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她怎麼能這麼對我呢？

 

我這樣的母親，不該有這麼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兒。

 

女兒放學回來已經是晚上 10 點了，生氣歸生氣，可我還是放心不下她。

 

我照例騎車在門口等她，跟早晨一樣，她乖巧地坐上我的後座，一路上時不時跟我說著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其實剛才看到她的時候，我就情難自禁自己的脾氣，差點當著其他學生的面問她，但我忍住了。

 

給她留點臉吧。

 

停好車，女兒看著我陰晴不定的臉，試探性地問：

 

「媽，你今天怎麼了？不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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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無表情，抖著手掏出鑰匙打開門。

 

「啪」的一聲，燈亮了，茶幾上放著她的日記本，還是展開的。

 

女兒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你動我日記了？」

 

我譏笑地看著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沒想到你第一句話不是跟我道歉，而是質問我？葉芷，你自己幹的這些破事兒，還怕別人知道？」

 

她連鞋都沒換，著急忙慌地跑過去一把合上了自己的日記，將它匆匆塞進臥室，把自己關起來，不肯出來與我對峙。

 

看著她那樣子，我真的太失望了。

 

女兒把自己關在屋內，任憑我怎麼叫都不出來。

 

我對著雪白的大門破口大罵：

 

「我省吃儉用養你到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該學習的年紀操的是早戀的心！你說，那個小子到底是誰！我必定得去學校會會他，也見見他家長，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什麼樣的家庭才能教育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人來！」

 

「你應該是聖潔的，是璀璨的，怎麼能在這裡就折倒呢？什麼樣的年紀做什麼樣的事，等你 25 歲以後，我一定不幹涉你的感情生活。可是現在你自己說說，這是我的問題嗎？媽這樣做，都是怕你走上歪路啊！一個丫頭，要比一個小子更難養，到時候吃虧的是你，受苦的也是你，萬一……你讓媽怎麼活？」

 

「葉子，你現在不懂的，媽教你，你聽話，我……」

 

4

 

她砰的一聲拉開了門，眼圈紅紅，嗓音沙啞地說：

 

「如果我說，那些隻是我摘抄的歌詞，我沒有早戀……」

 

我猛然搖頭：

 

「不可能！你的日記我都看完了，沒有早戀我第一個不信！好啊，你都挨罵成這個樣子了，居然還不把他供出來，你以為是在對他好嗎？你們還是孩子，孰輕孰重你們能知道嗎？葉子，你怎麼這麼不孝順啊？你叫我怎麼活啊？」

 

我頹然地從沙發上溜到地下，坐在那兒一哭二鬧了起來，邊哭邊觀察她的臉色。

 

從小到大，她最怕我來這招。

 

果然，她也滑跪著哭了起來。

 

「媽，到底要我怎麼說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已經坦白了，你卻拿著你的想法按在我頭上，覺得我一定是這麼想的……」

 

「我是人啊，我怎麼就在你面前沒有一點隱私了呢？誰家上高中的孩子還跟媽一個被子裡睡覺？誰家媽媽晚上不睡凌晨起床，隻為 24 小時盯著孩子、照顧她？你總說我是個生活白痴，試問有人 24 小時這樣照看著你，你哪裡來的機會和時間去鍛煉？你知道嗎？前兩天班裡大掃除的時候，我連怎麼拖地都不會！」

 

「班裡人說我是小公主，說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沒有人羨慕你對我好，他們隻是諷刺我，也諷刺你。你一意孤行、獨斷專橫，你隻會向我灌輸你的想法，卻從來不肯聽聽我的。一說起來，你就用『我是你媽』堵我嘴，你確實是我媽，可你問過我願不願意生在這個世界上嗎？你知道嗎？你做的飯一點都不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

 

我嚇了一跳。

 

這是我印象裡，她第一次這麼聲嘶力竭地向我吐露想法。

 

可緊接著，就是無窮無盡的憤怒。

 

