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前我渴望你們認同，希望你們能把給弟弟的愛分我一點，所以一直聽你們的話。你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們安排工作，我就每天勤勤懇懇辛辛苦苦去上班。你們安排我結婚，我就跟一個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的男人結婚，還給他生了孩子。

「我該還給你們的恩情也還了。現在我有了愛我的人，我追求我的幸福有什麼錯！」

我媽歇斯底裡。

外公外婆氣得臉色發青，將手裡的房產證甩到她跟前，手指顫顫巍巍指著她。

「你要追求幸福可以，那你就從我的房子裡滾出門。有本事出去自立門戶，不要吃我的還說我害你。」

房產證被甩開，權利人那一欄寫的是外公的名字。

我媽始料不及，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將方框裡的名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

聲音顫抖：「這上面怎麼不是我的名字？」

外婆扶著外公坐到沙發上，解釋道：

「如果你安安分分待在許家，就算房產證上面寫的不是你名字，你爸百年之後也會把房子留給你傍身，當作你為咱們家做出貢獻的獎勵。可你偏要折騰，這房子也不能再給你了。」

外公沉聲道：「看在你是我女兒的份上，今天我不趕你。明天我會叫人來清理這個房子，到時要是發現你還在，我就讓人東西帶人全都扔出去！」

「你們不能這樣，這是屬於我的房子，我的……我隻是跟相愛的人在一起而已，你們憑什麼阻撓我！」

我媽趴在地上崩潰大哭。

外公冷哼一聲，站起身。

「誰樂意阻撓你，你愛跟誰在一起跟誰在一起。從今天起，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以後就算你流落街頭，在外面凍死餓死，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管你，更不會讓你這個敗壞家風的女兒再進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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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公是個雷厲風行的狠人，一向說到做到。

我媽隻好找了家酒店暫住，連夜跟張盛把東西搬走。

深夜，她癱軟在床上給我打視頻。

這時我剛刷完一張數學真題卷，洗完澡準備休息。 

「……你說你外公外婆是不是不配當父母！」

聽到她訴說今天受到的委屈，以前的我可能會說外公外婆不愛你，但我愛你，你也可以愛自己。

現在的我淡淡一笑。

「房子沒了可以再買，你身上不是還有爸爸分給你的幾千萬嗎？而且就算你身無分文，居無定所，張叔叔肯定也會對你不離不棄。

「外公外婆不好，你和張叔叔可以從他們身上吸取教訓，以後等你和張叔叔有了寶寶，你們肯定能當好父母的。」

我隨口搪塞著她，一邊觀察畫面一角男人的動作，當我說到我媽身上有幾千萬傍身的時候，儼然看見男人眼睛亮了亮。

我媽聽了我的話，高興得轉頭滿眼愛意看了男人一眼，男人也連忙回以她一笑。

我媽回過頭來朝我道：

「也是！

「對了，還沒跟你說，我跟阿盛商量過了，總住在酒店不是個事兒，我決定在市裡買套別墅住，帶著你張叔叔在這裡定居。」

「你們不是要去張叔叔的老家麼？」我問。

我媽捂嘴一笑。

「你張叔叔家在大山裡。荒山野嶺的，我倒是願意跟他回去每晚聊聊天看看星星，那多浪漫啊。就你張叔叔嫌地方太偏，做什麼都不方便，想留在市裡。」

05

掛了電話，第三天我就收到私家偵探發來的照片，張盛果然又去了那家地下賭場。

據他發來的消息，張盛前段時間就時不時過去打牌賭錢。

直到今晚，他突然放開手腳拿出置換的大筆籌碼在裡面揮金如土起來。

地下賭場的人自然看出這是條大魚，在牌桌上動了點手腳，讓他戰無不勝，贏得滿面紅光。

隻等勾足了癮頭，好叫他傾家蕩產。

上一世，我看我媽對張盛用情至深，擔心張盛拖累我媽，在提醒我媽無果的情況，花大價錢買通賭場的經理，禁止張盛進入他們的地盤。

後來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賭場背後的負責人跟我爸在生意場上不對付，發現我和我媽跟張盛這個賭徒關系特殊，就開始放長線釣大魚，而後利用我的慘死擊垮我爸。

