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像那個暴雨的晚上，我看著你們上了車，四周空無一人，眼前是泛濫的河堤，我恐懼到放聲大哭。從那時候起，我對你的心就冷了。隻是人總是自我麻痺，一定要傷到底才會徹底清醒，我後來還是給過你很多機會，不是嗎？可是你都錯過了，現在，我的心已經傷透了，碎了，粘不起來了。」

19

 

霍雲庭終於同意離婚。

 

他說要重新開始，把過去拋掉，再追我一次。

 

我不想與他爭辯。

 

我和他永遠不可能重新開始了。

 

我又回去做了記者，我也以為自己會有陰影，隻不過那細碎的陰霾始終抵不過內心對陽光普照的向往。

 

我把老師的遺照擺放在屋裡，我想，他也希望看著我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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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再次被忙碌填滿。

 

今天我要去採訪幾個偏遠山村的獨居老人，採訪完畢，已經入夜。

 

起風似是沒多久，暴雨便迫不及待傾瀉而下，豆大的雨粒像小石子一般砸得人生疼。

 

我看著似曾相識迅速上漲翻滾的河面，恐懼再次襲來。

 

「念念！」程頌身著雨衣焦急地四處尋我，一邊大聲呼喊我的名字。

 

內心的焦灼、恐懼一剎那平息，程頌總是予我最恰到好處的安全感。

 

我放松下來，向他揮手：「我在這裡！」

 

趁水還沒徹底漫上來，程頌開車帶著我離開。我伸手去夠安全帶的時候，看見窗外一抹灰白的身影，是霍雲庭。

 

他就那麼直直立在潑天的雨幕中，看著我們離去的方向。

 

程頌問我在看什麼，我笑了笑：「一棵樹罷了。」

 

20

 

沒過幾日，霍雲庭在廣電樓下堵住我。

 

他給我看一些視頻，是他請來幾輛貨車在搬運物資。

 

「我知道你在關注獨居老人和留守兒童，我給他們送去一些必需品，希望他們的生活條件可以得到改善。」霍雲庭說得誠懇。

 

我回以微笑：「我替他們謝謝你。」

 

「念念，你喜歡的那個歌手很快要來這邊開演唱會，我搶了兩張票……」他有些緊張看著我，生怕我拒絕。

 

「你可以和朋友去，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我客氣疏離。

 

「念念！」霍雲庭的聲音有一絲顫抖：「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回答他：「是的，沒可能了。」

 

他眼裡亮起的那點希望瞬間湮滅，似是紅了眼眶，趕緊低下頭去。

 

我轉身離開，留給他最後的體面。

 

21

 

生活似乎慢慢回歸正軌，可是這平靜很快被打破。

 

周雅楠申請了監外執行，她懷孕了。

 

她向矯正部門申請了要見我，說我是她最好的姐妹。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

 

院子裡有許多仙人掌、蘆薈，老師說他沒太多時間照顧需要嬌養的花朵，這些耐旱的植物更適合跟他一起生活。

 

如今，這些生命力頑強的植物也枯萎了。

 

「你來了？自己找地方坐。」周雅楠語氣隨意，仿佛我們還是最熟稔的摯友。

 

「有事嗎？」我語氣卻冰冷，我實在沒有表演天賦。

 

「你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嗎？」

 

「霍雲庭的。」她仰起臉，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到難過失落的表情。

 

我面無表情，看了一眼時間，「就想告訴我這個？」

 

我推開院門，周雅楠卻激動起來：「就在那天晚上！你被踢掉了孩子，他送我回家，他以為我暈倒了，其實我是裝的！哈哈哈，他發現了，那又如何？我勾勾手指頭他就跟我滾到了床上！」

 

「宋念！你多可憐啊！宋念！你的孩子S了！哈哈哈！他卻在跟我生孩子！我們那天晚上抱在一起……啊！」

 

我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臉上，不解恨又反手一巴掌。

 

想到這對垃圾害S了我的孩子，我有些失控。

 

但我很快控制了情緒，我不要再在這種人身上浪費精力。

 

她生下孩子還要繼續服刑，一輩子不會出來，這是她的報應。

 

22

 

霍雲庭很快也知道周雅楠肚子裡是他的孩子。

 

他有些驚慌失措攔截住下班路上的我，「念念，那天不是我主動的，我……你原諒我好嗎？」

 

「你還記得我們已經離婚了嗎？你跟誰生孩子都和我無關。」我冷冷甩下一句話。

 

「可我隻想要你給我生的孩子！」霍雲庭的這句話幾乎點燃了我，我握緊拳頭深呼吸很多次，還不能平靜下來。

 

涼風灌進薄薄的風衣，讓我渾身僵硬。

 

我似乎定在那很久，直到一雙溫暖的大手覆上我的肩頭。

 

我一回頭，對上程頌那雙皎月般的眼眸，我感覺周身回暖，理智也重新找了回來。

 

我緊緊握住程頌的手離去，沒有再回頭。

 

然而沒幾天，周雅楠卻挺著肚子出現在我面前。

 

按道理說，她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念念，霍雲庭瘋了！他使了各種手段想叫我打掉這個孩子！」周雅楠有些急切，擋住我的去路。

