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懶得跟她掰扯，這間公寓是我租的，顧淵隻是蹭住的。

 

還未來的家，宋晚霽真是在異想天開。

她漂亮的長指甲在桌上輕敲了敲：「你跟顧淵哥五年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嘛，我不過就是勾勾手指，他魂兒都被勾走了，你什麼都不是。」

 

因為太年輕，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插足我和顧淵的感情也沒有絲毫的羞恥之心，反而還覺得是理所應當的。

 

我渾身發冷，最後一點力氣強撐著桌子沒倒。

 

桌上的高腳杯還剩下最後的紅酒，宋晚霽端起，故意在我眼前晃了一圈。

 

「你做什麼？」

 

「你猜猜顧淵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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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靜地看著宋晚霽，之前很疑惑為什麼顧淵會那麼快變心。

 

在我心裡他是一個中規中矩，很傳統的男人。

 

某天，我翻了顧淵高中的畢業照，發現他和宋晚霽是高中同學。

 

而且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們互為彼此的初戀。

 

「宋晚霽，那既然你這麼喜歡顧淵，為什麼當年還要跟他分手呢？」

 

她一愣，似乎沒想到我會知道她和顧淵過去的事情。

 

她和顧淵算得上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家世相當。

 

隻是前途和愛情擺在面前的時候，她選擇了愛情。

 

誰知道過了幾年兜兜轉轉又在同一家公司裡相遇。

 

她嗤笑：「我和顧淵不分手，還有你什麼事？」

 

她一步步靠近我：「以為是個識相的，沒想到是個S纏爛打的，沈知意，你鬥不過我的，我和顧淵的感情比你想象的還要轟轟烈烈。

 

「不過你家裡人同意你跟顧淵分手嗎？哦對我忘了你沒有家，他們都不要你。離開了顧淵你什麼都不是，你最好趕緊搬走，然後我就好住進來，你住在這兒真是太擁擠了。」

 

我長嘆了一口氣，取下了小拇指上的戒指放在茶幾上，卻被宋晚霽手一掃滾進了垃圾桶裡。

 

「喲，取戒指了，看來真是失望透頂啊。」

 

我緊蹙著眉，彎腰去垃圾桶裡重新撿起那枚戒指，畢竟可值不少錢。

 

到時候顧淵跟我扯也很煩。

 

宋晚霽卻將垃圾桶一腳踢翻，還踩在我的手背上，痛得我說不出話。

 

宋晚霽穿的高跟鞋，鞋跟又細又尖，我掙脫不開，掐著宋晚霽裸露的小腿，指甲掐進了她的肉裡，她松了腳。

 

「沈知意！你是白骨精嗎！」

 

「你呢，你是瞎子嗎？看不見我的手。」

 

她緊皺著眉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踩的是垃圾，不過抱歉啊，我可不是沒素質的人，傷害了別人，應該得道歉。」

 

我忍了又忍，強忍著想打她的衝動，渾身發冷：「我不想聽你這些廢話，你和顧淵的事情我也不想管，我跟他已經分手了，你放過我行不行。」

 

宋晚霽的狐狸眼笑盈盈的，可那抹狠戾總是讓人不寒而慄。

 

她看著我攥緊的拳頭：「知意姐？你想打我？」

 

始料未及地，她拿起那高腳杯，裡面的紅色液體傾瀉而下。

 

然後扯著我的衣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宋晚霽顫抖著聲音喚了一聲：「知意姐！我好心來跟你道歉的，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你會那麼那麼生氣。那既然你生氣了，我就來跟你道歉，可你一個字聽不進去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打我。」

 

眼眶立即就紅了。

 

顧淵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宋晚霽一臉委屈又無措地看著他，兩個人目光在空中交匯兩秒，約莫是意識到什麼，她又慌亂垂下眼，將臉上的眼淚擦幹淨。

 

又看見面無表情的我，他頓時火冒三丈：「沈知意！你又欺負晚霽了！

 

「你到底是何居心啊！我真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晚霽她好心好意特地來找你，說要跟你道歉，結果你呢！」

