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今年高考。

我媽把同是高三的趙菡也接到了家裡。

我媽說，趙菡的爸爸是因為在地震中救她才死的，趙菡以後就是她的幹女兒，她要讓趙菡考上 985 大學以報答趙菡爸爸。

從趙菡住進我家起，我媽做的隻有趙菡喜歡的菜。

我媽早上送上學的車裡隻有趙菡。

趙菡考試不及格，我媽揪著我的耳朵問：

「你怎麼不知道輔導下你妹妹學習？你真是自私冷血！」

食物過敏的夜晚，我媽隻把趙菡送去醫院，把我一個人遺落在家裡。

那一夜，我決定要把所有忽視我的人都踩在泥濘裡，獨自高飛。

1

從一個叫趙菡的女孩住進我家起，我媽做的早餐隻有趙菡喜歡的南瓜粥和各類面食。

我看著桌子上我不喜歡的煎餃，試探性地輕聲問著我媽：

「媽媽，明天可以給我做一次豆漿和油條嗎？奶奶在的時候，經常給我炸油條。」

我媽不耐煩地催促道：

「有南瓜粥喝還嫌棄？我在國外採訪的時候，經常一口冷水配一口硬面包，吞咽完就要趕往下一個採訪地，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浸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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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厭煩地扯過我手裡的粥碗，走到廚房裡倒掉：

「不想吃我做的飯就別吃，我一大早起來給你做飯，你還委屈了！」

我看到我媽撤走餐盤，去廚房裡洗碗，隻好餓著肚子默默背起書包，打開房門下了樓。

關門的一瞬間，我看到趙菡摟著我媽撒嬌：

「謝謝幹媽給我做的早餐，我全都愛吃，幹媽辛苦了。」

我媽慈愛地摸了摸趙菡的頭：

「還是菡菡懂事，知道幹媽辛苦。幹媽明早給你做你喜歡吃的牛肉包子。」

我眨眨眼，讓眼淚在流下來之前咽進肚子裡。

2

我撐著傘，在暴雨裡擠上了去學校的公交車，在擁擠的上班人群中拉住扶欄，努力不讓自己摔倒。

窗外，我看到我媽的車駛過，我知道我媽是開車送趙菡去學校了。

透過窗玻璃，我看到趙菡看了一眼公交車，眼神似笑非笑。

這路公交車是我家開往學校唯一的一路車，我又剛出家門，趙菡肯定知道我會在這輛公交車上。

而我媽徑直開車從公交車旁擦身而過，絲毫沒有看一眼公交車上是否有她的親生女兒。

3

我媽是國際新聞頻道的記者，我從小到大，她就在各個國家間奔波，是知名的國際新聞女王。

我 17 歲之前的大部分時間，都隻能在電視上看到媽媽。

我爸爸是外科醫生，手術多，很少回家。

從小到大陪伴我的就隻有奶奶。

一年前，奶奶突然腦溢血去世了。

我媽在國外採訪地震現場的時候，也遭遇了強烈餘震，趙菡的爸爸是我媽的同事，他為了救我媽，被掉落的懸梁擊中腦袋去世了，我媽的腿也受了傷。

傷愈後，媽媽留在國內做了行政工作，其他女記者去國外頂替了媽媽的崗位。

趙菡也在我媽傷愈後被帶回了我家。

我媽說趙菡爸爸是為了救她而去世的，趙菡媽媽又因車禍去世得早，趙菡從此就是她的幹女兒。她一定會盡心盡力讓趙菡考上 985 大學，並供趙菡讀完大學，以報答趙菡爸爸的救命之恩。

