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看著他眼底浮起的隱隱戾氣，絲毫不懷疑隻要我點了頭，明天就能聽見我爹暴斃的消息。

“不，還不值得為他髒了手。更何況你現在的處境也並不容易。”

 

沈確一臉可惜：“行吧。”

 

“林曦，你有想過你想做什麼嗎？”

 

“賺錢，”我不假思索地說道：“賺很多的錢。”

 

沈確誇張地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你會說想跟林黛一樣，做個教書的夫子。”

 

我嫌棄地擦著蹦過來的口水沫：“你看我是個當夫子的料嗎。”

 

沈確誠實地搖頭：“賺那麼多錢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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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喜歡銀子，當然，金子更好。”一想到她數銀子時的表情我就不自覺地想笑，“而且有錢了就能給她開間更大更好的學堂。她是個很好的夫子，她能幫到更多人。”

 

“你還真是喜歡她，”沈確表情奇怪地嘟嚷著，“我也幫過你，怎麼不見你也喜歡喜歡我。”

 

“我挺喜歡你的。”

 

看著他驟然瞪大的眼睛，我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挺有趣的，給錢也爽快。就是瘋了點，話還有點多。”

 

“你還真是......”

 

沈確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嘆了出來，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又重又沉的布袋。

 

扯開袋口一看，裡面不僅裝滿了銀子，還摻了幾片金葉子。

 

“有空就替我來看看我娘，多跟她說說話。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用帶，就跟之前一樣，有花的時候折枝花，沒花就——”

 

我盯著很是墜手的銀子看了半響：“你要做什麼很危險的事情嗎？”

 

“還會回來嗎？”

 

被打斷的沈確一愣，很快又笑了起來：“林曦，你信我，往後你一定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

 

我面無表情地點頭肯定：“我知道。”

 

“知道就好，”沈確又開始給我掏東西，這次他掏出了一支通體溫潤的玉簪子，“這個你拿著，有什麼困難就拿著這個上京華城找我，看在你挺喜歡我的份上能幫的我一定幫。”

 

我接過簪子提醒道：“京華城挺大的。”真有事找你，我要上哪兒找你去？

 

沈確握拳抵唇咳嗽了兩聲：“等我安頓好了就給你寫信。我一定會給你寫信的，你收到我的信可不能不回。”

 

“嗯，知道了。”

 

“林曦你會想我嗎？”

 

“會。”

 

面對明顯想逗我卻被我認真回答而嚇到的沈確，每次我都會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

 

他快速調整了一下表情：“我不信，除非你笑一個給我看看。”

 

晚風吹開厚厚的雲，牛乳般的月光傾瀉而下。

 

我在他的琥珀眸裡看見了自己的笑臉。

 

“沈確，我會想你的。”

 

11.

 

沈確離開後的日子照樣過，樂趣卻少了許多。

 

轉眼三年，我已十六。

 

西水村在林黛的帶領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跟著林黛一起幹的人家日子越過越好。

 

如今的我除了跟著林黛學習知識，接手她所有對外的生意外，還將原有的生意擴展到臨近的城鎮。

 

一時間我們成了西水村最富有的人。

 

林黛致力於教學和研發新的東西，有了我這個榜樣，村民們紛紛把家裡的女娃都送到了學堂，盼望著自己家也能出一個可以讓錢生錢的林曦。

 

原本隻知道在背後說我壞話的人如今都小心地跟我打著招呼。

 

曾對林黛那五十兩銀子有多惋惜，如今他們就覺得那五十兩銀子花得有多值。

 

一個個都在誇著林黛慧眼識珠。

 

有人被誇就一定有人被嘲。

 

我爹就是個被全村搓著脊梁骨嘲笑的對象。

 

自從沈確離開後，他捕到的獵物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那麼好賣了。

 

錢比以前賺得更難了，讓他最糟心討厭的孩子卻賺得越來越多。

 

這種極大的心裡落差讓他不止一次來找過我的麻煩。

 

每次不是來問我要錢，就是讓我帶著他一起做生意。

 

可他似乎忘了，我跟他有關系的時候都不見得會聽他的話，如今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就更不可能會浪費時間搭理他。

 

要錢不成，他又把主意打到我這個人身上，打著給我找夫婿的名義憋著想賺一筆彩禮錢。

 

夫婦倆常帶著媒人和給我找的所謂夫婿上門，可把林黛氣個不輕。

 

那天是我第一次跟船走貨回來，雖然身心俱疲，但一想到林黛收到我給她帶的禮物會有多高興時，心裡又暗暗多了許多期待。

 