 

這是今年我聽過最天大的笑話。

 

宋晚霽來了十分鍾，從始至終都在不斷挑釁我，挑戰我的底線。

 

我移開視線，接連嘆了幾口氣，顧淵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變得面目全非，是非不分，不管是誰的錯，總之宋晚霽就是沒錯的。

 

面對我的時候，張口閉口就是晚霽沒錯……我有錯。

 

宋晚霽委屈巴巴地撇著嘴，將小腿上血淋淋的傷口攤給他看，怯生生地說了一句：「特別痛。」

 

我也懶得解釋了，走上前扇了宋晚霽一巴掌。

 

「怎麼？我就打她怎麼了？我覺得打得還不夠呢。」

 

顧淵瞪大了眼睛，還想說話，被我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打蒙了。

 

我在顧淵的心裡一直是溫婉端莊的，說話也是很小聲的，什麼時候有過這麼急赤白臉的一面。

 

我竭力抑制住自己滔天的怒火，試圖不讓他們覺得我是個歇斯底裡的瘋子。

 

「沈知意，你是不是……」

 

我厲聲打斷他：「對我是瘋了，而且顧淵，我還惡毒，我也無恥，我就是你口中說的蛇蠍心腸女人，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還想問問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仿佛男人說的誓言還在耳邊回蕩。

 

「如有背叛，我生生世世下地獄，我出門被車……知意，我絕不會負你，有我在沒有人敢欺負你。」

 

良久，顧淵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不忍。

 

我們四目相對，我臉上無一絲血色，眼下烏青很是明顯，眼淚堆在眼角，要落未落。

 

像是在懸崖倔強開出的花。

 

「顧淵……你想對我說的，我都替你說了。」沙啞顫抖得厲害。

 

顧淵捂著自己的臉，進退兩難。

 

其實我還想問問他，為什麼心裡有放不下的人還要來招惹我。

 

我對顧淵幾乎是傾盡所有。

 

顧淵想否認我，宋晚霽一看情況對她不利，連忙開始哭天喊地地喊痛。

 

顧淵臉上的不忍立馬消失，蹲在宋晚霽身邊查看她腿上的傷口。

 

臉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更顯得她可憐。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沈知意，你究竟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你至於下S手嗎！你真是……我先把晚霽送到醫院去。」

 

他頓了頓，好像才注意到滿客廳的打包箱：「你要搬走？我不允許，你等我回來。」

 

顧淵火速抱起宋晚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今天怎麼這麼冷？

 

不是剛剛入秋嗎？

 

風刮過我臉，冷得我一哆嗦。

 

總是讓我等，以前上學時候就讓我等，等他下課，等他打完球，現在……

 

等他送別的女人去醫院。

 

顧淵回來的時候，我剛打包完所有行李，並通知了搬家公司。

 

這個家住進來的時候滿心憧憬，走的時候已經相看兩厭。

 

「你幹什麼！無理取鬧也要有個度吧。」

 

他一把扯過我手上的手提包，氣到發瘋：「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非要搞得這麼難堪嗎？你非要我一直哄著你嗎？還要我怎麼哄你？」

 

我的理智已經剝離思緒，我想起以前和顧淵吵架，每次冷戰不到三天，顧淵就會率先低頭跟我求和。

 

委屈巴巴地撇嘴說沒了我他不行。

 

我捏捏他的耳垂：「你這麼愛我啊？」

 

「當然，你是在這世界上我最愛最愛的人。」

 

剛出社會求職的時候四處碰壁，每天即使吃鹹菜配包子也沒有怨言。

 

最苦難的時候，顧淵也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

 

所以愛到最後真的是千瘡百孔，惡語相向。

 

我嘖了一聲：「我都說了分手，你聽不懂嗎？你是不是聽不懂！這個房子我已經停止了租賃，我勸你也盡早搬走，不然中介帶人上門來，都尷尬。」

 

顧淵沒想到我來真的。

 

「你說什麼？！沈知意，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決絕，你難道是因為那天我逼你道歉？我隻是開玩笑的，你沒道歉，我也沒有跟你分手啊，我們都訂婚了！！我爸媽那麼喜歡你！」

