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婉玉，給我準備水，我要沐浴。」

婉玉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已經將東西備齊。

 

我坐在浴池裡，撫摸著後背的兩個刻字——「燕奴」。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笑，心裡怎麼想的，我就怎麼做了。

 

我抓住自己的頭發放聲大笑起來。

 

我起身披上衣物，四處張望，看見桌上有父王曾經送我的匕首，我毫不猶豫的抽出它，將背後刻字的部分剜掉，哪怕弄得自己鮮血淋漓。

 

我不是奴隸，我是燕國的長公主，我父王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不是！不是！不是！

 

「阿姐！阿姐，你清醒一點，別怕，我們回家了，已經回家了……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阿姐。」

 

不知道何時阿弟和婉玉闖了進來，阿弟將我緊緊抱住，安撫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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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回家了，已經回家了。」

 

我漸漸冷靜下來。

 

「阿弟，我，我好像病了……我好像病了……」

 

「知微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謹弋和錦溪也來了，看著謹弋那茫然無措的神情，我笑得更加癲狂了。

 

我怎麼會這樣？

 

謹弋，你會不知嗎？

 

我遭受的這一切，不正是拜你所賜嗎？

 

我很想質問他，但人在激動到一定程度上，是發不出聲的，我隻能SS的瞪著他。

 

直到阿弟派人將他趕了出去，才強制讓我睡下。

 

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後。

 

對於那天的事，我記得很清楚，想不到我竟然被錦溪短短幾句話，激的失了控。

 

婉玉給我端了藥來，我沒有拒絕。

 

病了就該吃藥，失控的事，我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我遣人去請阿弟來陪我一同用膳。

 

阿弟如約而來。

 

「那天，你嚇到了吧。」

 

「不，阿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害怕。」

 

用膳之後，我邀阿弟陪我走一走。

 

說起來，已經有很多年，我們姐弟二人沒有像現在一樣並肩散步了。

 

從阿弟登基後，從我去越為質後，一直到今日。

 

「阿弟，將忠於我們的人召集起來，明日起，我府上閉門謝客，安排他們從密道進入公主府，我要親自和他們約談，我們的目標該是六國一統，而非隻是燕國這一隅之地。」

 

稟退左右，我同阿弟聊起當下。

 

「阿姐是想要他們分散進入各國行事？但現在開始布局，根基尚淺，短時間內不會有成效。不如，先將他們用在當前，扳倒謹弋，先攘內再安外。」阿弟猜到了我的一半想法，但他卻有點遲疑。

 

我搖頭，「越國已滅，燕國內鬥，這時候其餘四國都在虎視眈眈，我們必須得往裡面安插釘子，獲取他們的動向，而且就算短期內不會有成效那有咋樣，從我們這一代開始埋下一顆種子，燕國的下一代、下下代，終會有用上他們的一天。六國一統，本就是幾代人的努力去拼一個共同的結果。」

 

我牽著阿弟的手走上皇城的最高處。

 

「算上祖父和父王的布局，或許，你的孩子就是終結這亂世的千古一帝。」

 

「燕國，不怕等待。」

 

阿弟的眼睛望向遠處，那是燕國的天下。

 

而我希望他站在更高更遠的地方，俯視整個六國土地。

 

「既是阿姐所願，那孤便放手一試，隻不過，對孤來說，首要的想法還是把謹弋的人頭斬下，為阿姐承受過的苦難，也為那二十一位忠臣義士。」

 

我輕笑，小孩終有長大的一天，年輕的君王也已鋒芒畢露。

 

罷了，這是他的大燕，他想做什麼便做吧。

 

總被保護在羽翼下的小鷹，又如何能成為蒼穹之上的王者呢？

 

倒是我著相了。

 

「我的阿弟已經長成能替阿姐出頭的男子漢啦，真好。」

 

「阿弟保護阿姐，天經地義。」

 

4.

 

自從那天和阿弟談心後，我便從王宮搬去了公主府。

 

王宮內人多眼雜，不如公主府關上門來行事方便。

 

阿弟辦事，當真是有效率，不出兩日，便將人都從密道召集到了我府上。

 

我從中挑選出十六人，分別潛入其餘四國，或軍或商或政。

 

燕國外面的安排好了，燕國裡的，自然也是要發展的。

 

剩下的人裡，我又挑出一些能手，負責把控制造兵器、糧食、藥材、食鹽、白糖、礦石等緊要物資，盡量每個人物盡其用。

 

他們都是忠於阿弟的人，不管是今後爭權，還是六國一統，都會有用到他們的一天。

 

我在做到公平的同時，也會讓他們適當進行一些良性競爭。

 

有競爭才會有動力，才會不斷進步。

 

距離我閉門謝客已經過去小半年。

 

除了潛入四國的十六人，其他留在燕國的眾人都小有成就。

 

在其中，我發現了一個務農的好苗子。

 

愣是憑借一身本事將一畝試驗土地的糧食產量提升了一倍。

 

糧食，國家之本啊。

 

幸好這麼一個有本事的人物，站在的是我與阿弟這一邊，如果謹弋的人，我倒真會頭疼了。

 

說起來，這半年，謹弋和阿弟在朝堂上也鬥的如火如荼。

 

你來我往，誰也不肯落於下風。

 

但說句實在話，謹弋這個人，對燕國的貢獻確實不小，本事過人。

 

可惜呀，是個亂臣賊子。

 

這半年來，謹弋也曾找上過門來，不過全讓婉玉給撵走了。

 