然而當我回去看見林黛舉著釘耙氣得面紅耳赤，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向她伸出手時，全身的血液瞬間上湧。

 

擠在門口的村民各懷心思地喊著：林曦回來了。

 

長得尖嘴猴腮的男人滿臉綠光地看著我：“你就是劉大妹？我是——”

 

叮——

 

經常被我磨得發亮的柴刀緊貼著那男人的耳朵釘在了門板上。

 

“誰讓你們進來的？”

 

我一臉陰鬱地拔下門板上的刀，看著呆若木雞的幾人漠然開口：“我是林曦，誰還記不住，我不介意幫你們把我的名字刻在你們臉上。”

 

“再讓我知道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林黛，你們晚上睡覺的時候最好都睜著眼睡。”

 

那男的和媒人早就嚇破了膽，猛地回過神後轉身撒腿就跑。

 

把那兩人嚇跑後，我又熟練地掛上一個得體的笑容認真向在場的村民道謝，感謝他們在林黛需要幫助的時候行俠仗義。

 

又拿出這次帶回來原本給林黛作為禮物之一的精致糕點統統分了出去。

 

得了好處的村民們紛紛賣力譴責著劉二石夫婦。

 

即便劉二石再蠻橫，在這麼多張嘴面前他還是很快敗下陣來，陰狠地看了我一眼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了我娘一巴掌罵罵咧咧地離開。

 

我娘挨了打，低著頭捂著臉一聲不響地也跟了上去。

 

而我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這已經不是劉二石第一次趁著我不在的時候，為我嫁人的事帶人上門了。

 

林黛怕我衝動之下會做些什麼，所以一直都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12.

 

為了防止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我聯系了鄰鎮才有的武館希望能兩個身手了得的女子到我家來當長工。

 

然而武館一時人手不足，需要下個月才能有我想要的人過來。

 

為了林黛的安全我決定推遲出貨時間，等武館的人來了我再出發。

 

“哪裡需要這麼緊張，我白天上課，人來人往的，能出什麼事？你要是擔心晚上隻剩我一個人不安全，那我就到裡正家，跟秋花擠一擠不就完了。”

 

“你為了能跟船出貨都吃了多少苦了，哪能說推遲就推遲。”

 

林黛絮絮叨叨地勸了我兩天，可我除了悶頭幹活就是讀書寫字完全不搭理她。

 

“林曦，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見了，”我有些無奈地放下手裡的書，“姐姐，你來西水村多久了。”

 

“四年，怎麼了？”

 

“你認識劉二石多久了。”

 

“你想說什麼？”

 

“姐姐，西水村的人感激你的多，想取而代之吃掉你的人也不在少數。窮山惡水多刁民，書上是這麼寫的吧。西水村都窮了多少年了，真以為富裕了兩三年他們就都能剔除骨子裡的劣性成為聖人了？”

 

“姐姐，劉二石是個禽獸，他的惡是你無法想象的。不是你教我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嗎，錢而已，沒了還能賺，但我絕對不能拿你冒險。”

 

長久的沉默對視後林黛嗷了一聲，突然抱著我親了起來。

 

“小曦現在真是越來越像個大人了，這份自豪感是怎麼回事，這就是養大一個好孩子的成就感嗎？”

 

“我早就是個大人了，”我嘟嚷著任由她抱著我笑出鵝，“我都已經及笄了。”

 

“好好好，小大人好。你每次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林黛高興地時候總有許多的小動作，即便我已經熟悉了她每一個小動作卻仍舊難以習慣。

 

“哦，對了。”林黛直起腰，“你走貨的時候沈確來信了。”

 

沈確離開半年後開始偶爾給我寫信。

 

差不多過了一年，寫信的頻次開始穩定，約莫兩月一次。

 

我們互相在信裡寫著自己在做些什麼，做到什麼地步，現階段遇到了什麼問題。

 

然後開始互相給意見，若覺得對方的意見有用，回信的時候會在信封裡塞些小東西當做謝禮。

 

這次他送來的信紙裡就夾了一片金葉子，然而最讓我覺得驚喜的並不是這片金葉子，而是在信裡提到的一間酒樓。

 

看來他總算是在京華城站穩腳跟了。

 

“沈確在信上寫了什麼讓你這麼高興？”

 

在林黛一臉好奇地湊過來之前，我不動聲色地折起信紙。

 

“沒什麼。再說了，你哪裡看出來我很高興了。”

 

