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決定和陸廷洲和離那天，我把孩子送到了他青梅的院子裡。

 

我用半條命生下的孩子歡呼雀躍：

 

「我終於不用再悄悄喚姨娘為娘啦！」

 

看著那和諧得猶如一家三口的場面，心底因棄子剩的那點愧疚徹底沒了。

 

後來，我拿著系統給的獎勵在這世間肆意遊玩，他們卻找我找得發狂。

 

1

 

我提出和離的時候，大家都道我是一時氣話。

 

畢竟我是無家之人，沒人會覺得我離開陸廷洲後能憑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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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隻有我自己知道，這不是突然的意氣用事。

 

那天，兒子陸宣高燒才退不久，我去佛寺還願，因半道遇上修路折返。

 

主屋靜悄悄的，往常這時候正是陸宣念書的時間，我便去書房尋人。

 

經過李淮月的院子時，我聽到裡面傳來陸宣稚嫩的念書聲。

 

我身體僵住，站在牆外聽到他背完一篇文章。

 

「娘，你覺得我背得如何？」

 

我心底略微一顫。

 

娘？陸宣叫誰？

 

因我對陸宣寄予厚望，管教多了一點，導致他對我一向不親近，懂事以來從未喚過我「娘」，隻喚「母親」。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宣兒真棒，等下我叫你爹爹給你買紙鳶，娘帶你去放，好不好？」

 

陸宣歡呼雀躍，我聽到他口口聲聲說「娘最好了」。

 

「那個女人就什麼都不讓我玩，管這管那的。」

 

語氣憤恨不平。

 

聽著這個我用半條命換來的孩子居然喚別的女子為「娘」，我心口如同堵了一團棉花，滿滿地苦澀。

 

但陸宣怎麼會在李淮月這兒？我心底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你就慣著他吧。」

 

一道溫柔還帶有笑意的聲音響起。

 

我滿身的血液凝固，八月的天我竟覺得有些發冷。

 

說話的人雖從未用如此寵溺的語氣與我說過話，但我還是立馬聽出了他是誰。

 

陸廷洲！我的夫君。

 

陸廷洲在我面前永遠是清冷高傲的，與我說話也一貫都是冷冰冰的。

 

陸宣我還能安慰自己是李淮月用了手段討好孩子。

 

那陸廷洲呢？

 

我記得他當初提出要納李淮月為妾，居高臨下地吩咐我：

 

「當初她救我之事，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她父親獲罪，她受牽連，所以我打算娶她。」

 

是的，他用的娶，對著一個妾。

 

而對我這個正妻，卻連一個像樣的婚宴都無，隻一頂小轎就接進了府。

 

許是見我久不說話，他意識到自己太過生硬，便緩了語氣。

 

「我當她妹妹一般，也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進府。」

 

他稍一解釋，我心裡陰霾散了大半。

 

想著陸廷洲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便大操大辦地辦了納妾禮。

 

果然如陸廷洲所言，他對她是兄妹情義，新婚之夜，他沒去，後來一直也沒去過。

 

屋子裡的動靜將我的思緒拉回。

 

聽到幾人已到門口處，我慌亂之際躲進樹叢，不料樹叢裡居然藏了隻野貓，見我驚入，一爪子撲到我脖頸上。

 

這動靜我怕驚動三人，急忙轉頭去瞧，直接愣在原地。

 

陸廷洲左手抱著拿紙鳶的陸宣，低頭溫柔地瞧著李淮月。

 

陸宣不知嘟囔了句什麼，兩人都笑了起來。

 

躲在草叢裡的我，猶如一個小醜。

 

2

 

三人天黑才回來。

 

陸廷洲照樣去了書房，或許是去了李淮月那兒。

 

陸宣背著個布包哼著曲從外進來。

 

看到我時，他嚇了一跳。

 

隨即收斂神情，面無表情地給我行禮。

 

「母親，你怎麼回來了？」

 

我看著與陸廷洲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禮儀挑不出一絲錯，卻透著疏離。

 

我也曾設法想要陸宣與我親近一點，但不管我怎麼做，他都像極了他爹那清冷的樣子。

 

我還道是基因的強大，如今看來不過是人不同罷了。

 

見我一直盯著他不出聲，他抬起頭，見到我脖頸處嚇人的血痕時，略微一愣，隨即恢復平淡。

 

