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沒多久太後就病了，一開始隻是風寒，後來越病越重，一命嗚呼了，我的青雲路也就到此為止了。太後孝期過後，皇帝開始翻牌子，一連幾個月都不到我這裡。我心慌得厲害，去求了皇後娘娘。可隔日皇後那邊就遞了消息，皇帝一句觸景生情讓我的夢徹底碎了。

從此以後，我就隻能安分守己地熬著，感覺半點希望都看不到。不過，恩寵這種東西，日子久了我也慢慢戒掉了，做個米蟲也挺好，前提是沒人苛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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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吵鬧聲將我吵醒，我喚了繡兒來才知道是貴妃要生了。

「不是還有半個月嗎？」

繡兒也疑惑：「奴婢也不清楚。」

大晚上的我心裡真是一點都不想出去，但到底她是主位，我不能不去。貴妃在裡面生，外頭竟然隻有我一個在等，悽涼得很。我找準時機拉住芙蓉：「派人去稟報陛下和皇後娘娘了嗎？」

芙蓉點了點頭：「早早就派了人過去，勞煩福答應了。」

我攏了攏衣裳，聽著裡面的聲音，連桌上的糕點我都沒心情吃。

我就這樣熬到天明，皇帝和皇後都沒過來，隻派了人過來看著。我也不敢輕易走了，免得給皇帝皇後留下不好的印象，隻能硬熬著，感覺腿都坐得麻木了。

讓繡兒扶著我站起來走幾步，皇後派來的明袖姑姑見了上前問我要不要回去歇歇。

我立馬搖頭，恭恭敬敬道：「我無礙，隻是坐得久了些。」

並不是我諂媚討好，而是宮裡的主僕之別有時候就那樣。明袖是皇後身邊最得臉的大宮女，有時候說話比我一個小答應有用多了，我怎麼敢在她面前擺主子的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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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出了我就不想見的結果，貴妃難產。

一下子就亂了起來，匆匆派人去詢問皇帝皇後的意思，我抓住繡兒的手都有點抖了，生怕貴妃別出了什麼事然後牽連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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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沒賭錯，皇帝和皇後前後腳來了，有他們壓場子我也松了一口氣。不然萬一有個好歹，我是在場唯一的主子，讓我背鍋怎麼辦？

不過，皇帝和皇後在這裡，我就覺得有些不自在，有種如坐針毡的感覺，又不敢像之前那樣來回走動了，怕惹得他們心煩。

濃茶提神，但喝多了肚子受不了。一動不動地坐久了就感覺整個人又呆又困，哪怕裡面傳來貴妃聲嘶力竭的聲音，我都不自覺支著頭犯困。然後一個沒撐住，腦袋磕到了桌子上，引得在場的人都側目。

我心裡咯噔一聲，趕緊起身請罪。但不知道是不是坐久腿麻了的緣故，我直接摔倒在地上。如果可以，我真想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

皇帝猶豫著開口：「福答應啊，你要是累了，便回去歇著吧。」

「妾身不累。」

皇後笑著替我打圓場：「福答應從夜裡就守著了，先回去用膳吧。」

見皇後朝我微微頷首，我松了一口氣，順從地下了臺階，帶著繡兒回去吃飯。簡單喝了幾口粥墊了墊肚子，便覺得吃不下了。

繡兒見我面有倦色，又勸著我用了兩個奶香花卷，我搶在她開口前道：「你也去吃點東西吧。」

歇了半個時辰後我又回去了，發現皇帝已經走了，也不敢多問，隻老老實實坐著。不過，氣氛總比上午那會兒輕松多了。這幾年晨昏定省，我對皇後還是相對熟悉些，對於我這種不得寵也不愛作妖隻想老實本分過日子的末流妃嫔，皇後一向是寬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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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將近一天一夜，貴妃終於生了一個小公主。皇後看過小公主後，賞了翊坤宮上下三個月的月錢，然後就走了，禁閉的事情半點也沒提。

