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短發烏黑，眉眼幹淨雋永，側影清俊得不像話。

我呆呆看著林灼，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

我，小照爺，要泡他。

他必將是我烏夕照的未來老公！我必將要跟他醬醬釀釀！

十八般害臊姿勢在腦子裡試了個遍之後，我開始四方打聽，才得知，林灼竟然是個啞巴。

聽說小時候發高燒，家裡窮，沒能及時醫治，燒壞了嗓子徹底不能開口說話。

又經過幾番尋東問西——

好消息，林灼不是直男。

壞消息，林灼已經有初戀男朋友了，叫姜良。

好消息，姜良是主角受，林灼隻是愛而不得的男配。

壞消息，林灼一根筋地愛著姜良。

嗐，主角攻和主角受兩情相悅，你一個小可憐男配跟著瞎摻和什麼啊！

我仔仔細細再三研讀系統提供給我的世界劇情之後，自信滿滿，決定攻略林灼。

我！烏夕照特別可愛特別值得愛，勢必一舉拿下林灼！

我先接近姜良成了姜良的好朋友，通過姜良，順理成章認識了林灼。

這個時候，林灼和姜良已經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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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良身邊已經出現了他的真命天攻，韓家太子爺韓離，兩人正陷入你愛我，我不愛你的互相糾葛局面。

而林灼，因為太愛姜良的緣故，盡管分手仍然守護在姜良身邊。

他是個啞巴，苦於卑微，不敢將愛說出口，卻也不舍得離開。

每每姜良和主角攻發生爭執，林灼隻瞧一眼便回避似的挪眼，靜靜在一旁等待。

姜良傷心了需要他，他便將姜良送回家，卻從不逾矩。

主角攻的人設是天涼王破總裁，但在他真正成熟之前，作風極度幼稚，因為嫉妒曾一度對林灼進行各種打壓羞辱。

林灼父母雙亡，家境貧寒，怎麼是韓離這種太子爺的對手？

他默默忍受著一切不公，對姜良的好發自真心，從頭至尾沒有過一句怨言。

唉，真是愛得卑微又深沉的小可憐。

我和林灼的第一次正式見面，是在我的生日宴上。

韓離帶姜良參加烏家小少爺的十八歲成人禮，林灼被設計在宴會出醜。

韓離故意支開姜良，端著酒杯高高在上，撇唇冷笑。

「林灼，你看你那副窮酸樣，混進來想攀高枝？呵，搞砸了小少爺的生日宴，想好怎麼善後了嗎？」

人群圍住林灼，議論指點。

少年穿著簡樸，身影瘦削，無法出聲為自己辯解，眼角眉梢透著清冷。

我穿著打扮好，定制小西裝襯得肌膚白皙精致，在鏡子面前臭美好半天，心想這不得迷死林灼。

走下樓梯時發現林灼的窘迫境況，我當即手心一攥，氣得要命。

不許欺負我老公！

我扭扭胸口鮮豔的粉色領結，站在人群外，故意出聲疑道：「你們在玩什麼呢？」

男男女女迎上來恭維，我一概不理。

佯裝第一次見林灼，我走到他面前，歪頭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近距離觀察老公，我差點激動地撲上去直接生啃。

老公真好看。

我閃起亮晶晶的眼睛笑：「我叫烏夕照！」

林灼微怔，有些冷淡地點頭。

我拉起他的手，熱情十足，「我是姜良的朋友，你也是姜良的朋友吧？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得了烏家小少爺的青睞，四周向林灼投來豔羨的目光。

