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系統想了又想，開口勸我：

【宿主，要不我幫你轉成攻略任務吧。

 

【反正大多數女配都會走向這個道路，多咱一個不多啊。】

 

攻略……

 

我默念這兩個字，低頭。

 

江舟野等不到回應，已經百無聊賴地躺在了我膝蓋上。

 

從這個角度，我能看見他的發頂，也能捏住他的後頸。

 

可我總是會想起，那個既定的未來裡，我被他丟出門外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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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我拒絕了系統的提議。

 

我想再試一次。

 

「江舟野。」

 

「嗯？」

 

膝上的人聞聲抬頭。

 

我淺笑：「獎勵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哦？是什麼？」

 

江舟野故作好奇地反問。

 

我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

 

「下個月，我和你哥結婚。

 

「你會來祝福我的，對嗎？」

 

15

 

婚禮場地定在海島上。

 

江延哲為此買了新的遊艇，邀請圈內好友提前慶祝。

 

江舟野也在列。

 

他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微長的頭發柔順地放下來，被海風吹得飛揚。

 

「阿野，你能來，我很開心。」

 

江延哲攬著我的腰走到他面前，欣慰地笑道。

 

他是真的開心。

 

手上用力擁我入懷，貼著我的耳邊輕語：

 

「令宜，我還得多謝你，要不是你，我怎麼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動作溫柔親昵，我順從地掛上害羞的表情。

 

心下卻冷笑。

 

江延哲近來輸得太多，已經坐不住了。

 

所以他提前了婚期，借名設了這場鴻門宴。

 

為的，是在空曠的大海上，徹底除掉江舟野。

 

江延哲松開我：「令宜，我去招呼那邊，阿野就交給你。

 

「好好照顧他。」

 

後半句說得意味深長。

 

生怕別人聽不出問題。

 

我把酒杯遞給江舟野。

 

「要不要喝點？」

 

江舟野盯著我的眼睛，像是要數清楚我有幾根睫毛一般。

 

半晌後才開口，語氣淡淡。

 

「這是你給的，還是江延哲給的？」

 

「有區別嗎？」

 

我垂眸：「我們馬上就是夫妻了，誰給都一樣。」

 

「沈令宜。」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喊我。

 

江舟野抓著我的手腕舉高酒杯，湊到唇邊一點點飲下。

 

從始至終，他沒有看過酒杯，隻是靜靜地將視線落在我臉上。

 

系統被這個氣氛嚇得不敢說話，在我腦海裡倒吸一口冷氣。

 

直到酒杯見底，猩紅色的酒液盡數落入他喉中。

 

江舟野松開手指，剛要說話，被我一個動作制止。

 

酒杯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徑直跌進海中。

 

下一秒，異變陡生。

 

16

 

在來這裡之前，我特別要求系統把這段劇情放給我看。

 

但是畫面再清晰，都比不上親臨其境來得震撼。

 

江舟野被七八個保鏢圍在中間，拳腳狠辣，不遺餘力，卻莫名落了下風。

 

他身形不正常地晃動，面色也變得難看。

 

被制服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江舟野恍然大悟，憤憤道：「你在酒裡下藥了？」

 

卑鄙的手段。

 

江延哲不置可否，揚手摔了酒杯。

 

玻璃碴子飛濺，我下意識躲閃，背後撞上人，被強硬地扭住手臂。

 

「放開她——」

 

江舟野瞳孔緊縮，失聲大喊。

 

「你還有心思關心她？」

 

江延哲好笑地撫摸我的臉：「就是她在你的酒裡下了藥，也是她遞給你的。」

 

「令宜啊令宜，你真的很有用，如果不是你，想來他也不會喝吧？」

 

我被擰著手臂推到船邊，吃痛地皺起臉。

 

江舟野著急地掙扎卻無濟於事，狼狽的模樣看得江延哲哈哈大笑。

 

「果然是私生子，就是上不得臺面，一個女人而已，急什麼？

 

「沈令宜這樣上趕著討好的，我一抓一大把，也就是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才把她當個寶。」

 

江延哲開始發表一些經典的反派言論。

 

我都不想細聽，隻顧著跟系統對話。

 

【宿主，任務進度已經到 97 了。

 

【惡感值在 95 上下徘徊，沒有固定住。】

 

「好感度呢？」

 

【好感度啊，我看看……宿主小心！】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推力，猝不及防地，我直接半個身子探出了欄杆。

 

慌亂間我轉頭，人群那邊爆發出驚呼聲，江延哲不知道什麼時候走近了江舟野，正作勢要踹他。

 

蠢貨！

 

我氣得咬牙。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派S於話多！

 

江延哲神色錯愕，轉瞬間就被撂翻在地。

 