直到洗三時，皇帝那邊才下了旨意，解了閉宮，對著貴妃母女各種賞賜。末了我還分了一杯羹，從答應成了常在，這升職加薪瞬間就彌補了我對於閉宮的不滿。

要是關一次就能升一級，我恨不得連續關上幾年。雖然歇了爭寵的心思，但升職的心還沒有死，誰讓位分和待遇掛鉤呢，沒有皇帝能活，沒有錢我是寸步難行啊。

我巴巴地捧著自己做好的小衣服拿去送給貴妃，還是芙蓉出來接待我，說貴妃身子不好，不能見我。

「貴妃養身子重要。」見不見得到貴妃對我來說沒什麼重要的，我就是來表個態度，僅此而已。也沒期許貴妃能記得我什麼好，隻盼著她說起我這個人時沒什麼厭惡情緒就好，畢竟她辛苦生了個孩子，結果我升了位分。

「福常在的心意奴婢會轉達給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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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恢復到從前的模樣，我也終於搞清楚翊坤宮的事兒了。貴妃的娘家被一舉端了，我當時就在想，如果貴妃沒這個孩子，會不會也跟著沒了性命呢？

想當初，貴妃是何等得意，那耀武揚威驕縱的模樣還印在我心裡呢，如今卻關起門來守著孩子過日子，這落差我覺得真大。

繡兒安慰我道：「主子，您也別替貴妃難過了，這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呢？」

「物傷其類啊。」她是妃嫔，我也是，一朝從雲端跌落，竟然這樣慘。

繡兒低頭小聲提醒我：「外頭都說，尹家是擁兵自重，幾次三番違逆陛下的旨意。」

我神色倦倦應了一聲，繡兒的話外之意我也明白，貴妃身上的事絕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我不如貴妃，我爹也沒她爹的本事。我哪裡有資格覺得貴妃可憐呢，我連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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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慨不無道理，很快皇後就召見我，與我說了搬宮的事項。當著皇後的面，我隻能壓下心中的各種不滿，乖乖點頭。

但一回宮繡兒就忍不住抱怨：「貴妃娘娘和三公主體弱要靜養，和主子有什麼關系，憑什麼要讓主子搬走啊？」

她的話也是我心中所想，之前翊坤宮被封怎麼沒人想著我呢，好不容易熬了出來就迫不及待要我走。要不是她是貴妃，我真恨不得衝到她面前劈頭蓋臉罵上一頓。人善被人欺，還真是如此。

繡兒見我沒有制止她的話，就繼續道：「明明是主子先住進翊坤宮的，要奴婢說，貴妃既然想靜養，怎麼不自己搬回昭寧宮呢？」

原本翊坤宮裡隻有我一個主子，雖然住不了主殿，可也自在。誰知沒多久昭寧宮著火，雖沒傷到人可宮室毀了大半，貴妃便搬到了翊坤宮。

「誰讓我人微言輕呢？」

繡兒也嘆氣：「主子，你就不想個法子爭爭陛下的寵愛嗎？」

說到這裡，我更想嘆氣，我壓根就不是皇帝喜歡的類型，如何能讓皇帝喜歡呢？宮裡什麼樣的美人都有，我屬於那種各方面都平平無奇，找不到一點出挑的人，還能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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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的基調和我是比較搭的，屬於不受寵妃嫔的聚集地了。主位娘娘是慧嫔，另外還住著姜常在、杜答應。

慧嫔人很隨和，我搬進去的當晚便邀我們小聚，相互熟悉一番。席間大家姐姐妹妹喊得熱絡，讓我覺得有些不適，但努力試圖融入進去。

推杯換盞間，多喝了幾杯就覺得腦子有些慢，呆呆看了一會兒，才提出離席。慧嫔還讓人給我送了醒酒湯，一切都還不錯。

但第二天我就覺得不對勁了，身上竟然起了紅疹子，我趕忙讓繡兒去請江太醫，該不會是有人要害我吧。

江太醫是我的舊相識，替我診過脈後，又詢問了昨日用過的東西，才得出一個結論。我身上的疹子是因為慧嫔殿中燃的意和香所致。

繡兒低聲驚呼：「是她要害我們主子！」

「這也未必，意和香宮裡不少娘娘都用。」

我沉默片刻：「所以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江太醫點了點頭，給我開了藥方，叮囑我日後盡量要避開，我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我知道了。」