我爸為我報仇卻鋃鐺入獄後，賭場背後的負責人就吞吃了我家的生意，賺得盆滿缽滿。

我算著日期，寫了封匿名信。

沒有直接通過快遞郵寄，而是交到我爸的一個秘書手裡，讓他幫我在幾天後把這封信悄悄送到信上的地址。

……

我剛跟我媽到張盛的老家——張家村時，碰到過幾名剛大學畢業不久的小警察。

他們穿著一身被山泥染髒的警服，在幾座有村落的大山裡奔走，調查一起拐賣婦女的案件。

他們面容疲憊，眼裡卻含光，滿身意氣，對村民惡意且帶著戾氣的目光視而不見。

隻是時間慢慢過去，調查無果，隻剩下一名滿臉倔強的警察小哥還來山裡。

他見我面善，問了我幾個問題。

但我也是個外來戶，自然什麼忙都幫不上。

見面的次數變多後，我們自然而然能多聊上幾句。

他有些氣餒跟我說：「這個案件我們已經調查三個月了。十幾年前的案子，前段時間好不容易因為抓獲了一個人販子有了失蹤婦女的新線索，可到現在還一無所獲。我師父都勸我了，我實在不甘心就這樣結束。」

他又回過頭勸我：「說不定過段日子我就有新任務來不了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這裡交通不便，要是沒有專業設備，很難走出去。」

我有些為難：「我也很想離開，但我想帶我媽一起走。讓她一個人待在這裡，她會被別人欺負的。」

警察小哥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小聲道：「你沒發現這裡的男人看你的眼神不對嗎？」

他頓了頓：「這樣很危險的。」

我知道，但我那時滿心滿眼都是要把我媽帶出泥淖。

沒有想到我媽已經從愛情偶像劇的女主視角裡轉變出來，成了鄉村苦情劇女主。

洗衣做飯、上山下田、喂雞喂鴨鏟豬糞，動輒被打罵，還要撫育丈夫身邊突然冒出來的十歲私生子。

她心甘情願沉浸在自己編織的苦情劇劇情裡難以自拔，不願走。

我愚蠢不自知，所有的苦都是我替她吃下。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重新給我一次機會。

06

我上網搜了下新聞，那個人販子果然已經被抓住。

這時候，那個警察小哥大抵正拿著新線索，滿懷雄心壯志準備查案。

警察小哥背景不俗，闲聊時我曾聽他用崇拜的語氣說起過他叔叔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在西南省份緝過毒，抓過大批走私，立功無數。

後來步步高升成了本省的政府高官，政績斐然。

他說他也想成為像他叔叔那樣厲害的人物，為國為民做貢獻。

沒想到剛畢業第一個案子就沒能做好。

黃賭毒不分家，我將地下賭場的信息收集起來放到信裡，相信他們那邊會有更專業的手段去調查。

同時將失蹤婦女可能藏身的地方詳盡描述給他。

如果我沒記錯，她就被關在林老漢家雞棚食盆下的地窖裡。

或許是知道林老漢家來了生人，那時每晚我都能聽到木板間細微的撞擊聲。

我當時已經自身難保，自然沒辦法再帶一個人。

想著隻能等我出去，再將她的消息帶給警察小哥，不料自己先出了意外。

這次，希望那個被拐賣的婦女能夠早日得到解救。

我通過秘書辦的事很快被我爸知曉。

我爸目光深深看看我，片刻後突然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小儀，爸爸是不是不應該跟你媽媽離婚？」

「為什麼這樣問？」我不解。

我爸看我的目光充滿心疼：「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願意留在爸爸身邊，但我知道你很在乎你媽媽，所以才想辦法幫你媽媽掃平障礙，維持穩定的生活對嗎？」

我有些意外，意識到我爸眼裡，現在的我更喜歡、更在意、更依賴媽媽。

很久以前確實是這樣的，我媽總愛在我這裡吐槽我爸哪裡不好，哪裡虧欠她。

我媽對我爸沒有愛，卻有變態的佔有欲。

我爸一出差，飛機還沒落地，我媽就懷疑我爸出去找情人去了，三更半夜把我從睡夢中撺掇起來，讓我給舟車勞頓的爸爸打電話。

後來愈演愈烈，我爸每天的消費賬單要任由我媽查探，我爸的手機也必須隨時開著位置共享，讓她能隨時親自去查崗。

最嚴重的一次，我爸約了跨國企業的亞太地區總經理談一筆非常重要的生意。

怕我媽出現得不合時宜，特意跟她報備，再三跟她強調這筆生意的重要性。

甚至安排了兩個秘書守在外面以防萬一。

結果我媽當天帶Ṫũ₎著幾個保鏢從天而降，大吵大嚷闖進酒店總統套房的會議室，說是來抓奸，讓我爸的臉面落了一地。

雖然最後這筆生意在我爸力挽狂瀾下沒黃，但因這一插曲，多給人家讓了兩層利，損失近千萬。

打那以後，我爸對我媽再拿不出半分溫情，擺出聯姻夫妻的冷淡架勢。

「不，你能跟媽媽分開我很高興。我不希望你們因為我延續這個糟糕的婚姻。」

外頭涼風簌簌，讓人難耐的炎熱夏天快要過去。

「我已經不喜歡她了。」我抬頭看見我爸眼底的擔憂，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低聲說：「爸爸，我做了個夢……」