周圍的保鏢有一大半反水倒戈，輕輕松松就扭轉了局勢。

 

而其他的所謂圈內好友，也都站到了江舟野那邊。

 

「怎麼、怎麼會這樣？！」

 

江延哲不敢置信地吶喊，側臉貼在地上，被江舟野一腳踩了上去。

 

怎麼不會呢。

 

我嘆息閉眼。

 

這段劇情，確實會有一個人下線。

 

但不是江舟野，而是江延哲。

 

他的失敗是注定的。

 

那杯酒裡確實有藥，但喝下去的人不是江舟野。

 

它會被調包，然後倒進大海。

 

我的失敗也是注定的。

 

17

 

【宿主，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忽然想起來之前系統不安的詢問。

 

它說反派的結局改變不了，男主和我也可以和平相處，為什麼我還要幫江延哲，去害江舟野。

 

我說我不甘心。

 

或許它不理解，但我真的不甘心，不明白。

 

我綁定了系統，我得知了劇情，我清楚這個世界從過去到未來的轉折和發展。

 

可我卻無力改變。

 

我做的一切是為了讓主角成長，如果他厭惡我，我就得卑躬屈膝地認錯討好。

 

如果他不幸，喜歡上了我。

 

我好像也不能拒絕，因為算起來，是我欠他的。

 

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主角。

 

哪怕我再惡毒，也做不到真正地危害他。

 

我不喜歡這樣。

 

系統沉默了很久，問我：

 

【如果失敗了，你要怎麼辦？】

 

「嗯……那就我S唄。」

 

【宿主！】

 

系統驚恐地喊我回神，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大半個身子凌空了。

 

對江延哲忠心的保鏢沒幾個，恰巧挾持我的是一個，見到老板被綁，便拿我談條件。

 

然而寡不敵眾，狗急跳牆。

 

失重的一瞬間，好像時間都變緩慢了。

 

江舟野目眦欲裂地衝過來，竭盡全力伸長手臂。

 

指尖像羽毛一樣劃開空氣，距離無限縮短。

 

但仍舊逃不開錯失的命運。

 

「如果你不是主角就好了……」

 

我喃喃道，遺憾地閉上眼。

 

18

 

撲通。

 

【警告，警告！數值異常！錯誤代碼 ?……%%^^ 滴——

 

【任務進度 100，惡感值 100，好感值？？？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為您發放獎勵，請稍候——】

 

19

 

水花像炸裂的煙花。

 

火焰噼裡啪啦地吞噬了江舟野的理智。

 

他撐著欄杆起跳、翻越，可腿卻像灌了鉛，一動不動。

 

「沈令宜！」

 

叫喊無濟於事。

 

眾人圍上來，驚恐錯愕，面面相覷。

 

全都束手無策。

 

江舟野僵硬地定在原地，內裡一股火氣嘶吼著掙扎。

 

「不、不可以……

 

「放開我，滾開——！」

 

江舟野雙目怒睜，恨極地咬牙。

 

他知道的，他能感覺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想要做的事情，無論遇到多少阻攔，最後都能完成。

 

而且每次都比預想的結果更好。

 

上天冥冥之中地偏愛他，萬事順他心意。

 

既然如此，那這一次，這一次為什麼不可以？

 

憑什麼不可以！

 

江舟野爆發出一聲沙啞的怒吼，周身束縛驟輕。

 

他松開手，跳了下去。

 

但是，海裡是浪花泡沫。

 

沒有沈令宜。

 

……

 

再睜開眼，一切都翻天覆地。

 

江延哲敗露，牽扯出一系列爛賬，已經被帶走喝茶。

 

老江總震怒下重病託付，一整個江家捧到江舟野手中。

 

所有人趕來恭喜祝賀，說他大難不S，必有後福。

 

還說江延哲道貌岸然，心思歹毒，活該他進去。

 

江舟野仔細篩選了每一句話，失望地得出結論。

 

沒有人，在乎一個S掉的沈令宜。

 

連她父親也一樣。

 

甚至為了沈家和江家的關系，她父親找了和沈令宜面容相似的女人來討好他。

 

江舟野惡心得不行，親自把對方丟了出去。

 

漆黑的酒店走廊靜得他煩躁，暴戾的情緒利刃一樣刺激著大腦。

 

江舟野蜷縮著握緊心口的吊墜。

 

是那天宴會上，他從沈令宜耳朵上咬下來的耳夾。

 

鑽石切割掌紋，痛得他淚流滿面。

 

這種痛苦是揮不去的夢魘，治不好的絕症，讓他看誰都不順眼。

 

除了一位，江家世交的一位千金。

 

他們曾經跳過一支舞。

 

