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芙蓉如面
- 3977字
- 2025-05-30 15:18:40
「芙兒,又跑到哪裡瘋去了。」
天色已晚,我跟著少女溜進沈府,隻見父親神色微怒。
父親!我喊了一聲,可是他也毫無反應。
原來是夢!我恍然大悟。
那面前這個玩得一身泥巴的少女,就是幾年前的我吧。
此刻的我,面對父親的訓斥,正低著頭,不服氣地噘著嘴。
「說過多少次了,你生來是要嫁給太子的!這麼不守規矩,成何體統!」
「太子!太子!太子!」年少的我氣憤地喊著,「所有人都隻會說這一句話!我都不認識那個太子是個什麼妖魔鬼怪,便都要我嫁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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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膽敢這麼說太子殿下!」父親氣得胡子直顫,「來人,把大小姐請到大堂,再把夫人喊來,家法伺候!」
啊這,我和太子哥哥,不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嗎?
8
我眼前一黑,場景陡然變化,又回到了沈府的大門前。
時序變換到了冬天,鵝毛般的大雪飄飄落落。
「你是誰?」剛剛回府的我,看著這個莫名出現在家門口的少年,警惕地問。
「我……我……」少年的聲音有些虛弱,但他堅持單膝跪地,衝我像模像樣地抱拳作揖,「在下祁桓,求見沈相!」
門裡迎出來一個侍女,往我手裡塞了一個暖爐:「小姐,這是……」
少年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泰然不動。
「這也不像是個叫花子啊,罷了,我去跟父親說一聲吧。」
然而僅僅兩炷香的工夫,少年就被沈府的家丁捆著丟了出來。
「我父親不見你?」
「哼!」少年有些生氣地偏過頭去,但他穿得過於單薄,紙一般的麻片讓他在這個天氣裡凍得渾身發抖。
「很冷吧?」我又輕聲問道。
少年沒有說話,徑自走到沈府大門前,挺直身子跪了下來。
「嘁,不理我算了,願跪便跪著吧。」我熱臉貼了冷屁股,覺得沒趣,也賭氣回去了。
兩個時辰過後,已是深夜,茫茫大雪把一切蓋上了白色。
包括門前那個石雕般的、凍僵的少年。
「哎呀!你……你……凍暈過去了嗎?」
我不放心他,便偷溜出來瞧瞧,被眼前的景象驚呆,隻好把手裡的燈一丟,跪在地上,扶起少年到牆角坐好。
「來,我給你暖暖。」
說著,我解開大氅,從背後抱住了那個冰冷的身體。
少年堪堪恢復知覺,氣若遊絲地瞥了我一眼:「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不害怕嗎?」
「我管你是誰呢,別凍S在我家門口啊。」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把他抱得更緊,「你別說話了,保存體力。」
「呵,沒想到沈老爺家的小姐,竟是這般恣意妄為、毫無體統。」少年任命般地閉上眼睛,嘴角微勾,扯出一個自嘲的笑。
他說他叫祁桓?我好笑地看著少年和曾經的自己相擁取暖的樣子,就差來把瓜子嗑嗑。
哎,等等,周景桓名字裡,不是也有個桓字嗎。
心中有個可怕的猜測,我搖了搖頭,不敢再往下去想。
「阿芙!阿芙!」
場景再次變化,這次是一個深秋,在沈府大花園的湖邊。
依然是少女時期的我,還有那個把自己倒掛在樹上的少年。
「你小點聲!」我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被他們發現了!」
「不怕。」少年騰一下落在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小爺武功好得很,他們抓不到我。」
「可是他們抓得到我!」我試圖給面前這個欠揍的少年來上一拳,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接住。
「有心事?」少年一屁股坐在我身邊,嘴裡叼著一根幹枯的小柳枝兒。
