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快行進到沼澤海域的邊緣時，我吐得昏天地暗，蜷縮著窩在宿霧旁邊。
沒人看到，他悄悄把狐ẗű⁵狸尾巴放出來搭在我的肚子上，溫暖柔軟。
我又嘆息了一聲：「我怎麼可能懷孕呢？」
宿霧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們哺乳類混血種是怎麼降生的？」
「不像你們，是被沼澤海域孕育的。」他的尾巴拍了我的肚皮一下，「我們啊，都是從母親的子宮裡爬出來的——那是一個很可怕的過程。」
宿霧的眸色隨著月光流淌，幽暗而冰冷。
「無論男女，隻要魅魔繁衍過子嗣，就一定會S去。」
就好像，這個世界在有意控制我們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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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日，就是母親的忌日。
「所以 0214，你絕不能生下它。」
宿霧的話音剛落，我忽然聽到船上的人高聲呼喝：「有新的純血魅魔降生，光明神殿要封了前面的航路，改道——」
晚了。
原本平靜無波的海面，先是冒出密密麻麻的氣泡，然後它們規律地旋轉破裂，最後形成道道旋渦匯集在一起，變得無比龐大幽深。
和我夢中的景象重疊。
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這難得一見的異象，他們都在交頭接耳，似乎是在疑惑為什麼和以前不一樣。
「以前的純血魅魔降世，失落海隻會掀起一個小波瀾，從沒有過像今天這樣……這樣令人震撼。」
為什麼？
因為——
「莉莉絲。」
宿霧聽到了我的喃喃自語，他猛然轉過頭盯著我，瞳孔顫抖。
我怔然道：「它在迎接莉莉絲。」
並沒有新的魅魔降生。
這片古老的海，正在溫柔地迎接它的第一個孩子。
我站起身，不再掩藏尖角和尾巴，看向身後愣怔的宿霧：「還在等什麼？」
失落海已經靜待許久。
無需任何猶豫。
我和宿霧一起跳進漩渦。
18
我的耳邊響起了輕快悠揚的笛聲。
昏沉朦朧間，我聽到，有人在笑。
「希瑞爾，不要再吹笛子打擾莉莉絲睡覺了。
「她醒來一定會惡狠狠地咬你的。」
你是誰？我想張開嘴巴問。
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先睜開了眼睛。
我在夢境裡。
看到一雙幾ṱû₄乎能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卻不像天使，它沒有羽毛。
身旁向我笑著的男人，長著和我一樣的尖角和黑色頭發。
是魔種的象徵。
「斐西法。」我聽到自己不滿地喊他，「哥哥，你的聲音也很吵。」
然後我扯過他的翅膀，遮住陽光，閉上眼睛繼續沉眠。
我的腦子裡被塞進許多美好快樂的年少時光。
直到——
「斐西法墮落黑暗，屠S世間，你為什麼還要去找他？
「莉莉絲，你選擇拋棄我嗎？」
大天使執劍而立。
他潔白的翅膀染上了黑色的血跡，那雙天空般清澈的眼睛此刻無比冰冷哀傷。
我總覺得，不該如此。
我抱住了他。
我說：「不，希瑞爾，我需要親眼看到真相，我懷疑神書的記載……」
會說謊。
最後三個字我沒能聽到自己說出口，一柄長劍猝然刺穿了我的心髒。
日落夕陽。
我再次看到了光明神殿裡的神書預言。
【創世紀 1113 年，墮魔斐西法殘忍屠戮人族生靈，終由聖子希瑞爾將其封印於深淵戰場。】
【創世紀 1114 年，天罰降臨，魅魔族被剝奪力量，贖罪百年。】
希瑞爾合上我的眼睛。
他溫柔呢喃：「莉莉絲，這就是你背叛的懲罰。」
19
在SS我之後，希瑞爾也隨之隕落。
他被斐西法重傷，隻得沉眠於光明神殿裡的神像中汲取供奉，才能維持意識存活。
可他蘇醒後，卻得知。
我並沒有真正消散。
隻要世間仍存在著欲望，莉莉絲的靈魂就會永存。
他看到神書上出現了我的名字。
【創世紀 1214 年，天罰終止，魔女莉莉絲將在失落之海尋回記憶。】
神書的預言從未出錯。
它也並沒有說謊。
我睜開了眼睛。
「希瑞爾。」大天使已佇立在我身旁。
我朝他微笑：「好久不見，親愛的。」
我那隻能出現在夢境裡的，初戀。
他的手中仍然拿著那把刺穿過我胸膛的聖劍，神色卻溫柔繾綣。