我把重生前的一切當做夢來解釋，娓娓道來。

我爸眼底的情緒從擔憂，到震驚，最後到後怕。

他狠狠深呼吸了幾下，來回踱步幾圈，看著我認真道：「這恐怕是上天給咱們得提醒。除了你沒跟你媽走，其他事情全都靈驗了。

「我看了你給吳秘書交代的信件，找人關注了下後續。你媽現在的丈夫張盛半個月前拿著你媽的錢在賭場豪賭，結果欠下巨額賭債。為了躲債已經帶著你媽回老家了。

「兩天前他們後山頭破了件人口走失案，解救出一名被拐賣了十年的女性。

「小儀，以後不管你媽怎麼求你，你都不要跟她見面了。她這人面熱心冷，最是自私，你要是跟她走，夢裡的事情極大可能會發生。

「要是你出了事，爸爸真的會發瘋的。」

我看著我爸抹了發蠟的大背頭被搓得亂成一團，緊張地原地踱步。

咽下喉間的酸楚，鄭重點頭。

重來一次，我總算看清誰才是真正對我好的人。

07

高三的課業繁重卻充實。

耳邊是老師的諄諄教誨，眼前是備戰考場的藍圖，筆下的每個字是我的未來。

每天天不亮起床背知識點，在學校度過快節奏的一天，晚上上完自習課再披星戴月被爸爸接回家。

偶爾抬頭仰望星空，想起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此刻大概正跟著媽媽在梯田上就著月光在田裡翻地，手腳磨爛不得解脫，我不由更加珍惜當下。

爸爸因為我的提醒，提前知道藏在黑暗裡的競爭對手，趁著政府打擊違法犯罪，把對手死死摁倒，絕了他東山再起的可能。

我們的生活回歸平靜，好似一汪湖水，隻隨著涼爽的微風泛出微微波瀾。

直到我媽給我打電話，我才恍然發覺時間過得飛快，寒冬降臨，竟是要放寒假過年了。

接起電話聽到我媽聲音的那一刻，我才後知後覺我媽進山後竟然沒有帶衛星電話，不然也不會快大半年都沒聯系我。

我媽聽到我的聲音直接哽咽哭出聲：「小儀，你能來接媽媽回家嗎？」

我靜靜聽著她的聲音，情緒很平靜問：「怎麼了，跟張叔叔過得不開心嗎？」

我媽這段時間顯然過得十分糟糕，語氣怨憤：「張盛就是個渣男，滿嘴謊話。他拿著我買別墅的錢去賭博，錢全都輸光還欠了一屁股債。

「你知道嗎，他在老家竟然還有一個十歲的兒子！我們領證之前，他提都沒提過。」

「然後呢，你原諒他了？」我問她。

答案顯而易見。

不然我媽也不會願意跟隨張盛回去躲債。

再說到那個十歲的男孩。

當初張盛帶著我媽跟我回去的時候，他的父母帶著孫子出山去鎮上客運站接的人，還叫我媽給那個男孩買見面禮。

警局就在客運站旁邊，又是在鎮上。

我媽如果當場要走，根本沒人能攔得了她。

但她沒走，原諒了一次又一次。

盡管氣得七竅生煙，被張盛哄幾句，就聽話給人買見面禮去了。

我媽結巴了下，急著轉移話題：「還、還不是他會騙人，我被他說得暈乎乎的。他都跪下給我道歉了，當時我腦子一熱就原諒他了。」

那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我心裡默默道。

「現在我後悔了，你是不知道這山裡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媽說從她進山起，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一開始丈夫跟公婆都知道她是有錢人家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什麼活都沒讓她幹。

她心疼張盛每天起早貪黑幹活，砍柴鋤地，種田挑水，從早忙ťū¹到晚，肩膀被扁擔壓出一道道傷痕。

公婆說他娶了老婆果然懂事了。

她卻於心不忍，上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