「常在日後需多加注意。」

常在的位分能用的香不多，我索性就不用了，隻偶爾在屋裡放些花草薄荷之類。貴妃、皇後那裡用的香都是名貴之物，我也從來沒發現我受不了那些東西，沒想到在慧嫔這裡中了招，真是命苦。

這事兒我本也沒想著瞞住，更何況請了太醫，又豈是輕易瞞住眾人耳目的。因此，江太醫一走，慧嫔就過來了，聽我說起緣由，臉色帶著歉意：「是我不小心，沒想到竟然害了妹妹。」

「是妾身自己身子不好，哪裡能怪娘娘呢？」

慧嫔爽快道：「既然你聞不得，日後我便不用它了。」

我一聽趕忙推辭：「這哪裡使得，娘娘喜歡又豈能因為我而擱置了。」

慧嫔拍拍我的手推心置腹道：「我也談不上多喜歡，隻是見宮裡常用便用了，既然咱們同住一宮，你聞不了我又何必再用，又不是隻有這個。」

她一番好意我推辭不過，隻能再三感謝。慧嫔又陪著我說了一會兒話，便提出告辭。繡兒替我送客回來後，說起慧嫔，還誇她人好。

我聽了隻一笑：「這你便覺得人家好了，要不要我和慧嫔說說，讓你過去伺候？」

繡兒埋怨地看了我一眼：「主子這是什麼話，怎麼時不時就想送我出去？」

「不是你覺得人家好嗎？」

繡兒立馬道：「可您才是奴婢的主子，日久見人心，慧嫔如今好，誰知道她私底下如何？」

見她急了，我便忍不住笑了，繡兒馬上就反應過來，「主子又逗奴婢。」

她生氣得跺腳，轉身就走，我忙問她幹什麼。她頭也不回道：「自然去討好奴婢的新主子了。」

半晌，繡兒帶著一身藥味回來，將手裡的湯藥往我面前一放。我調笑道：「喲，把你的新主子煎了啊。」

「誰讓奴婢念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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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就到了我入宮的第七年，有幸趕上大封成功擠進了晉升的名單，又往上升了一級。

我覺得還算滿意，這兩年來和永和宮上下也熟絡了起來，姐妹間相處得也算愉快。但等繡兒打聽消息回來，我聽了難免自怨自艾，德妃當初和我是一塊入宮的，如今人家都是妃位了，我才爬上貴人的位分。

「主子，別愁了，這是剛送過來的蜜糖藕花糕。」

我用了一塊，覺得很好吃，覺得接下來一段時間要把蜜糖藕花糕作為我最喜歡的糕點。

繡兒應了一聲，「主子如今也算熬出來了，不用像從前那樣，吃東西都精打細算。」

我深以為然，突然目光在繡兒身上停留片刻：「說起來你年紀也快到了，是打算出宮？」

繡兒點頭：「嗯，雖然跟著主子是安穩，但我還是想出去。」

「出去好，外頭天大地大，不像宮裡就這麼點地方，整日要提心吊膽。」說著，我仔細打量繡兒，一個念頭湧上心頭，「要不，我求皇後娘娘，提前將你放出宮去吧。」

繡兒趕緊拒絕，我以為她是不想麻煩我，堅持了幾句，繡兒隻好實話實說。理由真實得讓我覺得扎心，她說：「主子好不容易成了貴人，奴婢想再攢兩年錢。」

我想起我那不多的積蓄，深有同感。她再陪我幾年也好，我也能再攢點積蓄，到時候出手還能大方點：「那我們一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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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還感慨我和德妃的差距，誰料第二日請安時，她竟然拿我開刀，直接讓我下不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