「莉莉絲，為什麼永遠不聽話呢？為什麼還是回到了這裡？
「如果你仍然嶄新單純，也許，我就會放過你。」
我看著他抬起了劍指向我。
「希瑞爾，我記得你很愛我。」
大天使輕輕笑著：「是啊。
「所以我無法忍受你的背叛，你的謊言，你分給別人的愛。」
他歪頭：「莉莉絲，我知道從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就在欺騙我了。
「就像你引誘那隻雪狼一樣，你引誘了年少的我，榨取我的欲望供你成長。
「魅魔真是一個惡心而骯髒的種族，你們的存在，就是在玷汙這個世界。」
他的劍尖已抵在我的咽喉。
我隻直視著他：「可你卻無法消滅我們，就像你抵抗不了自己的欲望。」
世界確實有意地在控制魅魔的數量，不能多，也不會少。
S了一隻，就會重新降生一隻。
真可怕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留不得你了，寶貝。」
希瑞爾聽到我這句話，發出了一聲笑。他笑著，手在顫抖。
「是的，莉莉絲，你也是這樣對我們的孩子的。
「沒有半點留戀。」
希瑞爾的劍再次刺穿了我的身軀。
活著是我的本能，有錯嗎？
如果他們本身沒有欲望，又怎麼會被我引誘？
無論他們是哪個種族，那些人都口口聲聲說著愛我。
然後毫不留情地S我。
果然啊。
做出來的愛，都不牢靠。
他微笑著，滿足地擦掉臉上的血，俯身抱住無力倒下的我。
他說：「莉莉絲，這次不再是夢境了。」
20
當然啦。
這次，是我專門為你造的幻境，希瑞爾。
我拿起他的聖劍抵在他的後頸，看著他懷中的「我」變成一堆腥臭海草。
也多虧希瑞爾是剛重塑真身，還很虛弱，比較好騙。
「你S了我一次。」
我把劍往前推。
他蒼白的皮膚滲出鮮血，緩慢沿著彎曲的脊背流下。
「我也S你一次。」我說，「是不是很公平？」
希瑞爾的羽翼遮掩住他此刻的表情，他的身軀在不斷顫抖，以至於，我不知道他是哭還是在笑。
「莉莉絲，不對。」
他是在笑的。
「你還欠了我們的孩子一條命呢。」
雲層散去。
我看到了宿霧。
雙腿被折斷，脖頸被砍下的宿霧。
失落之海的上空，光明神殿的神官們，將他的頭顱拋下。
像希瑞爾毫不猶豫刺穿我的心髒般，下一秒，我也刺穿了他的咽喉。
我松掉聖劍，踹開他的身體。
我張開懷抱，拼命追逐、奔跑，像接住樹上掉下的一顆蘋果。
接住了宿霧。
他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彎著，似乎在笑。
但這次，不再是幻術了。
「為什麼你那麼愛莉莉絲？你都沒見過她。」
我曾問他。
他說：「母親S後，我要接替她的任務，繼續做父親的奴隸。
「好惡心啊，好惡心啊。我就每天都在問，有沒有誰來救救我，或者，有沒有誰，來S了我？
「然後……」
宿霧收起自嘲的笑，眼睛忽地一亮：「然後，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莉莉絲在我的夢中降臨。
「她教我幻術，給我取了名字，就叫宿霧。她說意思是朦朦朧朧，令人迷失的霧。
「她還知道我是異食癖，什麼都知道。」
他仰頭望著星空，嘴角含笑：「所以我愛她。」
期盼已久的狐狸，終於見到了夢中的莉莉絲。
我呆怔著，像往常般，揉了揉他的狐耳。
他沒有再翻白眼罵我：「0214，以後我的耳朵隻讓莉莉絲摸。」
真奇怪。
「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夢裡見到我呢。」
你看，我們相處的時間明明那麼短暫。
怎麼，我會流淚呢。
21
希瑞爾的真身消散。
我又聽到了陣陣悠揚的笛聲。
失落之海上空的神官們身穿潔淨白袍，面無表情地頌唱著我聽過無數遍的聖歌。
像曾經說謊的懲罰一樣，我的每一寸神經都被刺痛。
為首的大神官手中捧著一尊慈悲低眉的神像。
希瑞爾空靈的笑聲似乎也隨著笛音，傳進我的腦海。
他問我：「莉莉絲，Ṫṻ⁼是在為你的孩子而哭嗎？」
失落之海猛然掀起巨浪，凝滯的漩渦開始流動。
我SS盯住天空中那尊睥睨世間的神像，抱著宿霧，沉入海底。
閉上眼睛時。
我聽到深淵戰場裡的斐西法沉沉低語。
「光明與黑暗永遠勢不兩立。
「莉莉絲，你現在懂了嗎？」
我們同為魔種，我們是流淌著同宗血脈的兄妹。
斐西法永遠倦懶地拖著翅膀。
從他的無間深淵，飛過失落之海，飛到光明神殿。
然後忽然從我和希瑞爾路過的某棵樹上掉下來，懶洋洋地做個鬼臉。
