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澤哥，真不是我說，你要放不下她，就還是去道個歉……」

他這麼一說，隊內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對呀澤哥，要是讓感情影響比賽發揮，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血虧好嗎？」

 

「K 神的壓制力你不是不知道。我們被他壓多少年了，好不容易今年有點起色。你不想代替他，成為新的神嗎？」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個賽場上待多久……今年是最有機會的一年，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求求你快點恢復狀態吧，我想贏，我真的太想贏了。」

 

「三年感情，說放手真的也不現實。你多哄哄她，早日和好才是正道。」

 

顧星澤手背青筋暴起，隱忍低吼：「閉嘴！

 

「誰說我放不下她了？」

 

話雖如此，某些畫面偏又止不住跳進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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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檸溫溫柔柔勸他的時候。

 

惹他生氣後，委委屈屈扯著他衣角，眨著眼睛求他原諒自己的時候。

 

在臺下看比賽，興奮地舉著燈牌，大喊加油的時候。

 

一帧一帧畫面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往他心裡扎。

 

他好像有點後悔了。

 

其實阮檸對他，真挺好的。

 

那天的話他不該說那麼重。

 

更不該用分手威脅她。

 

他隻是受夠了阮檸獨立自主的樣子，想逼她低頭，讓她隻能全身心地依賴自己而已。

 

並不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這樣想著，他主動給阮檸發了條短信。

 

【檸檸，我想再跟你談一談。】

 

10

 

收到他信息的時候，我有一瞬的詫異。

 

顧星澤那樣驕傲的人，次次爭吵都是我先低頭哄他。

 

沒想到，他竟也有主動求和的時候。

 

指尖在鍵盤上停頓片刻，我還是回復。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隨後，毫無停頓地將他拉黑。

 

剛要放下手機，謝璟塵的消息來了。

 

【我過段時間有比賽，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來現場看？】

 

我頓時笑起來：【當然沒問題！】

 

11

 

謝璟塵重出江湖第一場正式賽，打得非常完美。

 

幾乎是碾壓式的勝利。

 

我舉著大大的應援牌，激動到臉頰通紅。

 

比賽結束，我第一時間看到了消息：【來休息室嗎？】

 

我一怔，緋色頓時蔓延到耳根。

 

打字回他：【好，我馬上來。】

 

走去休息室路上，卻先見到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KC 戰隊的輔助見到我，眼前一亮：「是來找星澤的嗎？」

 

走在他旁邊的人瞬間就抬起了頭。

 

顧星澤眼睛亮亮的，帶著絲陌生的小心翼翼。

 

他甚至主動朝我伸出手來：「檸檸……」

 

我冷下臉：「麻煩讓一讓，我不是來找你的。」

 

他的手頓時僵在原地。

 

待我走過時，卻又猛地伸手攥住我。

 

「檸檸，之前是我不對。」

 

他的聲音很啞，若是從前我定然會心疼。

 

但此刻，我隻是淡淡暼過去，語調平靜：「放手。」

 

「我們和好吧，好不好？」

 

他嗓音發緊，不敢直視我的目光。

 

我忽地笑了：「和好？

 

「怎麼了？願意跟你在一起的女人不是多的是嗎？你又不是非我不可。

 

「找個願意給你送菜送湯的人不是更好？還找我幹什麼呢？」

 

他眸中那點光瞬間就破碎了。

 

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擠出一句：

 

「不想和好，那你今天來找我幹什麼？」

 

「誰說她找的是你了？」

 

一道颀長的身影忽然走近。

 

我抬眸，正看到謝璟塵邁著大長腿向我走來。

 

男人的臉，比照片裡的還要帥。

 

我揚起一抹笑：「恭喜呀，今天的比賽打得真棒！」

 

顧星澤的眸，剎那間就瞪大了。

 

眼睜睜看著那個從來隻對自己笑的女孩。

 

毫不吝嗇地贊美著旁人。

 

雀躍的話語像世上最烈的毒藥。

 

灼得他肺腑生疼，就連心跳都好似滯住了。

 

等他回過神來，謝璟塵和她，已然有說有笑地走遠了。

 

12

 

又一杯酒下肚，我感覺大腦已有些轉不動。

 

謝璟塵抽了我手上的酒杯，無奈：「少喝點。」

 

我喝醉了就有點收不住：「這不是你贏了比賽，高興嘛！」

 

謝璟塵莞爾：「這才哪兒到哪兒。

 

「後面我要贏的比賽還多著呢。」

 

「這麼厲害？」

 

謝璟塵挑眉：「當然。」

 

我託著下巴，認真地想：「那你有比賽要叫上我，我來看。」

 

「沒問題。」

 

「嗯……贏了的話，有獎勵！」

 

「什麼獎勵？」

 

我醉醺醺地湊上去，吧唧就是一大口。

 