 

「那是你們的事兒。」我繞開她。

 

「我求你了！你勸勸他吧！」

 

見我不為所動，周雅楠忽然變了語氣：「既然你們想害我的孩子，那你也隻好去S！」

 

語音剛落，她掏出一把折疊刀，發了狠向我刺來。

 

「念念！」一個身影衝過來，毫不猶豫擋在我面前，是霍雲庭。

 

周雅楠使了全力，根本來不及收。

 

那把刀刺中霍雲庭心髒的部位，他看上去痛苦異常。

 

23

 

警察很快帶走了周雅楠，我撥打了 120。

 

霍雲庭呼吸不暢，費力抓著我的手：「這次，我……終於及時……趕到了。」

 

「念念……我後悔了。」

 

這座南方小城一年四季雨水都很多，轉眼，雨又下起來。

 

雨水打在霍雲庭臉上，讓他睜不開眼，可是他努力睜著眼睛，一直望著我，似乎想把我深深望進眼底。

 

他送到醫院還是搶救無效，被宣告了S亡。

 

他把手裡所有的股權都轉給了我，還給我留下了四套房產和三輛車。

 

我將房子和車都變賣了，把錢捐了出去。

 

周雅楠受了刺激，孩子沒能保住，聽說她精神變得不太正常，每天嘴裡一會念著：「爸，對不起。」一會又喊：「霍雲庭！你好狠的心！」

 

聽了讓人唏噓。

 

雨下了整夜，早晨終於停了。

 

程頌和我一起，把老師院子裡那些仙人掌和蘆薈搬回家。

 

隻不過又澆了水，他們便奇跡般的復蘇了。

 

我想，這，就是生命和愛的力量。

 

霍雲庭視角：

 

1

 

做實習記者時，我一眼就瞧見了穿著背帶褲，扎著馬尾的宋念。她笑起來陽光明媚, 一下就撞進了我的心裡。

 

我用第一個月的實習工資, 給她買了一條很便宜的水晶項鏈。

 

她歡喜地戴了好幾年。

 

剛開始一切都很好，直到周雅楠越來越頻繁闖入我們的生活。

 

與宋念不同, 周雅楠是那種軟軟的女生，她時常向我尋求幫助，用崇拜的眼神看我。

 

我承認，我起了貪念。她倆一個聰慧獨立，一個溫柔嬌媚，我被亂花迷了眼。

 

剛開始我生怕宋念發現。

 

後來老師出事後，我便打著替老師照顧周雅楠的旗號，做著背叛宋念的事。

 

我明知這樣會傷害宋念, 可是我仿佛中邪。

 

我也察覺到了S害老師的另有其人，當手下把大秦哥的號碼給我時，我突然猜到了幕後黑手是誰。

 

我震驚之餘猶豫了。我想, 我慢慢遠離周雅楠便是，我還不忍心送她去蹲監獄。

 

誰知周雅楠瘋了。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 事情已經失控了。

 

2

 

我真蠢，宋念那麼聰明，怎會看不出我和周雅楠之間的拉扯曖昧？

 

「換一條吧。」我還沒出聲，霍雲庭卻舉起另外一條，「戴這個吧，那條很便宜，配不上你的身份。」說罷看我一眼。

 

「完我」周雅楠隻是一時意亂情迷。我根本不愛她, 她沒法跟宋念相提並論。

 

宋念是生長在陽光下的向日葵, 而周雅楠隻是雨後陰暗裡的青苔。

 

我知道宋念是愛我的，我以為隻要我懸崖勒馬, 我就可以重新挽回她的心。

 

誰知道她竟這般決絕。

 

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的呢？

 

也許，那個雨夜，我先救下她；也許那些混混鬧事時我選擇保護她，是不是結局就會改寫？

 

周雅楠是算計好的，她假裝暈倒, 讓我送她回車裡。可是當我要回去救念念時, 她一把抓住我的領帶，脫去自己身上的衣裙。

 

……

 

我沒把持住, 我沒想到就在那一天，我失去了我和宋念的孩子。

 

以後也再也不會有屬於我和宋念的孩子了。

 

3

 

我後悔了。

 

以往我有很多應酬，總是晚回家, 宋念不管多晚都會等我。

 

如今再回家，卻沒有人等我了。偌大的家, 一下子就空了。

 

宋念有一些化妝品和舊衣物沒帶走。

 

我依舊把它們擺在原處, 期待有一天它們的主人會再回來。

 

雖然我知道，再也不可能了。

 

宋念找到了心裡隻有她一個人的男人。

 

我像跟蹤狂一樣每天跟著宋念, 哪怕隻看著她的背影, 我都覺得幸福。我怕我一轉身，她就從此消失在我的生命裡。

 

我慶幸我這麼做了，否則我根本來不及擋下周雅楠那個瘋女人的刀。

 

那把刀扎在我身上，我卻很開心。

 

因為宋念終於又肯讓我靠近了。

 

她沒事, 真好。

 

那天雨好大, 我費了很大力才睜開眼睛，我知道我閉上眼，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我要努力記住她的模樣。如果有可能, 我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她，到那時，我一定會做一個好丈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