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媽，你把我也一起送去醫院吧，我身子也難受。」

我媽蹙著眉，生氣地衝著我嚷道：

「方夢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冷血？你妹妹生病了，你還要裝病爭我的關心，你讀了這麼多年書，讀到哪裡去了？」

說著我媽就扶著趙菡下樓去了醫院，再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對著鏡子看了一眼我的臉和脖子，脖子上已經紅了一大片，左臉上的紅疹也已經連成了一片。

如果我媽剛才能認真看我一眼，她就能發現我皮膚過敏了，可是她的眼裡隻有趙菡紅腫的嘴唇。

我想了想，最終披上外套去了我爸工作的醫院，今夜我爸值班。

9

趙菡和我媽出門前，在她穿鞋的一瞬間，我看見了她側過頭，眼裡一瞬即逝的勝利感。

趙菡知道她芒果過敏，也知道我雞蛋過敏。

有一次在生物課上，老師無意間說起部分人對一些食物過敏，問同學們有沒有過敏的食物。我說過我雞蛋過敏，趙菡說過她芒果過敏。

趙菡擔心我今晚的過敏會引起我媽的關心，便主動讓自己芒果過敏先引起了我媽的注意。

這可笑的雌競，我媽的關心可以轉化為高考的分數嗎？

很快就是一模了，我不想再發生事情影響我的心情，耽誤我備戰高考，所以我強忍著身上的痒，沒有去最近的醫院，而是去了我爸所在的醫院。

我需要尋求我爸的幫助。

10

Advertisement

夜裡很涼，去醫院的公交車已經收班了，我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等了許久來往的車輛，才打上一輛的士。

到了我爸所在的醫院時，我的臉上已經紅腫了一大片。

值夜班的我爸看見我一臉紅疹，驚訝地問道：

「怎麼你也過敏了？你媽半個多小時前帶著趙菡來醫院，現在人還在醫院裡輸液呢。夢琪，我記得你芒果不過敏的呀。」

「爸，我是雞蛋過敏。」

我爸眼裡流露出責備的神情：

「你馬上就滿 18 歲成年了，難道不知道自己雞蛋過敏嗎？」

「是媽媽要我吃的。」

我爸皺了皺眉：

「爸爸帶你去急診室，安排你輸液。」

「爸，你說我媽帶著趙菡在醫院裡輸液，你能幫我安排另外一個房間輸液嗎？」

我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了我片刻，點了點頭。

11

我爸讓急診科的醫生幫忙給我安排了一間病房輸液。

病房在角落裡，雖然病房裡還有其他床位，但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裡輸液，非常清靜。

藥水滴答著流進我的血管裡，我拿出書包裡的課本，開始背書上的知識點。

突然一陣腳步聲打破了病房的寧靜。

走廊上傳來我爸和我媽的聲音。

我媽抱怨地說道：

「不就是過敏嗎，有說得那麼嚴重嗎？還會休克。世上的人吃雞蛋都不會過敏，誰知道她方夢琪是個怪人，吃雞蛋還會過敏！我不是為了給她補腦子才給她吃雞蛋的嗎？她自己不會說自己雞蛋過敏嗎？」

我爸慍怒道：

「你不知道雞蛋過敏，不代表醫學上沒有雞蛋過敏。而且夢琪明明告訴過你她雞蛋過敏，你還逼著她吃！」

我媽怒了起來：

「我逼著方夢琪吃？好啊，還學會在背後告狀了，這孩子被你媽帶得素質怎麼這麼差？」

我爸也怒不可遏，拼命壓制著怒氣：

「我媽照顧了夢琪 17 年，你 17 年裡都沒有管過夢琪，還成了我媽有錯了？你對夢琪這麼不上心，對別人家的女兒倒是上心得很，芒果過敏馬上就送來醫院了，自己的女兒過敏還要深夜自己打的來醫院！」

我媽聽到我爸說趙菡，怒氣更大了：

「你說我就說我，提到菡菡做什麼？方夢琪就是不如菡菡，菡菡又懂事又體貼又孝順我，而且我欠菡菡的爸爸一條命。」

我爸冷冰冰地說道：

「夢琪可沒有欠趙菡爸爸的命。你要還，用自己去還啊！」

病房裡，我聽到我媽對著我爸撕扯起來了：

「方松，方夢琪高三了，你天天泡在醫院裡，也沒有見你管過她，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再是醫院裡安靜的角落，也會有人聽到動靜圍觀過來的。

我拿起輸液瓶打著點滴走了出去：

「爸，你幫我在學校附近租間房子吧，高三了，我不想在上下學途中坐公交車耽誤學習時間。媽媽也有更多的精力照顧趙菡。」

我爸和我媽轉頭看到我平靜的樣子，都愣了愣神。

然後我爸狠狠點了點頭：

「好，爸爸給你租，再找個鍾點工照顧你的生活。夢琪，你好好學習，考到再貴的專業爸爸都供你讀。爸爸有時間會過去看你的。」

我媽張合了一下嘴唇，想說什麼，但是我轉身就進了病房，掛上輸液瓶，繼續拿起課本看起來。

我可以有我爸的經濟支持在學校附近租房，不用每天都看到我媽，我已經達到了今夜來我爸所在醫院的目的。

很快一模了，我必須要考進年級前 50 名，才有把握順利考上 985 大學。

12

其實我知道趙菡的爸爸是我媽的初戀。

但是趙菡的爸爸性格衝動，我媽父母不同意。

我爸和我媽是經過媒人介紹認識的。

我爸雖然出身農村，但是憑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醫學院，並成為外科醫生，前途光明，我外公外婆很滿意。