親完了還嘿嘿一笑，得意到：「謝璟塵，你小子是不是暗戀我？如實交代，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的耳根一下子就紅透了。

 

「檸檸，你醉了……」

 

我理直氣壯：「沒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能喝了！」

 

謝璟塵莞爾。

 

是挺能喝。

 

小的時候，住在自己隔壁，別家孩子喝飲料，就她一個人愛喝酒，一喝就是好幾瓶。

 

喝酒不算，還要偷偷跑來問他：

 

「鄰居大哥哥，你喝不喝？」

 

後來他搬了家，又因為打電競的事和家裡鬧得有點僵，自此和她沒了交集。

 

還是拿了冠軍回來後，家裡才松了口。

 

好不容易闲下來的他，第一時間就跑去看她。

 

卻遺憾地得知她早就不住那裡，也和從前的那些人沒什麼聯系了。

 

年少塵封的情愫，經年沉澱，終於釀成了烈酒。

 

他忍不住開口：「那我要是得了冠軍，有什麼獎勵？」

 

她皺著眉，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

 

「你先回答問題，是不是喜歡我？」

 

這還追問上了。

 

他哄著，無奈又心甘情願的語氣：「是。」

 

「那等你奪冠，我們就在一起。」

 

謝璟塵喉結一滾。

 

眼眸頃刻間暗下來。

 

「當真？」

 

「當然真！我沒醉，今天說的話明天還記著的！」

 

謝璟塵又笑：「那看來，我不得不拿個冠軍回來了。」

 

13

 

世界賽賽程逐步推進，謝璟塵也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忙。

 

但百忙之中，他還是會抽空聯絡我。

 

我們之間的話題，也變得越來越曖昧。

 

我回憶起那天撒酒瘋的場景，不禁有些無奈。

 

那天我其實是醉了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工作，早就讓我的身體狀態大不如前。

 

酒量也難免變差許多。

 

隻是，酒醉後的話語還記得清晰。

 

我有些臉熱，卻又出奇地發現自己並不抗拒。

 

便也順水推舟地繼續下去。

 

我又想起顧星澤，從來都借口忙碌，要我放下工作去找他。

 

可在謝璟塵這裡，我從來無需妥協。

 

他永遠會順著我意，讓我先忙，而後再主動找我聊天。

 

心跳聲越來越響，如擊擂鼓。

 

14

 

KC 戰隊訓練室裡。

 

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徹夜未停。

 

顧星澤SS盯著屏幕，眼底滿是密布的紅血絲。

 

時鍾穩穩指向六點。

 

窗外已有晨曦初現。

 

他一夜沒睡，拼了命地備戰著比賽。

 

在隊友的輪番勸說下，他勉強找回些比賽的狀態。

 

憑著從前打下的基礎，加上輔助和上單突然間的超常發揮。

 

KC 戰隊，終於還是成功S入半決賽。

 

再下一場，就該是決賽了。

 

這些日子裡，他每天都訓練到很晚。

 

因為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會不可自抑地浮現出她的臉。

 

思念像一把鈍刀，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早就把那些替身斷得幹幹淨淨。

 

沒日沒夜，幾乎是拼了命的備戰。

 

就連一向嚴苛的教練也看不下去。

 

「星澤，早點睡吧，這樣訓練太透支身體了。」

 

而他隻是紅著眼點點頭，馬不停蹄又開了下一局。

 

隻有他知道，執念像是一團灼燒在心底的火。

 

他曾經那樣狂妄地放下狠話，說自己絕不是非她不可。

 

可替身哪裡比得上正主呢？

 

那樣純粹真摯的愛意，是任何人也無法替代，絕無可能被模仿和再現出來的。

 

在她離開的這些天裡，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

 

他是愛她的，他想要和她一輩子在一起。

 

他就是非她不可。

 

換了任何別的人，都不行。

 

而他曾經，欠她一場萬眾矚目的婚禮。

 

所以，顧星澤想。

 

如果奪冠，向她表白。

 

她就會回頭的吧。

 

他做錯的，都可以一點點彌補。

 

隻要她能回到自己身邊，他願意付出一切。

 

他一次又一次服軟，她肯定也會心軟，會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的。

 

15

 

決賽現場，氣氛空前高漲。

 

KC 戰隊對陣 GND，老牌神話對陣電競新星，自帶無數熱度和話題。

 

所有人都在期待，究竟是新神上位，還是神話不滅？

 

我請了假，抱著寫給謝璟塵的巨型應援牌，坐在他給我預留的 VIP 席位上。

 

這裡視角很好，屏幕很清晰。

 

能清楚地看到敵方水晶爆炸時，那炫目的特效動畫。

 

謝璟塵所在的 GND 戰隊先下一城，我激動得歡呼起來。

 

但 BO5 的比分咬得很S，KC 戰隊很快追平比分，甚至還連勝兩場。

 