明明做錯的人是她，為什麼她能顛倒黑白，把她自己犯的錯推到我的頭上，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讓她好好學習、為了讓她不受家務的困擾，我對她好竟然成了她的負擔？

 

居然還真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我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將她白嫩的臉迅速扇腫，牙磕到了唇角，泛起血色。

 

我氣得渾身發抖。

 

「葉芷，我真是白疼你了！我做了這麼多，不求你一句感謝就算了，你還反過頭來說我的不是。好，從今天起，我就再也不管你了！你是S是活，哪怕將來挺著大肚子回來，都跟我沒關系！」

 

我猛地起身，常年營養不良、睡眠不足導致的低血糖讓我忍不住眩暈了起來。

 

「撲通」一聲，我歪倒在沙發上，難以自控地扼著喉嚨大口喘氣，說不上是委屈還是憋悶，隻覺得心慌。

 

我突如其來的軟弱將女兒嚇得小臉刷白。

 

她不顧自己還在流血的嘴角，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顫抖著拉我。

 

「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躲開她試圖拉我的手，還是大口喘著氣。

 

女兒一邊流淚，一邊給我心口順氣，豆大的眼淚滴在我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滾燙。

 

她邊哭邊說：「對不起，我錯了……媽，我沒有早戀，我以後也不會早戀，我再也不頂撞你了，你別出事好不好……」

 

沒一會，我氣順了，看她啼哭著跪下跟我道歉，心裡也暢快了幾分。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擦了擦頭上的汗。

 

「媽身體不好，葉子，你就我一個媽，真氣S我了以後誰對你好？知道了嗎？」

 

女兒嚇得連連點頭。

 

我得意地勾了勾唇角，看啊，我女兒還是孝順的，她怕我生氣傷身，主動跟我下跪道歉了。

 

這就是我的教育成果——一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人。

 

我擠出兩滴眼淚，抱著女兒發軟的身體。

 

看她哭得止不住抽氣的樣子，我也哭了。

 

「你隻看到了我對你嚴厲，可你不知道，我沒有家人、沒有丈夫，我這一生隻有你了。葉芷，打在你身，疼在我心啊！你是媽媽的驕傲，也是媽媽的全部，你要是離開了，媽媽真的沒辦法活了！」

 

我哭得比她還大聲。

 

我倆聲音此起彼伏的，哭成了一團。

 

看著她瘦削的肩膀和哭得梨花帶雨的臉，我心下不由暗想，她確實好看，也確實有早戀的資本。

 

真不愧是我的女兒。

 

可惜，這是我的女兒。

 

因為怕我犯病，她不敢忤逆我。

 

我就變本加厲，讓她穿上兩層內褲不說，還得再套上一件全身連體的緊身衣，其他部分是棉的，襠部為了透氣隻上了兩片蕾絲。

 

這衣服是我給她特別做的，我敢說，全世界都隻有這麼一件。

 

更特別的是，背後打的繩結花樣隻有我會，隻要有人解開這件衣服，繩結花樣必定會變。

 

一旦繩結花樣改變了，我就會罰她跪在樓道裡，用竹條狠狠地抽打她裸露在外的部分，我要讓她知道，不聽話的代價就是丟人。

 

女兒同意了，她穿上讓她無法正常喘氣的緊身衣，她聽從我的每一句話。

 

我狠狠地打上結，女兒被勒得喘不上氣，顫抖著問我，她應該怎麼上廁所。

 

我笑笑。

 

「白天少喝點水，晚上回來在家上不就行了？一個馬上要上大學的人，怎麼就不知道要學會變通呢？你說，我怎麼能放心得下你呢？」

 

5

 

剛給女兒戴上束縛的時候，她非常不適應。

 

白天上一天課，渴了也不敢喝水，實在渴得不行，就用水沾沾嘴唇，一點都不敢喝進去。

 

為了不喝水，她把自己的水杯換成了杯蓋，一天就補充那麼點水分。

 

要是哪天實在憋得想上廁所，也沒辦法，隻能去廁所邊哭邊上，尿液順著襠部的蕾絲淋淋拉拉地流出來……

 