4

我和趙菡在同一所高中，是市裡的重點高中。

雖然從小到大爸爸和媽媽不曾管過我的學習，但是我對自己要求很嚴格，初中時一直保持著年級前 10 名，中考後如願考入了重點高中。

趙菡的爸爸和我媽一樣因為工作經常奔波在國外，在趙菡媽媽去世後，趙菡一直寄養在她舅舅家裡。

趙菡舅舅對趙菡幾乎就是放養，所以趙菡中考隻考入了一所普通高中。

但是我媽媽把趙菡帶回家中後，利用自己做記者時結交的關系，把趙菡從普通高中轉入了和我同一所的重點高中。

我媽回國做行政工作後很清闲，她早上有足夠的時間把和我和趙菡一起送到學校後再去單位。

但是趙菡在入學第一次考試時，就考了年級倒數第 50 名，英語不及格。

趙菡一回家就委屈地抱著我媽說，是不適應新學校的授課節奏，她已經復盤過了，是自己詞匯量不夠，以後要抽出早上去學校路上的時間背單詞。

隨即，趙菡瞟了我一眼後又搖搖頭：

「不行，我從初中開始背英語單詞就需要特別安靜的環境，我晚上再晚睡一個小時背單詞吧。」

我媽立即心疼地摸了摸趙菡的頭：

「那怎麼行！高三了睡眠不足也會影響學習的。以後早上我單獨送你去學校，你在我車上背單詞。方夢琪，你以後自己去上學，你是姐姐，妹妹高三了，當姐姐的要為妹妹的學習考慮。」

說完，我媽就拉著趙菡去她房間，給她看買給她的新衣服，鼓勵她下次考試進步。

我握著手裡努力考入年級前 80 名進步了的成績單，聽著趙菡甜甜的「謝謝幹媽」的聲音沉默不語。

我媽媽仿佛忘了我也是高三，也需要為高考衝刺。

從那天起，我早上自己擠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去學校，而趙菡每天單獨坐著我媽的車去學校。

5

公交車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暴雨還下個不停，我撐著傘淋湿了書包和褲腳才走進教室。

而趙菡已經衣著光鮮地坐在教室裡，對著鏡子比劃著用我媽給她的零用錢買的耳環。

看到我被雨水浸湿了鞋襪的樣子，趙菡走到我面前怯生生地說：

「姐姐，要不我跟幹媽說說，以後下雨天就用幹媽的車送你一起來學校吧。」

我攤開課本，淡然地回復了一句：

「不用，17 歲以前我也是坐公交車上學的。」

趙菡癟了癟嘴：

「幹媽說你是姐姐，姐姐不會怪我一個人佔了幹媽的車吧？我很小的時候親媽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母愛是什麼樣子，自從有了幹媽，我才體會到了母愛的溫暖。」

我沒有搭理趙菡，打開數學課本，溫習起今天要學的課程來。

17 歲以前我看著女同學和她們的媽媽一起挽著胳膊逛街，也幻想過如果我媽媽在我身邊，是不是也會給我買冰淇淋，買好看的衣裙。

我媽剛回國內工作時，我也憧憬過從此是不是就可以趴在媽媽的腿上撒嬌，仰起頭訴說學校裡的小秘密。

但是現實很快給了我答案，每晚在房間裡喝著我媽端來的牛奶，和我媽嬉笑打鬧的隻有趙菡。

17 年來都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渴望過但發現確實得不到，我也會把渴求的心思，像橡皮擦掉鉛筆字一樣，一點一點地抹掉。

奶奶活著的時候，曾經告訴過我，我爸就是刻苦勤奮地學習，高考考上了醫科大學，才從農村走到城裡，當了醫生，改變了命運。

我想比我爸讀更多的書，改變更多的命運。

6

趙菡見在我這裡得不到她想要的，踢了一下地板回到了座位上，繼續對著鏡子比劃著耳環。

窗外一聲口哨聲傳來，我煩躁地抬起頭看向哨聲的來源。

是年級倒數第一的劉輝。

劉輝的爸爸是城裡有名的富商，花錢給劉輝買了進重點高中的名額。

入校後，劉輝整日打架鬥毆，考試次次倒數第一，但是由於他父親的身份，學校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劉輝看見我的位置對著窗口，對著我連吹了幾聲口哨。

