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記得老趙不是向你推薦過他嗎？你怎麼就帶個小殘廢回來呢？多可惜啊！白白讓何嘉然撿了這麼大的一個漏！我都替你難過！」

林煜，他又來到了研習所，還是被上一世那個一直跟我爭個高低勝負的何嘉然帶回來的。?

 

我對何嘉然並不陌生，她是我大學時代的同組同學，我們跟隨同一個老師學習。

 

可老師每次誇贊我設計巧妙時，她總會擺著一張臭臉。小組會議結束後又纏著問我秘訣。

 

周末我去圖書館，我前腳剛到，她後腳就跟了上來。

 

回去後還在寢室大聲說：「童瑤又去圖書館學習了，這可真夠認真的。」

 

後來我來到這個研習所實習，她不知道為何也來這裡，可實習名單上並沒有她的名字。

 

那天我前腳帶黎墨回來，她後腳就將林煜「撿漏」回來。

 

剛提到她，她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昂首挺胸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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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邊還有一個男孩，是林煜。

 

她拿起黎墨的設計稿，輕蔑一笑：「童瑤，你就收了這樣的學生？這恐怕連個完整的圖紙都畫不出來吧！你這是什麼眼光？」

 

「巧了，我也收了個徒弟，我給你看看他的作品。」

 

林煜走上前，極其自信地將懷中淡藍色的短裙展開。

 

研習所的其他同事都圍過來湊熱鬧，紛紛誇贊林煜是個小天才。

 

剛剛說替我感到可惜的同事又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搖頭嘆氣。

 

淡藍色的裙擺上點綴著幾顆珍珠。

 

這符合本期「蔚藍夏日」主題設計比賽的要求。

 

這件裙子，林煜上一世在三個月後的市比賽中才拿出來。

 

他們都誇贊設計獨具匠心，但這完全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水平。

 

這件裙子上的珍珠數量，還是在我的提議下減少為十顆。

 

我曾無數次看著他捧著這條裙子，在我面前轉悠。

 

最後他也靠這個設計作品，在市級比賽中拿到了不錯的名次。

 

曾經的記憶一閃而過，我越回憶，隻覺得越痛苦。

 

那裙擺上的珍珠一閃一閃，我的心仿佛在被一根一根刺戳著。

 

林煜得意地向眾人展示自己的作品。

 

他的作品在同齡人的作品面前簡直可以說是完美，但還是有明顯有錯誤的針腳。

 

何嘉然看著林煜手中的作品，又看向我，露出得意的笑容：「林煜小小年紀，剛來就有這樣的水平，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說是不是？這就是未來設計界頂尖的人。」

 

「他也是我何嘉然的關門弟子。」

 

可林煜不理會何嘉然，竟走到我面前：「老師，我不會弄壞裙子了。我錯了。」

 

「你可不可以帶我回去？」

 

何嘉然看見林煜走到我面前後，她快走幾步將他拽了回來。

 

「老師在這兒，別亂喊。」

 

何嘉然的語氣明顯有些煩躁。

 

黎墨往我身邊靠：「這是我的老師。」

 

我回應黎墨的期待的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我的學生黎墨在這裡。」

 

「何嘉然，管好你的學生。」

 

林煜還想上前解釋，我帶著黎墨轉身離開。

 

他的眼裡有幾分悽涼。

 

5

 

回去後黎墨再一次問我是不是確定要當他的老師，我看見他的眼角有些發紅。

 

「老師說過的話，當然算數！」

 

「以後不許亂想了。這樣老師也會難過的。」

 

我看著他不能動彈的右手，心裡有些難過。

 

「我們下星期再去看看右手好不好？」

 

他從來到研習所後從未拒絕過我的提議，可唯獨這一次，他搖頭。

 

「不用浪費錢的。我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我右手不能動也不會影響什麼的。」

 

他既然如此抗拒，我不會過多幹涉。

 

組內的主題設計比賽開始後，一走進會場，我就看見了何嘉然帶著林煜，坐在最顯眼的位置。

 

何嘉然把頭抬得很高，似乎覺得這場比賽的冠軍非他莫屬。

 

我帶著黎墨，一來為了展示他的作品，二來挫挫何嘉然的那股傲氣。

 

在研習所內，她三天兩頭炫耀自己收了個天才弟子，起初他人也是羨慕，但是炫耀的次數得多了，大家都有些聽得厭煩了。

 

這和她上學的時候的性子一模一樣。

 

黎墨有些緊張，拽著我的衣角，我告訴他沒事的。

 

我知道他為了這件作品花了許多心思，他也想為我正名。

 