時間長了，女兒身上總散發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尿騷味。

 

終於，她忍不住回來跟我抱怨：

 

「媽，我保證不會早戀，我能不穿這個了嗎……現在我身上每天都有一股味道，真的好惡心。」

 

我一邊給她脫下緊身衣，一邊將它洗幹淨扔進烘幹機裡。

 

堅決又果斷地搖搖頭：

 

「你不是答應我，一切都聽我的嗎？你說的話我已經不信了，我隻能用自己的方式管教你。再說，誰讓你喝水了？你不喝，不就不會上廁所了嗎？」

 

她掙扎了一段時間，終究還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後來也就徹底妥協了。

 

在家的時候可以自由點，但隻要出門，一定得由我親手給她穿上特制的束身衣。

 

仿佛隻有束縛著她，才能表達我的愛意和責任感。

 

女兒成績一般，大概常年保持著五百來分的樣子，我對她要求也沒有很高，隻要有學上，將來找個好工作，嫁個好人家，再好好赡養我就行了，我這一輩子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我按部就班地管控著她，一絲一毫不敢松懈。

 

很快到了高考的日子，因為緊身衣的原因，她隻能穿著五分袖的衣服和長褲，盡管身上熱得出了一層層汗，但她還是咬牙堅持著。

 

我站在考場外跟她告別，她擦擦頭上的汗，頭也沒回地闖進了考場。

 

一考就是兩天，這兩天為了讓她好好考試，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在原基礎上又提前半個小時起來給她做飯，再順帶把她叫醒，復習當天要考的知識點。

 

女兒照做了，隻是越來越沉默寡言，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跟我說，一個眼神都不肯看我。

 

終於，她考完了，不僅她解脫了，我也解脫了。

 

剛考完的那幾天，她睡得昏天黑地，可我一時半會竟也調不過來自己的生物鍾。

 

在很多個漫長的夜，她均勻地吐納呼吸，而我瞪著眼發呆到天亮。

 

凌晨五點，我準備起床，可一想，女兒已經不上課了，身子又栽了下去，可卻再也睡不著了。

 

很多次，蒙眬醒來的女兒，都被躺在旁邊睜著兩個眼睛的我嚇了一大跳。

 

或許是為了打消我的顧慮，也或許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她一個暑假都不出去玩，在家裡不用穿束身衣，她也輕松自在。

 

她把自己關在屋裡，成天玩手機，我想著她好不容易能放松放松，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天，她突然提出隔日要出去。

 

下意識，我皺起了眉。

 

好端端的要去哪？難道是去見朋友嗎？有幾個人？有男生嗎？

 

一連串問題打在我心上，看著女兒的冰冷的臉，我張了張嘴，一句話都沒問，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否定。

 

臨睡前，女兒破天荒地給我端了杯牛奶。

 

她坐在我旁邊，說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最多字數的話。

 

「媽，喝掉它我們睡覺去吧，這麼長時間照顧我，你真是……太辛苦了……」

 

我感動得無以言表，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盡管我本身不愛喝牛奶，可我也喝了。

 

我要給她做個好榜樣，我要告訴她——

 

看啊女兒，我都能為你能委屈自己到這個程度，你怎麼就不行呢？

 

不知為什麼，以前很多個難以入眠的夜仿佛不復存在，那晚的我，睡得很沉。

 

第二天起來，太陽明晃晃的，照得我一時間竟無法睜眼。

 

有多少天沒有睡到這麼晚了啊？

 

我下意識伸手摸旁邊的位置，女兒本來睡得溫熱的地方早已一片冰涼。

 

我心下一驚，嚇得差點從床上掉下去。

 

再抬頭看看陽臺上已經晾幹的、隨風飄舞的束身衣，眼前一黑。

 

她竟然沒穿束身衣！

 

她竟然敢不穿束身衣！

 

6

 

我給熟識的家長打去了電話，鈴聲一直響到快掛斷對方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