韓離略帶深意的眼睛掠過我，將酒一飲而盡，冷笑：「他可真是好命。」

林灼輕輕拂開我的手，依舊平靜，目光淡淡掃向我，如水般不留痕，並沒有被我的示好打動。

我半分不氣餒，繼續熱情向他介紹我自己。

「你可以叫我小照。

「林灼，你很合我的眼緣，我喜歡你。」

林灼神色波瀾不驚，態度淡然疏離，拿出手機在鍵盤打出幾個字：

【你好，請問你看見姜良了嗎，我來接他回家。】

他擔心姜良，心心念念牽掛著他。

我咬唇，笑得更燦爛了。

宴會結束。

韓離抱臂嗤笑：「看上他了？」

我們兩家家世相當，同處一個交際圈，自然從小就認識，隻是關系一般。

我毫不避諱直言道：「林灼是我未來老公，你以後不可以欺負他。」

韓離沒料到我這麼直接。

「老公？呵，天真的小少爺。」

我捧著雙頰幻想林灼對我溫柔笑的模樣，眼露痴迷，握拳信誓旦旦：「我和林灼將來要抱在一個被窩裡面睡覺的。」

韓離嘲笑我天真：「像我們這樣的人，遇見喜歡的人，就隻能玩玩而已。

「不過烏小少爺，喜歡上一個不愛你的人，滋味如何？」

我懶得指教笨蛋，「我和你不一樣。」

林灼人生的前十八年裡，姜良是唯一對他好的人。

他們自小在孤兒院互相扶持長大，我能理解林灼和姜良之間的羈絆和交情。

我羨慕，但談不上嫉妒。

反正林灼的未來一定有我烏夕照，我篤定，我要他的後半生。

自那以後，我整日圍著林灼轉，為他專門學習手語，嘰嘰喳喳，像一隻小麻雀。

林灼是一個性子極度內斂的人。

沒關系，我大膽。感情裡總有一個人要先邁出第一步。

除夕夜。林灼孤身一人躺在出租屋，我敲響他的門，趁他不注意從他胳膊下面溜進去，嘟嘟囔囔：「餓死我了，餓死我了，快生火。

「林灼，我覺得你生來就是要做我老公。你覺得呢？

「林灼，我見不得你跟別人好。

「林灼，你想睡我不？」

林灼大抵沒想到我一個豪門小少爺能這麼咋呼。

新年零點鍾聲響起的那一刻，我用手語對他說新年快樂，燦爛笑意從頰邊小漩渦裡溢出，映在林灼眼底。

就這樣，我追了林灼幾年。

直到烏家破產，我要跟隨身無分文的父母搬離京市。

機場，林灼撥開烏泱泱的人群，跑得氣喘籲籲。

向來性子清淡平和的青年氣息尤為凌亂，眼眶微紅，緊緊抓住我的手，攥得我生疼。

【不離開。

【我養你。

【我喜歡你。

【林灼喜歡烏夕照。】

事實證明，我成功了。

我想，要不是因為那場意外的大火，我和林灼會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白頭偕老。

6

林灼從姜良病房裡出來的時候，我一臉怨恨，鼓起腮幫子狂吹冷氣。

韓離人模狗樣，對林灼道：「謝了。」

幾年過去，這廝比之前會做人多了。

躊躇片刻，韓離還是不放心，語氣遲疑，「你……不會對不起烏夕照吧？」

林灼一言不發，深眸映出星點寒芒，輪廓俊逸冷淡。

【不會。】

韓離松了口氣，挑眉問：「你家烏夕照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林灼似乎剛想回答，揣在口袋裡的手機嗡嗡振動。

他立即點開屏幕，一瞬，眼底閃過輕微的怔愣失措。

朝韓離打了個手勢，林灼步履匆匆離開。

我本該縮在角落裡畫圈圈詛咒林灼，跟隨林灼的步伐，被迫邊哭鼻子邊強拉硬拽著一起橫著飄走。

「嗚……嗚嗚……混蛋啊喂……放開我林灼！」

林灼找上了和我一起出差的同事。

同事撓撓頭：「小烏早就回來了啊，跟我一班車。」

林灼眉頭緊鎖，眼波猶如激蕩湖水，暴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青年泛白的嘴唇緊抿，呼吸無端變得急促，深吸一口氣：

【請問，小照哪一天回的 A 市？】他敲字的指尖竟有些發抖。

「四天前。」

聞言，林灼臉色驟然一變，瞳孔中充滿驚愕與困惑，凝固在那裡，嘴角微微張開。

我叉腰站在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胸：「喂，我在這裡。」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悠，託住兩腮咯咯笑：