研習所的裡其他人都明裡暗裡說我腦子不清晰，帶個殘廢回來。

 

模特穿著林煜設計的裙子出現在舞臺上，展示了一圈後又回到舞臺後面。

 

緊接著各式各樣的小裙子一一呈現。

 

可評委看見林煜設計的那條裙子後，後面的小裙子即使設計得再巧妙，也總覺得不如之前那條獨特。

 

見評委紛紛誇贊林煜的作品，林煜轉頭看向我，露出一個笑容，此時無聲勝有聲。

 

等到黎墨的裙子展示完後，評委經過討論，選出了這次主題設計比賽的第一名。

 

「恭喜何嘉然隊伍的林煜的參賽作品《夏日之光》獲得本次比賽的特等獎！獎金五千元。」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毫不意外，畢竟那是林煜上輩子早已設計出來的作品，早已經過時間的驗證，和同齡人的作品不是一個階段的。

 

可我身邊的黎墨還是垂下了眸子。

 

雖然沒有拿到第一名，黎墨還是拿到了優秀獎。

 

「黎墨，第一次參加主題設計比賽就拿到了獎，你多棒啊，沒事的。」

 

隨後主持人為林煜頒獎，並且宣布：「以後研習所的資源會重點向何嘉然隊伍傾斜。此外，林煜將成為研習所下一場省賽的候選人員。」

 

研習所向來一視同仁，聽到「資源傾斜」幾個字我失了神。

 

而我回過神，何嘉然就已經帶著林煜走到我的面前，她說：「大家都知道林煜是最優秀的。」

 

「本來都直接定下了省賽人選。要不是林煜非說要贏得讓大家心服口服，我才懶得帶他來。」

 

「童瑤，你那麼認真工作，那麼努力有什麼用呢？」

 

「還不是隻能教一個殘廢？」

 

我向負責人詢問情況，負責人隻是平靜地回復：「沒辦法。誰讓何嘉然帶來的這個孩子那麼優秀呢？」

 

「這不是明擺著的天才設計師嗎？資源是稀缺的，本來就應該流向最需要的地方。」

 

我克制住怒火，問他：「貴研習所，當初打出的招牌就是一視同仁對待每個導師和學院，每個人都能獲得一樣的機會。您這樣會砸了自己的招牌的，會澆滅多少懷夢少年的那顆熾熱的心？」

 

負責人說他也沒有辦法，是領導吩咐的。

 

領導見到我以後，也是心平氣和地說：「童瑤。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強者生存。設計界也一樣。好的資源配好的人才，那才是正道。」

 

我不知再說些什麼，離開了辦公室。

 

一出門我看見了坐在樓梯轉角處的黎墨。

 

「師傅，這個給你。」

 

是優秀獎的獎品，一本筆記本。

 

「師傅，我正好分到了你喜歡的粉色。」

 

6

 

何嘉然借著這次的主題設計比賽，將林煜的作品《夏日之光》發布在社交媒體上，越來越多人得知了她收了個天才徒弟。

 

他們師徒倆的名號越來越響亮。

 

何嘉然的社交軟件發布的那個動態下面，滿是網友的贊許。

 

【小小年紀就能設計出這麼驚豔的款式，我以後要買它設計的裙子！】

 

【這是什麼天才？羨慕嫉妒！】

 

【這衣服這配色，加上袖口的珍珠，簡直是絕了！】

 

【什麼時候發售啊？我要訂一百件，評論區抽九十九個幸運的小姐妹們一起穿！】

 

此外，何嘉然的另外一條關於黎墨的動態的下面，全是質疑聲。

 

【這小孩右手是壞了嗎？身殘志堅啊？】

 

【可這設計衣服這種費腦子又廢手的活兒，對他來說真是太不容易了。】

 

【是被哪個無良導師騙來的？太慘了！】

 

我沒有理會這些言論，隻是更努力教黎墨設計圖稿，選取布料，制作樣品。

 

他們說他們的，隻有我知道，黎墨是天生就能吃上這碗飯的。

 

他對藝術有獨特的理解。

 

我在路上又遇見了何嘉然，她拿著省裡比賽的資料，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其實這些比賽林煜肯定都能拿第一的。」

 

「但領導非要我們去參加，沒辦法隻能去了。我們林煜都不屑參加其他小比賽。他本就是未來的頂尖設計師。」

 

天賦是絕佳的底牌，但拋去勤奮和汗水，天賦單出，最後還是會變為一張S牌。

 

黎墨的付出絕不是無用的，那段付出努力一直沒有看到成績的日子，是在扎根。

 