“你的嘴角都抬到眉毛上了，”林黛曖昧地撞了撞我，“說說唄小大人，沈確跟你說什麼了？”

 

“都說了沒什麼。”

 

林黛什麼都沒說，隻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看著我。

 

13.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在順利進行時，噩夢還是降臨了。

 

我不過就是打了個盹，醒來看見林黛留在桌上的紙條才知道她又去做家訪了。

 

之前我就聽她提到過，鄰村有個女孩，天賦很好，也很愛讀書。然而那女孩的弟弟不愛讀書，也不願意看見女孩變優秀，爹娘為了讓命根子高興，直接不讓那女孩再來上學了。

 

為了能讓這個孩子繼續上學，林黛不止一次到她家勸她父母放人。

 

這不是她第一次去做家訪，隻是不知為何我捏著這張紙條總覺得心慌得緊。

 

來不及多想，我拿上背簍和柴刀奪門而出。

 

出了村子，沿著小河往上走，我看見了幾個正在洗衣服的嬸子。

 

他們見到我以為我去砍柴，紛紛誇贊著我的勤快能幹。

 

我不動聲色地隨口一問，的確都見過林黛，隻是其中一個嬸子說的話讓我的心猛然下墜。

 

“不過我剛才還看見了麻子那伙人鬼鬼祟祟地也往東水村的方向去了。”

 

麻子那伙人是附近幾個村子最惹人嫌的混混，成天無所事事欺軟怕硬，不少姑娘都被他們調戲過。

 

甚至還聽說有個姑娘就是因為被麻子他們欺負狠了，大著肚子投了河。

 

我一路瘋跑，查看所有隱秘的草叢，泥溝，破房子。

 

最終在一間廢棄的土地廟裡，我找到了被壓在地上奮力反抗的林黛。

 

壓在她身上的畜生癲狂地撕扯著她的衣服，周圍的畜生興奮地起哄，各種下流惡心的葷話隨著惡臭的唾沫一起從嘴裡噴了出來。

 

就那一瞬間，一直束縛著我的某根線突然就斷了。

 

等我回過神時，地上一片暗紅。

 

撕扯林黛衣服的畜生脖子開了一個大口，除他以外，還有兩個我已經想不起來是怎麼回事，他們就已經倒在血泊裡一動不動。

 

剩下還會喘氣的兩個捂著身上正在冒血的傷口無比驚恐地叫喊著，求救著，一如曾經被他們欺負過的受害者那樣。

 

隻不過這次，他們成了待宰的羊。

 

“求求你，別S我，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林黛，林夫子，林仙女，你勸勸她啊！”

 

我吐出一口濁氣，垂眸掃了一眼滿手的血漬，隻一眼，骨子裡被一直壓抑著的什麼東西在瘋狂叫囂著。

 

“小、小曦。”

 

林黛的聲音讓我皺著眉狠狠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我終於找回了幾分理智。

 

“有人跟我說已經見過好幾次你們在西水村，在我家附近轉悠。所以不要跟我說什麼路過，臨時起意，隻是開玩笑。”我說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楚地傳到他們的耳朵裡。

 

“我隻問一次，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說、說了就能放過——”

 

隨著一聲慘叫，開口那人被我用刀背砸碎了膝蓋。

 

“不要說廢話，珍惜每一次開口的機會，懂嗎？”

 

“劉二石！”

 

另一個尖叫著開口：“劉二石給了我們十兩銀子！他說林黛下了他的面子，自從林黛出現以後就一直在壞他的好事。所以他想給林黛一些教訓。我們、我們也隻是拿錢辦事。”

 

“我錯了，求求你別S我。”

 

“小曦，”林黛又一次從身後抱住我，順手抽走我的柴刀，“小曦我沒被——”

 

“我們回家吧，”我對上她惴惴不安的眼神，輕輕地笑了下，“你隻是在去家訪的路上摔進了土坑爬不上來。我恰好砍柴路過，把你拉了上來。”

 

說罷，我又轉過頭看著跌坐在地上驚恐安靜地看著我的畜生們說道：“至於你們，自己倒霉遇上野豬，S了幾個，路過的我好心救了你們。”

 

“是是是，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一聽能活，兩人都在拼命叩頭，捧著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冷漠地看著他們，指著一旁斷了氣的問：“那這幾個怎麼辦？”

 

“扔到後山！”供出劉二石的那人答得飛快，“我們在後山遇到野豬，得、得林姑娘搭救已是大幸，把他們留在後山，說不定沒幾天就能被野豬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