 

我仍然面無表情的，好像顧淵真的瘋了。

 

他不斷搖晃我的身體，試圖讓我收回剛剛的話。

 

「顧淵明明做了錯事的人是你！你為什麼還能這麼堂而皇之地說都怪我呢！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忘了你在宋晚霽面前說的，你已經不喜歡我了，你早就膩了嗎！還是說，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要我再等等你，等你玩完，等你長大，等你浪子回頭，再誇你很棒？」

 

聲音越來越冷，周圍的氣壓也越發地低沉。

 

顧淵的眼神強勢又直白，像是有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深意在裡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就硬要拖著我不放。

 

「沈知意！別跟我鬧了！」

 

他揉了揉眉心，將我大力地抵在牆上，我背脊痛得一縮，眼眶紅紅地望著他。

 

「我沒跟你鬧，我很冷靜。」

 

可以不招惹我的，招惹了說盡了傷人的話。

 

所以真心是什麼呢？

 

為什麼做不到始終如一？愛一個人真的有這麼難嗎？

 

我不懂。

 

但懂不懂已經不重要了。

 

同甘共苦過，但覆水難收。

 

我亦不會再回頭。

 

我離開之前還在公寓的隱蔽角落放了三個攝像頭。

 

我的本意並非是要窺視，隻是想有一些能威脅顧淵的籌碼罷了。

 

8

 

第二天到公司的時候，大家又在聚眾聊天。

 

這次話題的中心者是我，講述的人是顧淵。

 

他講得繪聲繪色，眉毛飛舞。

 

「你們都不知道以前沈知意可喜歡我了，對我S纏爛打，追了我好久，我才答應她的，那個時候她還在學校的座談會上公然說喜歡我，甚至她日日等在男生宿舍樓下，大家都調侃她，說她是望夫石。

 

「而且以前她還跟她舅舅一起住過……你們都不知道……哎真是。」

 

旁邊的男人笑得賊眉鼠眼的，抓了抓頭發：「那你們為啥在一起啊」

 

「還不是因為她身材好啊，前凸後翹的，誰不喜歡啊，而且沈知意的第一次還是給我的，我不能辜負了人家，那人家得多傷心啊。

 

「而且我們都要結婚了，得過且過吧，要是這個時候解除婚約，那沈知意得多沒面子啊。

 

「我答應跟她在一起，她得感恩戴德，還敢發脾氣，敢發脾氣，我就敢跟她分手！她必須得聽我的。」

 

宋晚霽這個時候出現，幸災樂禍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呀，知意姐，你到了怎麼不進去？全勤不想要啦！」

 

那群聊得火熱朝天的男人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頓時一哄而散。

 

鴉雀無聲中，我靜靜地看著顧淵。

 

顧淵被盯得心虛，但音量卻不小：「你瞪著我看做什麼，難道我說得有錯嗎？你就是離不開我啊，母親臥病在床，父親也不要你……舅舅還……」

 

我撲上去，將他撲倒在地，若不是尚存一絲理智，我恨不得立馬掐S他。

 

「啊！啊！你打我！

 

「我又沒說錯！你能依賴的隻能依賴的隻有我了！」

 

滴滴答答，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他臉上，我不爭氣地哭了。

 

不是委屈，是可悲。

 

我苦難的十八年，以為顧淵是救贖，可卻是迎來了更大的苦難。

 

「你放屁！顧淵明明就是你S纏爛打追的我！」

 

可顧淵……明明就是你對我一見鍾情的……

 

他失神，手上的力道沒個輕重，尖銳的痛感傳來，思緒被拉扯進回憶裡。

 

因為奶奶病逝，到學校已經是開學一周之後了。

 

顧淵是班長，輔導員讓他到校門口幫我搬行李。

 

晴天、午後、秋風。

 

「同學，你好，我叫顧淵，你是沈知意吧？」

 

目光難從我臉上移開，流轉的陽光不動聲色地在那一雙汪洋裡暗送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