「知微，我想和你談談。」

 

這人啊，就是念不得。

 

「太傅大人，這是……改做梁上君子了？偷翻入我公主府，真是——放肆。」

 

謹弋並沒有理會我的怒意，反而自顧自的說道：「知微，我後悔了，我後悔將你送去越國，更後悔一步一步將你推開。你在越國的五年，也是我最難熬的五年，我……」

 

我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言論。

 

「我並不想聽你後悔的話，從你將我親手送去越國起，我們就已恩斷義絕。勞煩你轉告一下錦溪，我在公主府等她，我給她一個真相，也給我一個真相。」

 

自從上次和錦溪大鬧一場，得知我們三人反目成仇，是和上一代的恩怨有關之後，我派遣暗衛去尋訪了當年的一些相關人員。

 

我始終不願相信，父王是那樣一個人。

 

果不其然，讓我找到了真相。

 

難怪謹弋的父母S亡的詳情那麼模糊不清。

 

謹弋的父母確實也算是為國捐軀，但S狀極為慘烈。

 

當時因前丞相勾結敵國的原因，將行軍路線泄露，燕國大軍遭遇埋伏，主帥夫婦被擒。

 

謹弋的母親被凌辱致S，父親被施以宮刑後又施加數道極刑。

 

因為兩人的S因，畢竟人言可畏，父王怕二人S後名譽還受到影響，故而對外稱是戰S沙場、為國捐軀。

 

父王也怕這件事的真相對還是孩子的謹弋打擊太大，也沒有告知。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明明是錦溪的父親害S了謹弋的父母，為何他們兩人卻能聯手對付皇室。

 

錦溪如約而至，「聽謹弋說，你要見我。」

 

我給她沏了一盞茶，示意她坐下。

 

「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從哪裡得知所謂的謹弋父母S亡真相？不會是你父親告知的吧……」

 

我思來想去，似乎也隻能是這樣。

 

「是，我父親臨刑前，告知給我，這一切都是你父王的謀劃，為了兵權，你父王害S義兄義嫂，沒想到卻被我父親知曉了真相，於是你父王編造罪證汙蔑我父親，同時鏟除朝中文武兩大勢力，當真是好計策。」

 

錦溪眼睛通紅，在替自己的父親鳴不平。

 

我平靜的問出這句縈繞在我心頭許久的話，「我的小妹當真是你推下去的，還是，隻是你故意激怒我的謊言？」

 

我其實並不太相信是錦溪做的，因為她也曾對小妹很好很好。

 

什麼樣的惡人，才能忍心對一個那麼大點的小孩子下手啊……

 

「小公主確實是我推的……還有王後，王後也是我親手，用下過毒的湯藥送走的。」

 

我枯坐在地上，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原來，原來竟是這樣。

 

我一直以為母後是父王去後，悲傷過度病逝，沒想到竟也是錦溪所害。

 

要是我當初沒有求父王留下錦溪一命，是不是就不會有後面這一切。

 

我費力的將手邊存放著鐵證的木盒遞給錦溪。

 

「你自己看吧……錦溪，我後悔了，我後悔當初要求著父王留你一命。」

 

錦溪打開木盒，盯著裡面的東西一臉不可置信。

 

她快速的一張張翻看著。

 

「不！怎麼會是這樣！我不信！我不信！」

 

錦溪抓著手上一堆堆前丞相通敵的鐵證，神色癲狂。

 

一個人的謊言，竟讓從小要好的三個人反目成仇。

 

人人都說，人之將S，其言也善。

 

可我、錦溪、謹弋，因為這一句謊言，我們失去了太多太多。

 

「不！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錦溪想起父親臨S前的畫面。

 

父親隔著監牢的木欄，SS抓住她的手說，「燕王既然留你性命，你活著，該為我們一家人復仇。你與謹弋交好，你去找他，你告訴他，他的父母不是為國捐軀那麼簡單，是燕王所害，而我就是發現了這個秘密，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你們，你們倆得為父母報仇！報仇！」

 

「哈哈哈哈哈哈燕王，你不敢公布真相，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原來父親模糊不清的話，竟是這樣的真相。

 

是這樣的不堪！

 

「我這一生實在荒唐可笑，父親！父親！你騙我，你騙得我好苦！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錦溪想起，曾經對她像母親一樣慈愛的王後，由她親手喂下帶有毒藥的羹湯；曾經追在知微和她身後甜甜叫姐姐的小公主，被她推下冰冷的荷塘……

 

以及，以及知微，知微……

 

錦溪趁我不注意，衝向我身旁，撞了柱。

 

「知微……知微，我對不住你。」

 

錦溪向我伸手，似是想要觸碰我。

 

我看著她，臉上有淚落下，我的心裡很掙扎，我不該管她的，但我卻沒法忽視。

 

最終我還是爬了過去，抱著她，「你別說了，你就是S了，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錦溪笑了，她撫上我的臉，「嗯，我也沒想要你原諒我……我對你太壞，你下輩子不要遇上我，遇上我也別和我做姐妹了。」

 

「還有，以後找男人，眼睛再擦亮點。謹弋，謹弋他配不上你，不僅識人不清，被我耍的團團轉，也同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他不配和你在一起。」

 

「知微，我要走了……我要去向王後和小公主賠罪了，對不起……」

 

錦溪就這樣，在我懷中一點一點變涼。

 

明明她是我的仇人啊，我為什麼還會感到悲傷呢，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