我厭惡地用紙巾塞住耳朵，靜下心來背著數學公式。

7

放學回到家中時，我媽已經做好了菜等在桌前。

我媽探頭往我後面望了望，當看到隻有我一個人時，責難道：

「菡菡呢？方夢琪，不是讓你照顧好你妹妹嗎？你怎麼放學自己回來了？如果你妹妹在路上遇到意外，我怎麼對得起菡菡爸爸的救命之恩？」

「我放學時，是趙菡說要和班上女生一起聊天，讓我先走的。」

我洗完手坐到餐桌前，盤算著今晚要完成的學習計劃，不想和我媽揉開了說，趙菡隻比我小 15 天，不到一年她就 18 歲了，學校門口就是公交車站，公交車直達家門口，這個年齡的人不會認不得路。

我媽卻「啪」地挪開了我面前的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點都不著急你妹妹，你怎麼這麼冷血自私？」

說話間，趙菡開門走了進來。

我媽看見趙菡完好無缺地站在面前，剛才還慍怒的臉立即轉換成了慈愛的笑容：

「菡菡，今天在學校學得怎樣啊？你姐姐放學沒有等你一起回家，我已經批評她了。洗手吃飯，幹媽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我媽夾了一塊排骨到趙菡面碗裡，趙菡和她談笑著今天哪位女同學穿著搭配錯了的鞋子來學校，引得我媽哈哈大笑。

笑語間，我媽忽然瞥見我一個人沉默地吃著飯，舀了一勺番茄炒蛋到我的碗裡：

「不要像個悶葫蘆一樣不說話，你這個樣子像我欠了你一樣。」

我默默地把雞蛋放到碗裡的角落裡，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碗裡。

我媽黑著臉站了起來：

「還說不得你了！你妹妹就是每天都會哄我開心，她懂事，知道我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你呢？給你做了飯，不知道感謝我，還死氣沉沉著一張臉！」

「難道我做的番茄雞蛋有毒嗎，會害你嗎？」說著，我媽又舀了兩勺番茄雞蛋到我碗裡，直愣愣地看著我，要盯著我吃下去。

我抬起頭看向我媽：

「我雞蛋過敏，小時候因為吃雞蛋，半夜奶奶送我去過醫院。」

我話還沒有說完，我媽就不耐煩地打斷了我：

「你就是挑食，還給自己找借口，我不會像你死了的奶奶那樣慣著你的。從來沒見過有人雞蛋過敏，今天必須要治治你挑食的毛病。」

我媽把整盤番茄炒蛋擺在我面前，盯著我必須要吃完一整盤。

我晚上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我媽的嘴仗上。

而且我想了想上次雞蛋過敏去醫院還是在小時候，現在長大了應該不會有事了吧，就一口氣把桌上的番茄雞蛋全部吃完了，然後下桌回了房間寫作業。

關上房門的一瞬間，我聽到我媽的聲音：

「什麼雞蛋過敏，整盤雞蛋都吃了，不是還好好的？就是從小跟著她奶奶，沒有教育好。」

8

夜晚我在做功課的時候，臉上和身上開始奇痒難忍，我照了照鏡子，發現身上開始長紅色的疹子，連臉上都開始起紅疹。

還是沒有躲過吃雞蛋導致過敏了。

我立即打開房門，本來想喊我媽開車送我去醫院，卻在打開房門的瞬間，聽到我媽的聲音從趙菡的房間裡傳來：

「幹媽給你買的芒果好吃吧。你晚飯後說想吃芒果，我就立即去樓下給你買了。想吃什麼，都告訴幹媽。」

「幹媽對我真好。哎呀，幹媽，我怎麼突然覺得嘴巴好難受，身上也好痒？」

「幹媽看看，哎呀，怎麼嘴唇腫了，身上也起了紅疹子？別怕啊，幹媽馬上帶你去醫院。」

我媽從趙菡的房間裡衝了出來，看見我站在客廳裡，對著我大叫道：

「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你妹妹病了，去拿件厚點的外套給你妹妹披上，我要送你妹妹去醫院。」

我身上的疹子也痒得難受，忍不住向我媽求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