從來不問我爹娘是誰。


 


省得我抓耳撓腮解釋。


 


五歲那一年,她的玩伴,隔壁小東去了學堂。


 


蘇小花天天圍著我打轉。


 


直到她繡壞了我三條繡帕,兩雙襪子。


 


我忍無可忍,不許她再碰針線,連夜送去了縣裡的學堂。


 


學堂是一位老夫子開的,他中了秀才後,沒有繼續科考。


 


兜兜轉轉來到這裡,開了學堂,隻收窮人家的孩子。


 


夫子近八十高齡,頭發都白了,眼睛也看不清。


 


收學生不分男女,也不收束脩。


 


我過意不去,每日往學堂送新鮮的豆腐來。


 


還有家裡賣菜的,賣米的,時常給夫子送些吃食。


 


我們這些窮人家的,送孩子上學,也不過是為了認識幾個字。


 


學個兩三年,也就帶回家,種菜的種菜,賣米的賣米,S豬的S豬。


 


女童更是少見,就像曾經我的爹娘一樣。


 


她們對我最大的期盼,就是被縣老爺看重,能做個姨娘。


 


夫子很喜歡小花,雖然小花是學堂裡學得最慢的孩子。


 


但是夫子從不責罰她,不管小花犯了什麼錯,夫子都會笑眯眯地原諒她。


 


小花和小東一起上樹掏鳥蛋。


 


小東被罰抄書三遍,小花不僅沒挨罵,夫子還幫她把鳥蛋烤了。


 


回到家,小花獻寶般地把鳥蛋給我:


 


「姐姐,小花請你吃鳥蛋。」


 


我得知她爬樹掏鳥蛋之後,狠狠打了她屁股。


 


她是侯府千金,不求她才學遠揚,也不求她能為侯府洗清冤屈。


 


她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和夫人交代。


 


蘇小花嚎啕大哭。


 


她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


 


「姐姐是壞蛋!」蘇小花扭頭跑了出去。


 


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直到天黑也沒回來。


 


我急了,到小東家裡去找人,卻在小東父母嘴裡得知小東和小花出去了,至今沒回來。


 


如今鎮上不安定,入了夜都是不敢出門的。


 


兩個孩子這麼小,能去哪裡呢?


 


小東的娘一邊哭一邊拍打丈夫。


 


「都怪你,好端端的,罵他做什麼?」


 


「孩子隻是皮了些,又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小東若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


 


一番話罵的是她的丈夫。


 


我卻覺得臉辣辣的,想起小花從布兜裡掏出包得嚴嚴實實的鳥蛋,眼巴巴地盯著。


 


我沒領情,還打了她,心中更加自責。


 


街坊鄰居們幫著一起找,還遇到有孩子下學沒回去的父母找孩子。


 


找遍了孩子們常去的地方,有人猜測:


 


「怕不是被拐子拐走了,聽說隔壁縣的,丟了好幾個孩子,都是六七歲的光景。」


 


「你也聽說了?那些拐子專拐孩子,尤其是女童,那些富貴人家的,他們不敢動,專挑普通人家的孩子。」


 


「真真是作孽呀。」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我的心頭狂跳。


 


我們去官府報官,卻連衙門都沒進去。


 


師爺出來說:「孩子貪玩,你們無需擔憂,說不定孩子這會兒已經到家了。」


 


說完便緊閉大門。


 


衙役虎視眈眈,似乎我們敢敲門,他們就敢「捉拿」我們這些刁民。


 


我坐倒在衙門前哭嚎:


 


「我們姐妹倆相依為命,我娘生妹妹的時候難產,生下妹妹就S了。」


 


「我爹傷心欲絕,也跟著我娘去了。」


 


「家裡隻剩下我和我妹妹。」


 


「未婚夫欺我家裡無人,搶了我家的房子和田地,把我們姐妹二人趕出家門。」


 


「我命苦啊!」


 


我一邊哭一邊觀察衙役的神色。


 


街坊鄰居們也起了惻隱之心,紛紛衝上去圍著衙役要說法。


 


一個和我爹年紀一般大的衙役偷偷把我拉到一邊。


 


「姑娘,你現在出城,向東一路走,興許還能趕上。」


 


說完大叔就離開了。


 


我抹了抹眼淚,轉頭就套車往城外走。


 


一路往東,地上的車轍印越來越少。


 


這是往京裡去的方向。


 


我的心狂跳不止。


 


難道,是小花的身份被人發現。


 


突然,驢車一沉,身邊多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青色衣衫,臉上用面罩遮蓋。


 


我失聲尖叫。


 


「你還想不想救你家小姐?」


 


一句話成功讓我閉嘴,聲音嘶啞,像隻剛學會叫的鴨子。


 


但那人的眼神,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我試探地問了一句:「小公子?」


 


那人沒有回答,卻是從喉中發出一聲輕笑:


 


「葉兒姐姐。」


 


我一時不知該問他怎麼救小姐,還是該讓他躲起來。


 


沒有聖上旨意,小公子一定是私逃了。


 


小公子駕車,一路跟著車轍印子追過去。


 


終於在隔壁縣外的一座破廟追上了他們。


 


我們離得遠遠的,看見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把一群孩童趕下車。


 


小孩子害怕,哭著要回家,那些拐子一巴掌扇過去。


 


孩子們一個個抽泣著不敢出聲。


 


蘇小花埋著頭不哭不鬧,小東拉著小花的袖子,在一群孩子中不算顯眼。


 


小公子遞給我一把匕首,讓我防身。


 


「葉兒姐姐,一會兒我去引開那些人,你就帶著孩子上馬車,往渝縣走。」


 


「小公子,那你怎麼辦?」我著急問道。


 


小公子沒應聲,悄悄向破廟靠近。


 


我跟在後面,大氣不敢出。


 


那幾人生了篝火,圍在一起喝酒吹牛。


 


說的是陳縣萬花樓的姑娘,頗有手段,勾得男人們欲罷不能,一個個恨不得住在萬花樓裡。


 


「等賣了這些『童子』,我們兄弟也能去萬花樓裡見識見識。」


 


「大哥,上頭要這麼多童男童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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