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突然,他臉板了起來,


「可是你洗漱的聲音小點行麼?魏清要是被你弄醒了怎麼辦,她水土不服,手心又受了傷。你就不能讓她好好休息?」


 


沈園園手腕上傳來劇痛。


 


她嗤笑一聲。


 


今天一切都應該了結了。


 


她出門,在雞窩裡掏出新鮮雞蛋,一共有五個。


 


煮好雞蛋後,她裝了兩顆走。


 


「放下。」


 


身後傳來周易安冷冰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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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你一個人吃兩個?」


 


周易安質問,


 


「魏清被你折磨成這樣,你就不能給她多留一點補補身子?你還吃這麼多雞蛋,全補在你身上了。」


 


她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氣沸騰翻滾,她沒憋住,


 


「周易安!你太過分了吧?你有沒有想過肉票是哪裡來的?!」


 


周易安外出上學四年,他不僅沒有往回家拿一分錢,甚至連一斤糧票也沒有拿過。


 


「能誰拿的,總不過就是我爸媽拿的。」


 


周易安臉色鐵青。


 


「爸媽的糧票和肉票都給你上學用了!」沈園園咬緊嘴唇,「肉票是生產大隊的喬隊長給的。我每天給她帶幾個雞蛋。過分麼?」


 


周易安擔心魏清被吵醒,一臉不耐煩。


 


「行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計較。」


 


小小的嫉妒,會讓女人顯得嬌憨可愛。可她嫉妒的這麼瘋狂……


 


唉!


 


周易安嘆了一口氣。


 


在他心裡,所有人都能排在沈園園前面。


 


因為,沈園園的性子最軟。


 


周易安無論對她提什麼要求,她都會不假思索的點頭答應。


 


比如,他把沈園園留在家裡四年。


 


比如,他拒絕和沈園園要孩子。


 


「不是要離婚了麼?你還計較這些做什麼。」


 


留下這句話,沈園園離開了。


 


生產大隊。


 


「喬隊長,我想開一個離婚證明。」


 


喬隊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聽見沈園園要開離婚證明,她的神情並不意外。


 


「是周易安逼你的麼?」


 


沈園園搖頭,


 


「我自願的。」


 


喬隊長點點頭,還是猶豫了一下,


 


「園園,你和周易安走到婚姻不容易。需要我去做做他工作麼?」


 


沈園園感激的看著喬隊長,婉拒了她的好意。


 


自己和周易安能走進婚姻,確實不容易。


 


四年前,自己回城的名額被人佔了。


 


沈園園想不開,在河邊轉悠了一整天,排解抑鬱的心情。屆時,上遊突逢大雨,水位高漲。


 


河堤瞬間松軟,沈園園一個沒站穩,落入湍急的河流。


 


她醒後,發現自己被人救了,救他的人正是周易安。


 


他們被發現時,兩人渾身湿透困在一個巖洞裡。


 


在鎮上人的闲言碎語裡,兩人稀裡糊塗的結了婚。


 


這一晃,四年飛逝。


 


兩人已經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沈園園堅持離婚,


 


「不必了喬隊長,我隻想要隊裡給我開個離婚證明。」


 


喬隊長緊抿嘴唇,


 


「周易安帶回家那女人,是什麼人?」


 


沈園園說:「大學的同學。」


 


喬隊長拿出手稿紙,什麼也不問了,她坐在桌邊開始寫,


 


「園園,你背井離鄉的不容易。姓周的這麼做,就是當代陳世美!咱們也不能便宜他,我會去找他談談的!」


 


沈園園已經無所謂了,但是她很感激喬隊長。


 


「謝謝您。」


 


捧著信紙,沈園園吹幹墨水和印泥的痕跡。


 


確認幹透後,沈園園小心翼翼地疊好離婚證明,回到田裡割麥子去了。


 


下午。


 


沈園園累得腰酸背疼,坐在草垛上。


 


她剛喘勻氣,就看見周易安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跟我走!」


 


他聲音更急。


 


沈園園見他這般模樣,以為家裡出事了。她顧不得酸軟的身體,猛地站起身。


 


她眼前一黑,晃悠了兩下差點摔下去。


 


周易安扶了她一下,又嫌棄的甩開手,


 


「你這麼嬌氣,也就隻有我能忍受你!」


 


魏清水土不服,人生地不熟,還堅持要出去買菜。


 


而她,自從自己這次回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不知道她在嬌氣些什麼。


 


想想以後還要帶她進城生活,周易安覺得頭疼。


 


九月底,天氣不冷,沈園園還是覺得渾身發寒。


 


他忍過自己?