斐西法總是說：「要及時行樂，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悠闲時光咯。」
「什麼意思？」
他散漫地笑著，揉揉我的頭：「意思就是，神書的預言，永遠會實現。」
於是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斐西法帶領深淵異種，大肆屠S人類領地，S到最後僅剩幾個被光明神殿庇護的小村莊。
神書沒有說謊。
它隻是，沒有寫下前言。
「人族偶然發現幼年魔種的鮮血可以延年益壽，為追尋長生，他們開始誘騙捕吃心智尚未成熟的魔族。
「莉莉絲，你知道嗎，他們被我S掉的時候還在說，隻是想繼續活下去，又有什麼錯。
「嗯，所以我直接把人類滅族，不就永遠解決他們『想要繼續活下去』的煩惱了？
「莉莉絲，你說，我有錯嗎？」
22
【創世紀 1214 年，魔女莉莉絲墮入深淵，吞噬斐西法的力量，解放魅魔族，帶領深淵異種與光明神殿開戰。】
【創世紀 1216 年，聖子希瑞爾隕落，龍族倒戈加入深淵。】
【創世紀 1217 年，侏儒地下協會加入深淵。】
【創世紀 1218 年，南方獸族加入深淵。】
【創世紀 1219 年，北方獸族接納流竄的人類難民, 首領危昱宣告與精靈族合作, 對抗魔王莉莉絲。】
【創世紀 1220 年, 人族天選勇者俞青覺醒。】
【創世紀 1226 年，勇者俞青與狼族戰士危昱、精靈法師尤芈共同消滅魔王莉莉絲，重新恢復大陸光明。】
1226 年，我躺在光明神殿早已破碎的神像上, 翻看著神書的最後一頁預言。
我再次面無表情撕毀了它, 然而瞬間, 書頁又恢復了原狀。
神書的預言永遠會實現。
從 1220 年開始，我就開始派出下屬去追S這名叫做俞青的人類，然而，並沒有用。
每次都能被他化險為夷。
連魅魔的引誘對他也毫無作用。
他似乎是個陽痿，沒有任何欲望。
他也沒有家人, 隻打聽到曾經有個相依為命的妹妹，聽說他認為是魅魔S了她。
所以消滅魔王莉莉絲，就是這個勇者此生唯一的使命。
而雪狼危昱, 他一直都想打敗我，我知道。
至於那隻精靈, 實在很陌生, 我好像沒跟精靈結過仇。
現在, 他們已經到了神山腳下，我聽到了。
我的喪鍾，即將被敲響。
預言永遠會實現嗎？我想。
那如果, 我改變S亡的方式呢？
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神殿的門, 被勇者推開。
殿內一片沉寂，沒有預想中, 轟轟烈烈的生S之戰。
魔王莉莉絲, 已經被莉莉絲自己消滅了。
23
沒有魔角, 沒有尾巴, 頭發是黑色的, 眼睛也是黑色的。
小溪邊, 水面上倒映著年幼的女孩, 眉眼愣怔。
我變成了……人類？
不對。
溪水泛起一絲波瀾。
我敏銳捕捉到, 自己原本黑色的瞳仁有一瞬泛著幽暗的紅。
幻術。
這具身體仍舊是魅魔，隻是利用幻術將自己偽裝成了人類。
而且，似乎還住在人類的村莊？
臉頰忽然被人捏起。
那隻手修長, 還沾著揉搓衣物時的泡沫。
我側頭, 看向來者。
卻徹底呆住。
明媚的陽光晃動。
一個眉眼清稚的少年，正笑著往我臉上畫泡沫胡子。
他剛剛抽條生長的身體, 覆著薄薄的肌肉, 朝氣蓬勃。
笑容如暖陽般溫暖。
我的心中，卻猛然泛起毛骨悚然的寒涼。
——勇者俞青。
少年的虎牙尖尖，聲音清亮。
他笑著喚我。
「回家了, 妹妹。」
番外
1
創世紀 1226 年，莉莉絲打破了預言，回到過去。
時間倒轉，日月回溯。
創世紀 1109 年，住在長命村的人類俞青, 撿到了一個和他一樣被拋棄在山裡的Ŧũ₎小女孩。
此時，距離創世紀 1113 年墮魔斐西法屠S人族，僅剩四年。
2
莉莉絲還能再次打破預言嗎？
她和宿敵勇者又會發展出怎樣的故事呢？
無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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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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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