在外公外婆的促使下，我媽和我爸結了婚，生下了我。

我媽生下我後，在電視臺裡申請去做了國際頻道記者，就是為了不和我爸見面，而且我媽通過自己在電視臺建立的關系，把趙菡的爸爸也調來了電視臺，做自己的工作搭檔。

我爸和我媽結婚後，漸漸也知道了我媽和趙菡爸爸的關系，後來我爸也在外面有了一個女人，並且生下了一個兒子。

所以我爸不常回家陪伴我的原因，除了外科手術忙，更多的是他在外面有了一個家。

我爸心中有愧疚，便給我奶奶錢，讓我奶奶來家中照顧我。

這些都是我 16 歲時奶奶告訴我的。

奶奶說她身體不太好了，我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事情該讓我知道了，要不然等她一走，我糊裡糊塗地以為自己父母都不在身邊，是因為自己不夠好。

奶奶說，我是很好的姑娘，不要因為成長的環境耽誤了前程，飛得越高才越能看到更美的風景。

我依偎著奶奶說，雖然我爸給了她錢，但是在十多年的時光裡，我能感覺到奶奶是真心疼愛我的，等我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定給她買她最愛吃的奶糖，帶她坐飛機出去看海。

可惜奶奶沒有等到我高考。

在我高二暑假做功課時，奶奶說天熱，要出門給我買西瓜消暑，就摔倒在了路上，送去醫院沒有搶救回來。

13

我雞蛋過敏的第二天，我爸就給我租了學校旁邊一套又幹淨又清靜的公寓。

這裡推窗就能看到學校，大大節約了我往返學校的時間。

一模考試結束，我如願考進了年級前 50 名。

這個成績考入 985 大學沒有問題。但是我還想考進年級前 20 名，這樣我就能考入 985 裡面排名前列的學校了。

奶奶去世前的最後一句話是：

「夢琪，不要傷心，奶奶在天上看著你。努力往前飛，能飛多高就飛多高！」

我想，有自己很愛自己，我已經不在乎我在爸媽心裡佔了幾分了，在人生中第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來臨時，我要做自己的東風。

14

一模結束後，我爸往我銀行卡上匯了一筆錢，讓我在吃穿用度上不要節省，錢不夠了再找他要。

我欣然接受，要考進年級前 20 名，除了要把吃飯睡覺外的時間都花在學習上，還需要買更多的輔導資料。

18 歲生日時，我爸又給我匯了一大筆錢。我給自己買了一個生日蛋糕，隻花了 10 分鍾時間吃蛋糕給自己慶生。

在吹蠟燭許願時，我希望考到上海的 985 大學，據說上海人才濟濟，我想在優秀的環境裡競爭，才能讓自己成為更優秀的人。

生日後的一個周末，我正在學校旁邊的出租房裡做試卷，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我開門一看是我媽拎著一個生日蛋糕。

自從我搬到學校旁邊的出租房居住後，我周末都以要專心學習為由沒有回家。

每到周五，趙菡就會坐到我課桌旁邊，眨巴著眼睛仿若天真地問道：

「我跟幹媽說我學習太辛苦了，幹媽便說周末帶我去看電影放松下，姐姐聽過這部電影嗎？最近最火的電影。」

每到周一早上，趙菡又會和班裡幾個要好的女生大聲說道：

「我幹媽昨晚帶我去吃城裡新開的海鮮自助店，吃完幹媽還給我買了我最喜歡的抹茶蛋糕，我想吃什麼，幹媽都會帶我去吃的。」

我知道，趙菡都是說給我聽的，表示她現在獨佔了我媽的疼愛。

但是我連頭都沒有抬一下，繼續做著試卷。

在高考越發臨近的巨大壓力下，我媽有幾分愛我這個話題在我心目中的佔比已經越發淡了。

所以此番見到我媽拎著生日蛋糕前來，我才想起來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講過我媽了。

15

我媽一見到我就開始抱怨起來：

「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我是你媽，你對我一點關心都沒有。方夢琪，這次一模，你妹妹成績又下滑了，聽說你這次考進了年級前 50 名，平時在學校裡你怎麼不知道幫助下你妹妹？」

「你今天就搬回家住，以後每天晚上抽出 1 個小時輔導你妹妹功課。」

我沒有回答我媽的話，隻是眼睛看了看我媽手裡提著的生日蛋糕。

我媽看到我的眼神，鄙夷地望了我一眼：

「就知道吃，我怎麼生了你這個饞蟲？這是給你妹妹慶生買的，你妹妹過兩天生日，但是我給她報了輔導班，晚上沒法給她慶生，就提前給她在周末過生了。」

「18 歲成人禮是很重要的生日，你今晚回家一起給你妹妹慶生。」

我打斷了我媽的話：

「媽，13 天前我也 18 歲生日，也是我的成人禮。」

我媽愣了愣，有點心虛：

「我那天看到你妹妹的一模成績，很擔心她，就忘了你的生日。」

「不就一次生日嗎？我放棄了繼續當國際新聞頻道記者的機會，照顧你和菡菡讀高三，我為了你犧牲了自己的前程，你還要總惹我生氣。」

我不想再聽我媽說的話，轉身就進了臥房關上門開始看英語課本。

我媽一把推開房門，慍怒道：

「不就是一個生日蛋糕嗎？這個蛋糕是菡菡最喜歡吃的抹茶蛋糕，我再去給你買一個就是了。什麼人啊，為了一個蛋糕和自己的親媽置氣？」

我今天的學習計劃還沒有完成，實在不想因為我媽影響了我今天的學習進度，我拿起手機給我爸發了一條微信。

很快，我聽到我媽的手機響了，我媽在客廳裡和我爸吵了起來。

最後我媽氣衝衝地摔門而出。

我摘下耳塞，終於可以安靜地完成我今天的學習計劃了。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