 


周易安你健忘了吧……


 


「家裡出事了?」


 


她還沒離開這裡,所以她還擔心這個家。


 


周易安臉色垮了下來,「你不惹事就謝天謝地了!」


 


原來,魏清早上聽見了他們的爭吵聲,她趁著周易安不備,留了個紙條說她去買肉去了。


 


可是過了幾個小時,魏清都沒回家。


 


周易安要急瘋了。


 


「都是因為你!」


 


沈園園心中冷笑,是自己找周易安吵架了麼?還是自己讓魏清去買肉了?


 


「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個弱女子……」


 


沈園園抄起袖套,在滿是灰塵的褲腿上拍打起來,


 


「她丟了你去找就好了。你找我做什麼?」


 


周易安火了,


 


「你怎麼這麼冷血?她丟了還不都是因為你!趕緊回家看看,然後跟我去找人啊!」


 


回家……


 


沒問題。


 


沈園園輕笑,她確實該回家了。


 


4


 


兩人回家時,魏清已經回來了。


 


她沒鑰匙進不去,坐在門前的石墩子上瑟瑟抖著。沈園園仔細看她,發現她衣服和頭發都有些亂,腳下放著一個空菜籃。


 


魏清看見周易安,眼睛紅了,


 


「易安,」


 


周易安撇下沈園園,快步走了過去。


 


「出什麼事情了?」


 


魏清撲進周易安懷中,失聲痛哭,


 


「我不應該逞強的,」


 


周易安雙手壓著魏清的肩膀,強迫她鎮定下來。


 


沈園園發現周易安的全身都在顫抖,他比魏清還要緊張。


 


「冷靜!魏清。你可是咱們系最優秀的人,你最是臨危不亂的,」


 


魏清揚起小臉,我見猶憐。


 


「我早上去買菜,發現有人偷一個小姑娘錢包。我提醒了那個小姑娘,誰知道那個小偷盯上了我……」


 


嗚的一聲後,魏清撲進了周易安懷中。


 


「發生了什麼?!」


 


周易安要急S了。


 


「他一直跟蹤我,我當時太慌張了,在城裡迷路了。」


 


魏清哭哭啼啼敘述著,


 


「他把我逼進河灘,色眯眯的盯著我看。差點把我侮辱了!」


 


周易安的眼底,劃過了一絲怨憤。


 


他安慰著魏清,目光卻落在了沈園園身上。


 


魏清抽了一下鼻子,


 


「嫂子,對不起。


 


我太笨了,我連買菜這種小事都做不好。我明天會注意安全的,你不要和易安吵架了,好麼?」


 


周易安看著魏清,又看看沈園園。


 


她為什麼就不能學學魏清,這麼識大體!


 


沈園園挑了下眉,很佩服這個女人。


 


「你挺聰明的。」


 


她話音剛落,周易安暴怒。


 


他按了一下魏清的肩膀,轉身走到沈園園身邊。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園園勾了下嘴角,比魏清還要陰陽怪氣,


 


「我誇她呢,她確實很聰明。要是不聰明的話,怎麼能從歹徒手下脫身呢。」


 


周易安的臉上一陣抽搐。


 


他回到魏清身邊,


 


「小清,你沒有被……你是怎麼脫險的啊?」


 


所有的惶恐不安,都毫無保留的寫在周易安的臉上。


 


魏清掩著臉,拼命搖頭。


 


那雙手覆蓋下的眼眸,一臉陰暗。


 


沈園園掏出鑰匙準備進屋。她剛轉身,周母周父沉著臉,站在圍牆邊。


 


