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尋瞪大了眼睛，卻依舊沒有焦距：

 

「不認識，走開。」

 

他撇過頭，不想看我。

 

我偷偷抿著嘴笑，這家伙酒量也太差了吧？才一瓶就暈了。

 

我正想好好嘲笑他一番，卻看到他的側臉被今夜的柔和月光所籠罩。

 

月光在他的側臉處形成了光圈，那光圈將我迷惑。

 

我想到了江尋剛剛在舞臺上唱歌的樣子，那歌，是江尋專門為我學的。

 

是我 ?17 ?歲生日時，唱給我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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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江尋對我，應該也是不一般的吧？

 

鬼使神差下，我踮腳湊了上去，江尋的嘴好軟，也好涼。

 

涼意將我的理智喚回。

 

我才意識到，我在佔人便宜，還是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醉鬼。

 

我是一個，女流氓！

 

這個認知將我炸得四分五裂，正要離開。

 

江尋卻抬手扣住了我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他的嘴裡有清涼的玫瑰香味，許是香味誘人，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13

 

「茉一！」

 

「許茉一！」

 

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將我從那晚的記憶裡喚醒。

 

我看向不遠處向我走來的兩人。

 

她們關切的眼神和生動活潑的臉告訴我。

 

那段發生在黑暗中的記憶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我有著更好的生活，體驗著新的人生。

 

我將身子站直，看著蔣語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和江尋已經很久沒聯系了，你用不著專門跑到我面前炫耀或者警告。」

 

「我還是那句話，祝你們白頭偕老。」

 

話畢，那兩人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挽上她們的胳膊，換上了笑臉看向蔣語未：

 

「我和你實在算不上熟，就不招待你了。」

 

轉身離開時，我聽到蔣語未不帶感情的最後一句話：

 

「我和他分手了，你可以繼續追了。」

 

回到宿舍，在兩人的逼問下，我道出了同她的關系。

 

也告訴她們，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也不知這兩人的腦子怎麼這麼聰明，竟然能想到江尋是我曾經喜歡的人。

 

「唉！」

 

崔晴失落地搖頭：

 

「白長那麼帥一張臉，腦子竟然是糨糊做的。」

 

「诶诶诶，怎麼敵我不分呢？帥嗎？仔細說話！」

 

兩人的吵鬧聲給了我滿滿的安全感，我緊緊地抱著她們，不願撒手。

 

14

 

晚上我還是赴了約。

 

江尋陪著阿姨辦理酒店住宿，秦旭來接的我。

 

我們兩人到飯店的時候，江姨愣了一下，有些緊張地看了眼江尋。

 

直到江尋向她介紹秦旭是我們高中同學她才松了口氣。

 

秦旭微笑著跟江阿姨打了招呼，尷尬的氣氛才有所緩解。

 

江姨一把把我拉到她的身邊坐下，同我話起了家常。

 

什麼我搬了家，她怎麼也不習慣，好幾次帶著好吃的排骨敲開了門，卻發現開門的已經不是我了。

 

又說起了我同江尋小時候的趣事。

 

江尋也配合著拿出手機，雲相冊裡我和他自兒時起的照片塞得滿滿當當。

 

一張張的照片，勾起了兒時最美好的記憶。

 

可時過境遷，再聽那些往事，隻覺得恍如隔世。

 

秦旭優雅地吃著牛排，置身事外地看著我們笑鬧，江尋眼裡有著少年不願服輸的勁頭，將手機拿到了秦旭的面前，給他介紹著獨屬我和他之間的小時光。

 

江姨接了電話就離開了，說是回酒店一趟，處理下工作上的事情，讓我們慢慢吃，她很快回來。

 

同她道別後，秦旭放下叉子，饒有興趣地接過江尋的手機快速翻覽，他手速極快，我很懷疑他到底在看什麼。

 

很快他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微笑：

 

「最後一張，是去年的今天。」

 

「怎麼這一年都沒拍過照？哦，想起來了，你戀愛了，然後就重色輕友，把茉一拋到腦後了。」

 

「嘖嘖！」

 

秦旭假裝很遺憾地搖著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裡面，竟然有不少我的照片。

 

都是那個假期我們碰面時，他在我不經意間偷拍的。

 

「要不要發給你，填補下這一年的空缺？」

 

江尋刷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後退的椅子腿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秦旭，你什麼意思？」

 

秦旭背靠在椅背上，將江尋的凳子拉回來：

 