我相信，一切的努力，走過的每一步，都是作數的。

 

我本以為這段時間可以靜靜地陪黎墨挑選布料，制作樣衣。

 

可林煜撇下何嘉然，又找上門來。

 

「師傅，對不起，之前是我一時衝動。」

 

我毫不客氣：「你一時衝動毫發無損，我卻日夜備受折磨。」

 

他向我走近了幾步：

 

「師傅，我知道那個酒吧舞女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她不是 985 的學生。是她盜走了你之前的設計作品，還一口咬定從未看過你的設計作品集，我也是後來知道她其實是抄襲者。」

 

「她以S明志不過是她背後的人設的一個局。原本她是不會S的，是她背後的人害怕事情敗露牽連她，才會慫恿那個女孩去自S。」

 

「但師傅，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曾經留學過？在海外也有作品？而且你還瞞著我去見別的男生。」

 

他眼裡滿是不甘心。

 

「師傅是你不信任我，不告訴我你的過往，我才會相信了她的花言巧語，才會覺得師傅你才是那個抄襲者。」

 

他一副受害者的樣子，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又帶著些許憤怒看著我。

 

「師傅你說會用心培養我的。可是你連你之前的作品都不讓我知道。你是對我有所保留的。甚至還偷偷見別的男孩子，我不過也是見你和別的男人親近，為了讓你注意到我，我才去找她的。」

 

「我喜歡你，童瑤，我隻是……」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行了。」

 

原來林煜還對我有這樣的感情。

 

我隻覺得無比厭惡。

 

「林煜，你別再讓我更討厭你了。」

 

「你還在還為你的私欲狡辯，真是一點也沒有變。」

 

他隨即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以為黎墨就是什麼好人嗎？」

 

7

 

我當然不會在意林煜的話。

 

可是我路過酒吧時，看見了坐著在裡面的黎墨。

 

他將畫冊遞到那個舞女面前，兩人談笑風生，舞女還貼心地為黎墨翻頁。

 

我走進去，黎墨慌慌張張收起畫冊。

 

而他對面的那個舞女，就是上一世抄襲我的設計作品，還S不承認的那個舞女許夏。

 

我沒有上前和黎墨打招呼。

 

我轉身離開，我隻覺得自己此刻很是狼狽。

 

我難道是又犯錯了嗎？

 

我重活一次，帶回不同的人，還是一樣的結果嗎？

 

那個眼裡滿是熱愛的少年，也是這樣的人嗎？

 

我是什麼失敗的導師？

 

我隻覺得心口好痛，痛到我喘不過氣。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回到研習所。

 

回來後看見黎墨正捧著畫冊來回翻動。

 

他看見我，慌張地合上畫冊。

 

「師傅！」

 

我看見那本是最新一期畫冊，又捕捉到了黎墨眼中的詫色。

 

他在試圖瞞著我什麼事情。

 

「什麼時候買的畫冊？」

 

他眼神躲閃：「這個是別人的。」

 

但是省賽在即，我並不希望影響他的心情。

 

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省賽前幾天，那個舞女主動來找黎墨。

 

她依依不舍遞給黎墨一本畫冊。

 

「謝謝你，把這本借給我。我送你的手鏈你為什麼不戴啊？」

 

黎墨接過畫冊，遞給她一本另外的畫冊，將手鏈塞進舞女的兜裡，轉身離開。

 

那個舞女拽著他的衣角：「黎墨，你也幫我設計一件衣服吧。我覺得你的作品好棒。」

 

黎墨轉身時對上了我的目光，他立即甩開舞女拽著他袖口的手。

 

「師傅！」黎墨像看見救星一樣，向我投來求救的眼神。

 

那個舞女看見我，在我身上打量了片刻，扭頭跟黎墨說：

 

「這就是你口中的老師？看起來確實風韻猶存，不過，你設計的衣服給這個女人穿，簡直是浪費……」

 

「你不要再亂說了。」

 

我帶著黎墨轉身離開。

 

我問他：「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為何不跟我說？」

 

「是怕我影響你們的感情嗎？」

 

「師傅，不是的……」

 

他吞吞吐吐，我也沒有為難他。

 

「你把接下來這件作品的數據測量好，我們再開始選布料。」

 

他放下書冊，開始測算起數據。

 

忙了大半天，改了又改。

 

他用左手捏著圖紙，走到我面前：

 

「師傅，我算好了。」

 

我接過圖紙，讓他自己去選布料。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黎墨。

 

他上一世明明如此熱愛藝術，現在又被半路出現的舞女帶走了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