「爸,媽,」


 


沈園園迎了上去。


 


這幾年周易安不在家,沈園園負責照顧二老的生活起居。


 


幾年時間相處下來,二老對她就像親生閨女。


 


看見沈園園,周母臉上才有了些顏色。


 


周父指著魏清問周易安,


 


「這是誰啊?」


 


周易安:「爸,這是我大學的同學,叫魏清。她剛來一天身體不太舒服,還沒來得及去家裡,」


 


他的話說到一半,被周父攔手打斷,


 


「我們又不認識她,來家裡做什麼?還有,你和她當街摟摟抱抱,完全不注意影響麼?」


 


周父氣得背著手,直搖頭。


 


周父是鎮上的中學教師,臉面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十分重要。


 


昨天,他就聽說了風言風語,說兒子周易安回來帶了個城裡的漂亮姑娘,回家和兒媳離婚來了。


 


當天,周父氣得臥床不起,今天老兩口才緩過勁來,要找兒子問問清楚。


 


周家小院。


 


周父的氣性還沒過去,周易安就開始埋怨父親。


 


「爸!您剛才太過分了,」


 


周父震驚,他這個兒子還從沒有忤逆過他,今天竟然為了一個外人,和他用這麼衝的語氣說話。


 


他在院子裡掃了一圈,尋找趁手兵器。


 


沈園園平時照顧二老,很清楚周父的心髒不太好。


 


她攔著周父,


 


「爸您消消氣。剛才的確事出有因,」


 


周易安眼底一片陰沉,上前瞪著沈園園,


 


「你少給我拱火!小清今天的危險都是你造成的。你必須要做出深刻的檢討,否則我們明天就離婚!」


 


5


 


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母忍不住了,


 


「周易安!你要瘋啊?」


 


周父捂著心頭,臉色看著很不好。


 


周家鬧成一團。


 


一旁,魏清抽泣著,怯生生的挪到周易安身後,拉著他的襯衣後擺,


 


「易安,你這樣我會不心安的。還有,別怪嫂子了。她不是有意偷我內衣的,更不是有意害我,」


 


她的話說到一半,委屈的哭了起來。


 


周母是過來人,她一把拉過沈園園護在身後,挑起眉眼問魏清,


 


「你是大學生?」


 


魏清不安的看了一眼周易安,然後點頭。


 


「是的,阿姨。」


 


周母冷笑,


 


「大學入學不考人品是麼?你的心機也太重了!你說字字句句都衝著我兒媳婦來的,你當我老婆子眼瞎耳聾看不出來?」


 


周易安臉色漲的就像豬肝。


 


他對魏清說了一聲抱歉,攔在魏清和父母中間,


 


「媽!她是我的同學,人品貴重,您不應該,」


 


啪!


 


一旁,周父抄起棍子,抽在一旁的農具上。


 


棍子瞬間四分五裂。


 


母親生氣,周易安還能犟嘴。


 


但是父親生氣,周易安確實有些怕了。


 


「你長大了,你的事情我們原本不想管。但是周易安,你記著,做人要憑良心的。你就算良心讓狗吃了,你也注意一下影響好麼?」


 


一旁,沈園園急得手心冒汗。


 


但她忍住了,一滴眼淚沒掉出來。


 


周父向她壓了壓手,


 


「孩子,這些年你過的什麼日子,我和你媽很清楚。放心,他欺負不了你。」


 


周母:「你爸說的沒錯,眼見這你們的日子要好了,就有人想摘桃子?」


 


她瞪著周易安身邊的魏清,輕蔑的一劃而過。


 


「沒門!」


 


沈園園趕緊擦了眼淚,要說周家還有什麼讓她顧忌的話,那就隻要周家的爸媽了。


 


她拉著周母的手,小聲囑咐,


 


「我會好好的。媽,我爸身體不行,不能讓他再動氣了。我和易安的事情你們別操心,我會處理好的!」


 


在沈園園的一再保證下,周母隻能把周父拽回了家。


 


見著二老背影越來越遠,魏清扯了一下周易安的袖口,嘴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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