「別生氣呀，生日當天動怒是會倒霉一整年的。」

 

可區區一句話，是平息不了江尋的怒氣的，他看著我：

 

「秦旭這人有病，你天天跟他混在一起算怎麼回事兒？」

 

「你媽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就是讓你這麼掉價地跟這種人待在一起嗎？」

 

秦旭拿叉子的手驀地攥緊，崩出的青筋甚是可怖。

 

我沉下聲音：

 

「你這麼詆毀同窗的行為就不掉價嗎？」

 

「許茉一，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我們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你處處維護一個外人算怎麼回事兒？」

 

「我懂了，你早看上秦家的高門大戶了吧？上次才那麼維護他。」

 

叉子在餐盤上發出刺啦的長聲。

 

秦旭抬頭，眉眼冷峻：

 

「江尋，你嘴巴放幹淨點！」

 

江尋的怒氣已經被激了起來，他揮起拳頭就要砸過來，我眼疾手快地將秦旭連人帶凳子拖了出去，江尋撲了空，瞪著眼睛看著：

 

「許茉一，上次你維護他，這次你還維護他……」

 

我轉頭看向秦旭：

 

「對不起，你先走吧，我跟江尋聊聊。」

 

秦旭睫毛垂下，看起來有些無辜，我想解釋的話在嘴角轉了一圈還是停下。

 

說多錯多。

 

15

 

我在前面走，江尋在後面跟著，直到走到一個清靜點的小公園才停下腳步。

 

轉身與江尋對視時，突然有種陌生人的感覺。

 

「生日快樂，江尋，但有些話……」

 

話說到一半，被一個溫熱的嘴唇堵上。

 

是江尋！

 

他，在吻我。

 

將他推出去的時候，冰涼的巴掌也揮到了他的臉上。

 

江尋抓著我的手，眼裡帶著哀傷，可語氣溫柔：

 

「我同她分手了，茉一，我發現我喜歡的人，其實是你。」

 

我瞪大了眼睛，內心深處殘留的那一點點的溫情在此刻燃燒殆盡。

 

「你有病吧？！」

 

「那晚的人是你吧？蔣語未騙我！她騙我那人是她！」

 

江尋並不理睬我的憤怒，抓著我的手更加用力：

 

「如果早知道是你，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我同蔣語未的一年，本該是你和我的。」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可我也沒心思掙扎：

 

「如果你知道那人是我，你真的會和我在一起嗎？」

 

江尋沒有猶豫：

 

「我當然會！茉一，我會！」

 

我無力搖頭：

 

「可你明明，很享受和校花談戀愛的感覺。」

 

「正是因為你以為那人是她，你才會開始高調地追求，並冠以負責任的名義。」

 

「如果我告訴你那人是我，你會不會說，忘了吧，再提這件事，我們就別做朋友了。」

 

「不會，不會，茉一，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了混賬話，可我女朋友在那兒，我得讓她安心。」

 

「我知道你喜歡我，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我沒心思聽他說這些廢話，扭動著手腕想從他手裡抽出來：

 

「不好，我現在不喜歡你！」

 

「怎麼可能？！」

 

江尋聲音陡然拔高，情緒激動起來。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這些年你的眼裡除了我沒有別人，我都知道的。」

 

「茉一，你膽小，怯懦，最依賴的人便是我，隻有我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尤其是那個秦旭，你別看他一臉的人模狗樣，可那種家庭長大的孩子心理多少有些問題，到時候你們在一起是他照顧你還是你照顧他？」

 

隻見他越說越離譜，我眉眼染上厭惡：

 

「你簡直有病！」

 

「你說有病就有病吧。」

 

他埋頭在我肩窩：

 

「還是和你在一起最安心，可你怎麼就變了呢茉一？小時候的你總跟在我後面喊哥哥，又乖又軟，和你的嘴唇一樣軟。」

 

他再次欺身下來的時候，一個黑影閃過。

 

秦旭抬起長腳直接將人踹了出去。

 

「江尋，半年不見，你怎麼變流氓了？！」

 

江尋氣不過：

 

「上次打沒挨夠是吧？」

 

他爬起來就要跟秦旭打，可秦旭今日如戰神附體，江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被吊打的感覺很不好，江尋氣紅了眼：

 

「孫子，你那天是故意的吧？」

 

江尋嘴裡說的，應該是搬家那天吧？

 

我臉色冷下，轉身離開。

 