我沒好氣地收回拳頭,託著腮,往湖裡扔去兩顆石子兒:「來年夏天,我就及笄了……」
「那要恭喜沈小姐了。」少年眼裡有一閃而過的失落,但隻一瞬,他又沒心沒肺地笑起來,「到時候,我帶你去放河燈。我娘說,女孩子及笄那天,要去向河神祈福……」
「恭個鬼啊!」我怒氣衝衝,板著臉吼道,「我要及笄了,你懂嗎?我聽到父親和母親說,預備把我嫁給太子殿下了!」
眼前的少年瞬間便低下頭,一言不發,整張臉似乎被陰影籠罩。
氣壓低得可怕。
「我不想嫁給什麼鬼太子!」我啜泣起來,一頭扎進少年的懷裡,「如果可以,我隻想嫁給你。」
我一邊哭,一邊用拳頭連續捶著少年的胸口,這次,他沒有攔我的手。
「你欠我的願望,我現在想好了。」
「周景桓,你能不能當上太子啊……就當是,為了我……」
「如果你當了太子,咱們是不是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你不是說,你也是皇帝的兒子嗎……」
面前的少年還是低頭沉默著,但握緊的雙拳、暴起的青筋出賣了他。
「罷了,我在說什麼昏話。」我後退一步,胡亂抹了一把眼淚,自嘲地笑了一下。
「好。」
少年的聲音是磐石般的、前所未有的堅定。
「你說什麼?」我錯愕地抬頭,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人。
「我說,好。」
我說我不想嫁給太子。
我說我隻想嫁給他。
我管他叫周景桓。
9
「太子殿下,那可是丞相的女兒……咱們這麼做,真的合適嗎?」
「一個黃毛丫頭罷了,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她要麼S,要麼嫁給我。」前太子周景時哈哈大笑,「再說了,沈相可一直是我的幕僚,連他都同意了,你怕什麼。」
場景再次變換,這一次,我的視角在前太子書房的屋檐上。
聽這意思,這王八蛋要算計我?
「沈姑娘。」前太子對我微行一禮,「今日是乞巧節,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能邀沈姑娘一同上街觀賞花燈?」
別跟他去!別跟他去!我衝著幾年前的我喊著。
可惜,在父母的強烈要求下,我還是隨他出了門。
街上熙熙攘攘,燈火通明,好不熱鬧,可是少女時期的我卻心不在焉,好像在尋找什麼。
「沈姑娘?」前太子故作關懷,「在看什麼呢?」
「咳咳……」我慌亂地收回目光,「許是有些渴了,想尋點兒水喝。」
「正好,我這裡有上好的碧溪泰,不如找個茶館,在下給沈姑娘沏上一壺?」
我點點頭,算是默認。
於是我眼睜睜看著曾經的自己喝下那杯下了「桃花蠱」的茶水。
桃花蠱,是北魏現發現的最毒的蠱蟲之一。
喝下的桃花蠱的人,會在一炷香時間之後性情大變,失去以前的記憶,對下蠱之人的第一句話唯命是從。
至於桃花二字,顧名思義,這個蠱蟲還帶有極強的催情效果,如若不及時排解毒性,會被體內的蠱蟲活活燒S。
我的雙眼逐漸眯起,蒙上一層水霧,臉頰變得緋紅滾燙。
前太子看著我的變化,得意地露出奸邪之笑:「看清楚了,我是北魏的太子。而你,生來就是要嫁給太子的。」
「太子哥哥!」在蠱蟲的驅使下,我再也不知矜持為何物,直直撲向周景時,還不停試圖解開自己的衣物。
「瞧瞧京城第一大小姐這副下賤的樣子。」他冷哼一聲,「可惜毛都沒長齊,不入我的眼。」
「賞給你們了,玩完記得給我送回來。」前太子周景時拎起我,準備扔給身邊兩個早就垂涎三尺的護衛。
「砰——」這間茶室的門被一腳踹開,門外,是仿佛地獄修羅般的周景桓。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周身似乎冒著猛烈的怒火,但眼神冷冽得像一把利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奸人千刀萬剐。
周景桓飛身躍起,在那兩個壯漢的胸口各踹一腳,他們便哎喲哎喲地躺倒在地。
「把她放下!」周景桓拔出利劍,指著周景時的胸口。
「哦?這不是我的好弟弟嗎。」周景時見狀,把半昏半醒的我攬進懷裡,「怎麼,你也想一起?」
「把、她、放、下。」
「若我說不呢?」周景時完全不相信,這個庶出的弟弟敢真的動手,於是將我摟得更近,挑釁地把手伸進我的裡衣摸了一把。