江舟野每次見到她，痛感會減輕，接著他發現，偶遇的頻率上升了。

 

「呵。」

 

他嗤笑，決然地轉身離開。

 

哪怕痛到昏厥，也再不見面。

 

再次醒來，他開始收攏勢力。

 

從江家，再到沈家，周邊大大小小能伸手的企業，都被他牢牢抓緊。

 

那個把自己女兒當工具的人，江舟野也親自收拾了個幹淨。

 

對沈令宜的情況上報的是失蹤，一直都有人在找。

 

江舟野把沈家的股份全都記在她名下，按月往沈令宜的卡裡打錢。

 

沈令宜說過，想去北方看雪，南方看海。

 

他就在那裡置辦房產，在機場車站大屏播放指引告示，期盼她能看到，幻想她會去。

 

江舟野等了很久，疼痛在某個夜晚爆發，瀕S掙扎一般折磨他。

 

直到晨霧散去，陽光升起。

 

叮咚。

 

他收到了消息。

 

20

 

S遁，其實是一件有點辛苦的事情。

 

但也很爽。

 

系統實現了它的許諾，給了我自由。

 

【宿主，任務已經結束，從現在起，你不是惡毒女配了。

 

【你隻是沈令宜。】

 

這句話，實在動聽。

 

我渾身湿透地坐在沙灘上，捂著臉泣不成聲。

 

我問系統，它會離開嗎。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沒有聽到回答。

 

它在我自由的一瞬間就不告而別了。

 

……

 

我去了很多地方。

 

雪山，沙漠，草原。

 

古城，小橋，流水。

 

過去的過去總會傳來動向。

 

就像這個世界隻是放過我，而不是拋棄我。

 

江舟野真的長成了劇情描述的那樣。

 

冷漠狠戾,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沈家宣告破產的那天，我收到了一大筆錢。

 

我知道是誰給的。

 

所以用得毫無心理負擔。

 

時間淌過, 四季輪轉。

 

某天醒來，我聽見一聲久違的提示音。

 

【宿主，我回來啦！】

 

系統像瘋跑遊玩後回家的小狗, 在我腦海裡上蹿下跳。

 

它說，劇情已經全部結束, 那些注定的東西, 已經熬過去了。

 

【你現在的想法，還跟那天一樣嗎？】

 

「哪天？」

 

問出來後，我就意識到了。

 

系統支支吾吾地說：

 

【那天, 你落水的時候，我聽到了。

 

【你說：如果，江舟野不是男主就好了。

 

【現在，你也依舊這麼想嗎？】

 

「……」

 

我不知道。

 

21

 

夏末秋初的時候, 我搬到了新的小鎮。

 

這個地方風景氣候都很好, 我很喜歡。

 

系統回歸後沒有再離開，現下正跟我一起參加婚禮。

 

新人是一對異國夫婦, 丈夫是法國人，妻子是華裔。

 

他們講述自己的愛情歷程，從一開始的語言不通，到後來執手相偕。

 

是樸素的浪漫。

 

婚禮後的舞會, 所有人在音樂中尋覓舞伴, 和著鼓點節奏，進退，旋轉。

 

我等了兩首曲子, 在短暫的間奏裡，握住了眼前伸來的手。

 

「……沈令宜。」

 

「嗯。」

 

我問系統，能不能換成用腳。

 

「E哦」不想承認, 是因為指尖有些發抖。

 

「不是跳舞嗎？」

 

來人表情懵然, 委屈地問。

 

「江舟野。」

 

我起身踮腳，擺好準備姿勢，手卻隻是虛虛搭上他的肩。

 

無限靠近, 但始終隔著一層薄紗般的空氣。

 

音樂響起, 鼓點急促。

 

舞蹈動作變形又忙亂, 但是沒有一個人退出。

 

「就這樣跳！」

 

後腰上再次被手護住的時候，我急忙出聲。

 

「消息是我發的，不要說話, 就這樣跳完。」

 

我頓了頓：「跳完，我們就……」

 

剩下的字句被堵住。

 

江舟野撕開空氣，不容我拒絕地貼上來。

 

我條件反射地揚手。

 

手落下卻無聲。

 

「怎麼不打？」

 

江舟野沙啞地詢問。

 

我喘了口氣, 看見他頸間的掛墜, 眼熟得要S。

 

久遠的記憶像海嘯一樣湧來。

 

黑色的大廳, 唯有一點鑽光清亮。

 

而現在，歡快的舞曲是陽光下的盛宴。

 

再也不用閉嘴蒙眼地隱藏。

 

我手上抬，抓住他的頭發再次踮腳。

 

幾秒後, 腦中隻剩下一個想法。

 

哦，老天，他真的打了舌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