「母親若沒其他事，我便去溫習功課了。」

 

冷漠老成得不像一個六歲的孩子。

 

看著他利落地轉身，沒有一句關心時，我心涼得徹底。

 

我叫住他：「宣兒，你是不是嫌我管教你太多？」

 

他又恭敬地行了一禮。

 

「書中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知母親是愛我才如此。」

 

一如既往冷淡地用這話敷衍我。

 

縱然以前聽過無數次這樣的回答，心也從未像今日這般像被針扎了一樣地疼。

 

我訕訕點頭：「去把你爹叫來，我有事要說。」

 

很快，陸廷洲就來了，身後還跟著李淮月。

 

我果真沒猜錯，他去了李淮月那兒。

 

兩人並肩走來，一個氣質矜貴，一個溫柔隨和，我以前怎麼會真覺得他們是兄妹之情呢？

 

陸廷洲眉眼間隱隱地煩躁。

 

「你這是又鬧什麼？」

 

在看到我脖頸處的傷痕後，止了話頭。

 

「受了傷，可看了大夫？」

 

他問得輕描淡寫，很沒有誠意。

 

若是以前，能得到他一言半語，我都欣喜萬分。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從桌上拿起紙帛遞給陸廷洲。

 

陸廷洲疑惑接過：「放妻書？」

 

此話一出，三人看著我，露出不同程度的驚訝。

 

李淮月眼中難掩喜悅，努力壓下嘴角。

 

陸宣他一臉期待地看著陸廷洲，他是希望陸廷洲同意吧？

 

當初生陸宣的時候，陸廷洲宿在外院，沒過問一句。

 

穩婆看人下菜碟，知道我在府裡不受人待見，便常常在房裡躲懶，隻留我一人在產房裡九S一生。

 

我生了足足六個時辰才生下陸宣。

 

我沒有奶，陸宣在襁褓裡餓得撕心裂肺地痛哭，我硬撐著滿身血的身子跑到外院求陸廷洲給孩子找個乳母。

 

我付出那麼多心血養大的孩子，卻對我冷漠到如此地步，真是讓人齒冷。

 

……

 

我撇開眼不再看陸宣，越看心裡越扎心地疼。

 

陸廷洲臉上卻沒有我想象中的高興，他皺著眉頭：「你想和離？」

 

我點頭：「是！」

 

他捏了捏眉心，走到一旁坐下，淡聲開口：

 

「前幾天你說想帶宣兒出去走走，這……才過幾天你又要和離？是好日子過夠了，想出去體驗人間疾苦？你當著人人羨慕的陸夫人，享盡榮華富貴，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的語氣無情又涼薄。

 

我顫著嘴唇笑得自嘲諷刺。

 

「陸夫人？有我這樣的陸夫人嗎？

 

「掌家權在一個妾手裡，我這個陸夫人出府都必須得她同意。你去別府赴宴，帶的是我這個陸夫人嗎？我買點脂粉，還得問過一個妾才能支銀。陸廷洲，你告訴我，有我這樣的陸夫人嗎？我甚至不如府裡的一條狗！」

 

陸廷洲冷冷地打斷我：「這不是你處心積慮得來的嗎？如今又在抱怨什麼？」

 

我心中悲涼。

 

直到現在，他還認為當年是我下藥才懷上的陸宣。

 

「你覺得你離開了陸府，能活著走出京城嗎？」

 

他聲音裡夾雜怒意還暗含威脅。

 

我嗤笑，走不出京城？

 

陸廷洲從不關心我的一切，不知道我這雙手也曾策馬提槍，不知道陸宣在襁褓中被綁架，是我一人S掉數十匪徒救出了他。

 

雖說這些年困於內宅，倒也不至於離了陸府就讓自己喪命。

 

他把我看得太輕。

 

我無言以對，堅定地遞過筆。

 

他臉色一沉，猛地拍掉毛筆，撕掉紙帛，冷著臉道：

 

「我今日隻當你耍性子，你冷靜後再來找我認錯。」

 

陸廷洲離開後，陸宣也跟著李淮月一前一後地出了院子。

 

透過門縫，我聽到我用半條命生下的孩子壓著聲音道：

 

「我以後是不是不用再悄悄喚姨娘為娘啦？」

 