「去S吧。」
持劍少年毫不猶豫,那把利劍就直直插入了周景時的左胸。
溫熱的血濺了我一臉。
「不——」我撲向周景時,看著他倒在血泊中,我嚎哭不止。
「阿芙!」周景桓抱住我,輕輕撫拍我的背部,「別怕,我帶你回家。」
蠱蟲讓我失去了所有理智,我瞪著周景桓,目眦欲裂:「你S了太子哥哥,我要S了你——」
我順手抄起那兩個護衛掉在地上的匕首,用盡所有力氣,朝著周景桓的下腹刺去。
10
「瑤姨!」周景桓一瘸一拐地抱著陷入昏迷的我,從窗戶飛進了醉月樓,「快,打盆熱水,端到樓上我娘的臥房!」
他把我安頓在床上,又撕下床角的一片破布,給自己還在冒血的傷口草草包扎。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我在床上胡亂地扭動,「好熱,我,我好熱!」
「該S!」周景桓試圖按住我,卻不敢用力,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滴落,「他們到底給你喂了什麼!」
「桃花蠱。」那個叫瑤姨的女人篤定地開口。
「什麼?」
「半個時辰之內,如果沒有男人為她解毒,她會被體內的蠱蟲,活活燒S。」
「……」
「S的時候,她會感覺有無數滾燙的蟲子在啃食她的身體。」
「如何解毒?」
「……」
瑤姨悄悄地關門離去,屋裡隻剩一個渾身燥熱、失去意識的我,還有完全呆傻的周景桓。
「好痛!」我打滾尖叫著,「有蟲子!蟲子在咬我啊——」
周景桓狠狠地捶向床柱,木頭上瞬間呈現裂紋。
早已被自己咬破的下唇此刻正往外滲血,濃鬱的腥甜味道鑽進他的鼻腔。
我知道,他此刻感受到的痛苦絕對不比我少。
「太子哥哥,救救我,我要S了!」
「對不起了,阿芙,對不起,原諒我。」
我驚叫著坐起來,周圍還是周景桓的寢殿,寧靜、溫暖,還點上了我慣用的香。
外間那個守著我的男人,仍舊是一瞬便衝到了我床前:「芙兒別怕,我在這兒。」
我看著他那張寫滿擔憂的臉,眼淚奪眶而出。
「阿芙。」我哽咽著說。
「什麼?」
「我說,叫我阿芙。」
周景桓的瞳孔劇烈地震顫,連帶著他緊握著我的手,也微微抖動。
「你終於,想起來了。」他這次用的是肯定句。
「對不起……」我哭著搖頭,緊緊拽著他的衣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必道歉。」周景桓小心翼翼地抱住我,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是我無用,沒保護好阿芙。」
「周景桓,我以後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寬厚的大手給我無盡的安全感:「好。」
今夜,周景桓終於宿在了我的寢殿。
這也是我入宮以來,第一次侍寢。
他很溫柔,就像他從前對我那樣。
現在的他,在我身邊睡得很沉,失憶這麼久,我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他的臉。
微瘦的臉頰,鼻子高挺,濃密的睫毛輕顫,還有那雙暫閉著的,攝人心魄的眼睛。
許是皇帝當久了,他現在看人的眼神都有些不怒自威,隻有在面對我的時候,他的眼睛才是溫柔的、幹淨的,和多年前並無差別。
我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穿好衣服,確定沒有驚醒他之後,悄悄離開寢宮。
太醫院每夜都有人值守,今晚剛好是姜太醫當值。
「參……參見皇貴妃娘娘!」夜色已濃,姜太醫此時看到我,驚訝程度不亞於看見鬼。
「平身。」我扶他起身,「玉芙不願深夜叨擾,隻是還有些事,需要姜太醫解惑。」
11
「中了桃花蠱之人,每月必須定時服用解藥,以壓制蠱蟲在體內的繁殖。」
「這解藥,需要哪幾味藥材?」
姜太醫從懷裡掏出一張藥方:「喏,連翹、當歸、三七、龍涎香、老參須、雪域白蓮,以及,下蠱之人的心頭血。」
「你說什麼?」我大驚,「可是,前太子早就,早就S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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