秦旭從後面追上向我道歉：

 

「我隻是想讓你看清江尋的真面目，他配不上你。」

 

「我也配不上你，秦大少爺！」

 

我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直覺告訴我秦旭不可能喜歡我，畢竟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男生的心思也簡單，看到個受了欺負的弱小女生就會生出莫名的保護欲，如果女生混淆了這份感激，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付出任何成本泡上一個懵懂無知的妹子？

 

秦旭沉下臉，正要說什麼，我的電話響起。

 

是江姨。

 

「茉一，江尋一直不接我電話，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我突然心生愧疚，再怎麼樣，江姨才是那個一直以為真正關心我的人。

 

我給江姨發了地址，蹲在路邊等她過來。

 

秦旭也一直不肯走：

 

「我確實有過別的心思，可你沒給我機會呀！」

 

「而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冒犯到你。」

 

「是，你沒有，所以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走吧。」

 

我聲音低沉，不是覺得難過，而是覺得這些事情沒勁透了。

 

秦旭站了許久，直到江姨從路對面的出租車裡下來，他才再度開口：

 

「其實，我一直都很感謝你，感謝你那時勇敢地維護過我。」

 

秦旭走了，他的話讓我想起了以前。

 

秦旭父母常年在國外，隻有他母親會偶爾回來，我們學校的一部分人見過，都說她媽媽年輕漂亮，比某些明星還好看。

 

於是就有嘴賤的造謠說秦旭媽媽是小三，他是私生子，所以他爸爸才從不露面。而且還想象著秦旭爸爸是個有錢的老頭子。

 

青春期的男生嘴都很髒，而且自詡正義感爆棚，開始罵起了那些眼裡隻有錢的女人。

 

我越聽越惡心，再仗著平時有江尋給我撐腰，生平第一次說髒話，將那些人罵了一遍。

 

他們本來就是口嗨，再加上平時都拿我當小孩兒看，所以我的那番辱罵根本沒半點威懾力。

 

後來我便氣呼呼地離開了，隻是沒想到, 秦旭當時在場！

 

16

 

江姨和我一起將江尋送進了醫院，她去繳費的時候，江尋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茉一, 我真的錯了。」

 

「你想多了, 我陪的是江姨, 不是你。」

 

江尋伸出的手縮了回去，醫生給他包扎的時候, 我和江姨在外面站著。

 

「阿姨,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江姨有片刻的愣神, 隨即笑得茫然：

 

「本來這次我來，是想當個助攻的。」

 

「茉一，你走了，豈不是坐實了暗戀我的那些話？」

 

「（以」「在你媽提出搬家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切要結束了。」

 

「你爸爸走得早, 江尋護著你寵著你, 你對他的依賴讓我們都以為你離不開他。」

 

「是阿姨錯了, 其實茉一很勇敢。」

 

江姨的話, 將我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我是一個不願意打破邊界的人，我一直縮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裡, 那個世界隻有江尋，如果他也沒有打破的話, 我願意永遠待在裡面, 順從他依附他, 那是我給自己的安全感。

 

可是這個邊界被江尋打破後, 我才意識到，這個世界是這麼地大。

 

而我, 喜歡那個邊界以外的世界。

 

我離開之前又給江尋的就診卡裡交了費。

 

我猶豫很久, 還是放不下芥蒂跟他說對不起。

 

後來，江尋開始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我通通不看不接不回。

 

再後來, A 大傳著金融系系草痴戀一女生不得, 變得清心寡欲。

 

學校裡追捧他的女生反而更多了。

 

一邊羨慕且鄙視著那個女生不知好歹，一邊幻想著自己就是系草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崔晴和喬雨知道後，開了小號在論壇上罵得風生水起, 被反罵後哭哭唧唧找我要精神損失費。

 

我翻著白眼請兩人吃了一頓又一頓的飯。

 

真煩。

 

兩人精準地捕捉到了我的白眼, 氣憤不已：

 

「同住一個寢室, 怎麼就你各大獎學金拿到手軟？」

 

「對，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趁我們睡覺時吸幹了我們的聰慧和靈氣！」

 

半年後, 消失已久的秦旭發來消息, 告訴我他要出國了，可能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他還打了很長一段話，我嫌眼暈，懶得看, 拉到最下面猶豫著回什麼合適。

 

我猶豫了很久，刪除了短信。

 

以後都不會再聯系的人，也沒必要說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