我心底一顫，因棄子剩的那點愧疚徹底沒了。

 

3

 

次日，我吃完早膳，簡單地收拾了些行李。

 

陸宣一直站在院子裡看我收拾東西，好幾次欲言又止，我隻當沒瞧見。

 

我將他的東西收拾幹淨，連人帶物送去了李淮月的院子。

 

不承想，陸廷洲也在。

 

看來昨晚應是睡在了此處。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官府和離訴狀遞給他。

 

「既然放妻書你不籤，那就隻有請官府判和離了。」

 

陸廷洲揉著眉心，語帶不耐：

 

「葉瑾安，這次你真的鬧得有點過了。」

 

到現在，他竟還覺得我在鬧。

 

我心口發涼，輕聲道：「我是認真的！我想離開。」

 

陸廷洲走近，黑眸盯著我。

 

「你不為你自己想，也不為陸宣想想嗎？他才六歲！不能沒有母親。」

 

陸宣縮在李淮月身後，一臉防備地看著我，害怕我將他帶走。

 

看見他如此作為，我恍惚一笑：

 

「他姓陸，當然得留在陸家，以後他就當沒我這個娘，我也當沒有他這個兒子。」

 

「葉瑾安！」陸廷洲臉色鐵青。

 

這時，李淮月跪了下去：「若大人不嫌棄，奴定能照顧好少爺。」

 

陸廷洲瞬時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人。

 

我笑了起來，陸廷洲你這模樣裝什麼呢？

 

若沒有你的認可，陸宣怎會叫一個妾室為娘？

 

「既如此，以後陸宣便叫她娘吧。」

 

我斂了神情，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陸廷洲壓著滔天的怒意，怒不可遏地在我身後吼道：

 

「葉瑾安，我不會給你任何銀子，隻要你走出這個府門，就別想再回來了。」

 

我無所謂地挑了挑眉，無比堅定地朝外走去。

 

4

 

一出府，我立馬兌換了系統獎勵。

 

陸廷洲以為沒有他我會吃夠苦頭，他錯了。

 

我來自異世界，系統任務是攻略陸廷洲，任務早就完成了。

 

當初為了救陸廷洲，我跟系統做了交易，用回家的機會救他一命，但金銀獎勵，我一分沒動，這些錢財足夠讓我成為當朝首富。

 

我找到與我一同來這個世界執行任務的好姐妹真喜。

 

她因任務失敗，也沒有了回家的機會，還被系統懲罰即將被抹S。

 

我用了十萬黃金與系統兌換，卻隻能讓真喜再活十年。

 

聽到我要周遊世界時，她兩眼放光：

 

「你總算想開了，之前勸你怎麼都不聽？

 

「那麼多攻略成功的，你最憋屈，過得還不如我這個失敗的。」

 

然後又心疼地問我：「你真的舍得丟下那個孩子？」

 

隻有真喜知道陸宣是我的逆鱗。

 

那時她被囚禁，終於有機會出來見我時，就遇見我為了陸宣屠了整個土匪窩。

 

我點點頭：「他不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就舍得了。」

 

「那……陸廷洲呢？」

 

我垂下眼簾，淡聲道：

 

「真喜，你說得對，對二次元的人付出真心，真的顯得很蠢。」

 

「真的不愛了？」

 

「不愛了。」

 

得到確切的答案，真喜忍不住歡呼：

 

「你給我幾天時間安排S遁，我們就出發！」

 

約好後，我便在附近賃了間屋子等她。

 

第二日，陸廷洲的侍從就上門來了。

 

「夫人，小少爺又發高燒了，嘴裡一直叫著『娘』。」

 

我心平氣和道：「他叫的不是我，是李淮月。」

 

「夫人，小少爺人都燒糊塗了，藥也喂不進去……」

 

我轉身進屋，不想再聽到關於陸家的事。

 

「葉瑾安，哪個娘能對自己的孩子那麼狠心？」

 

陸廷洲從轉角處走上來，目光沉沉。

 

從前，隻要看到他這張五官立體英挺的臉，我心髒就會忍不住地狂跳。

 

而如今，卻半點波瀾都沒了。

 

「我想你搞錯了，他娘不是我。」

 

他怔了半瞬，淡淡開口：

 

「你是介意陸宣叫淮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