「你找我呀？怎麼辦呢，林灼，要不你也去死吧！死了就能看到我啦！」

7

無數條信息和無數通電話湧進手機。

意識到不對勁，林灼終於開始找我。

他是個啞巴，說不出話，留不了語音，電話不通，隻能一刻不停地給我發消息。

【小照，你在哪裡？】

我吐吐舌頭：「我就在你身邊，一直是你瞎了眼。」

【小照，先回家好不好？我去接你。】

「回家」兩個字觸動了我脆弱敏感的神經。

我愣了一瞬神，環膝蹲到距離林灼不遠處的牆邊，摳著手指頭，吸了吸鼻子，輕聲咕哝：「林灼，我已經回不了家了。」

林灼去了我的公司，去了我父母家，去了任何跟我關系沾點邊的同事朋友，去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仍然沒找到我。

人聲鼎沸的都市街頭，林灼站在熙攘裡，掌心緊緊攥著手機，顯得有些迷茫，仿佛不知道要去哪裡。

青年疲倦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平添幾分遙遠孤寂。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顯得相當疲憊。

奔波一天，二十四小時沒合眼的林灼回到家，找遍每個角落，再次失望。

整棟房子沒有人氣，異常空蕩安靜。

林灼繼續聯系我，輕輕拍了拍我的頭像。

【林灼戳了戳小照說，你爺爺墳頭草已經長八尺了！】

他定定注視片刻，猛然手指開始向上滑，重新查看我的每一次後綴文案變化。

我貼在林灼背後，忽然之間對一切索然無味，連嚇唬他的興趣也沒有。

我看出來了，林灼對我不是沒有半分情意，隻可惜他最愛我的人不是我。

我繞到林灼面前，兩眼不眨地望向他。

林灼眉間微蹙，嘴唇蒼白幹裂，臉龐不掩倦色，但仍舊清逸俊雅。

回憶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裡閃過。

第一年，林灼對我的冷漠與疏離。

第二年，林灼會不由自主注視我，眼神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

第三年，冬日雪天，我翻山越嶺去找外出寫生的林灼，他將我帶進雪屋，捂熱我冰涼的雙手。

第四年，林灼氣喘籲籲，面色不復以往清冷，牽緊我的手讓我別離開，承諾養我一輩子。

……

第七年，他輕柔抱起我走向臥室，耳根紅透，卻還故作平靜，溫柔在我額角印下一串愛憐的吻。

閉了閉眼，我平靜呢喃：「系統，結束吧！」

「還剩幾天能脫離？」

電子音響起：「最後三天。」

叮咚。屏幕亮起——

小照：【分手吧！我另尋新歡去了，不要你了。】

倏忽，林灼指尖僵滯，眉眼一沉，眸中兩泓秋水猝然凝成寒冰。

8

林灼報警了。

我氣得上蹿下跳。

「喂！我說分手，分手！渣男，你聽不懂嗎？！你報什麼警啊！」

林灼填完報案材料，將我的照片遞給警務人員，竭力維持鎮定，我能感知到他的氣息似乎很亂。

表面看似平靜，實際快要失控。

「還能聯系到人給你發消息，你確定他丟了嗎？」

林灼眼底熬得通紅。

【小照不會跟我鬧這樣的別扭。

【小照出事了。

【他現在不安全。

【求你們救他。】

錄完口供，林灼不多耽誤時間起身離開，看樣子他要繼續去找我。

就在他快要走出警務辦公室。

「诶，等等，先生……」年輕警察拿著我的照片看了許久，忽然臉色一變，大聲喊住林灼。

下一刻，他的聲音很輕、極度小心翼翼：「先生，您看……這位，是你要找的人嗎？」

林灼順警察指去的方向看過去。

他靜靜站著，目光直直盯著屏幕左下角的身影，神色空茫一瞬。

我疑惑扭頭，在屏幕左下角裡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我自己。

烈烈大火，混亂出逃的倉皇人群……搖起鈴鐺艱難呼救的我，以及，目不斜視抱著姜良離開的林灼。

畫面裡播放的，正是四天前的商場縱火案。

許久。

林灼像是陷入恍惚，血色褪去，面容紙一樣蒼白。

他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