GND 的觀眾席氣氛頓時壓抑。

 

旁邊已經有 KC 戰隊的粉絲開始叫囂：「讓一追三，拿下他們！新神上位，KC 加冕！」

 

GND 的觀眾席，陸續有人扛不住壓力離場。

 

誰也不想親眼看著自己支持的戰隊輸。

 

我也不例外。

 

但我想起謝璟塵晶亮的眼眸，還是願意相信他。

 

畢竟他，最擅長創造的，就是奇跡。

 

比賽開始，我大聲喊著加油，拼命揮舞應援牌。

 

GND 險勝一局，比賽很快來到賽點。

 

最後一局，定勝負。

 

無形的緊張蔓延開來。

 

雙方打的難舍難分。

 

大龍團時，KC 戰隊卻突然出現了重大失誤。

 

顧星澤的懲戒，放早了。

 

幾乎是連鎖反應，謝璟塵抓住了那瞬間的機會。

 

一個懲戒，幹淨利落拿下大龍。

 

與此同時，輔助開團，一下將三個人控在原地。

 

KC 戰隊勢如山倒。

 

SS咬著的經濟差頓時拉開。

 

GND 借著大龍優勢滾雪球，很快便壓得 KC 毫無翻身之力。

 

直到水晶爆炸，解說恭喜 GND 勝利那一刻。

 

懸著的心才回到原點。

 

借著鏡頭，我看到謝璟塵臉上的笑容，溫柔似冰雪消融。

 

但令我驚詫的是。

 

顧星澤，居然哭了。

 

他頭一遭彎了脊梁，在賽場痛哭出聲。

 

我收回目光。

 

明明被情緒感染，應該難過才對。

 

可一想到謝璟塵贏了，唇角的笑容，又怎麼也收不住。

 

觀眾席忽然爆發出驚呼聲。

 

我一抬眸，才發現是顧星澤衝上了觀眾席。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前，他拉住了我：

 

「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下一次我會贏的，我會站在領獎臺上跟你求婚，我們會是一對很幸福的情侶。

 

「我本來想，如果今天奪冠，就和你求婚的。可是……」

 

他說到最後，哽咽不成聲。

 

話語啞的像淬了血：「求你了檸檸，你相信我。」

 

但我推開了他的手。

 

「等你奪冠就求婚，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一遍了。

 

「被騙一次就夠了，難不成我還要蠢到，再被你騙第二次嗎？」

 

他神色瞬間破碎：

 

「不是這樣的，檸檸，你聽我說……

 

「我隻是太想你依賴我了，我沒有安全感，害怕你離開。

 

「才想著用分手逼你妥協，搬到我的身邊。

 

「檸檸，後來談的女朋友我已經全部斷幹淨了。

 

「隻要你一句話，我們現在就官宣，好不好？」

 

我近乎憐憫地看著他。

 

他家庭不好，父母對他冷淡，我知道。

 

他養成了沒有安全感的性格，我也理解。

 

「可是，苦難不是你用來傷害我的理由。

 

「愛一個人，也不該是逼她妥協。

 

「顧星澤，我承認，我曾經真的愛過你。不論你信不信，從前的我，從來沒有一次想過離開。

 

「是你患得患失，試探我的感情。」

 

顧星澤閉上眼，淚水就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他沙啞道：「對不起……你對我好，我知道的。」

 

我搖頭：「不，你不知道。

 

「因為你堅信自己是不會被愛的，所以，哪怕將愛你的證據就明明白白擺在眼前，你也會視而不見。

 

「你所需求的好，早就遠遠超過了我所能給予的範圍。

 

「那並非我不夠愛你, 而是你所希望去愛的, 是一個絕對順從你意志而失去自我的泡影。」

 

他近乎哀求地望著我：「別說了……」

 

但我實在憋了太久, 不吐不快。

 

「可我是個人，我不是小說裡理想化的角色，更不會成為圍繞你一個人轉的傀儡。

 

「我沒法成為你幻想中的那個我。

 

「但你在逼我成為她。

 

「你想要我放棄事業, 陪在你身邊。

 

「可是顧星澤, 愛一個人不是折斷她的翅膀，逼她留在你的身邊。

 

「而是陪著她，陪她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悠悠說完最後一句話, 「顧星澤, 你做得到嗎？」

 

他臉色瞬間慘白。

 

跌落在地，再無法說出反駁話語。

 

而臺上, 謝璟塵的話，卻一字一句清晰地傳來。

 

燈光映出他俊美的側顏，他正式以三冠王的身份, 隔空遙遙看向我。

 

「檸檸。

 

「我贏了，願不願意給我個名分？」

 

我笑著起身：「當然願意。」

 

神話仍在延續。

 

心動自此, 再難止息。

 

我沒再管跌坐在地的顧星澤，向前走進了光裡。

 

謝璟塵挽起我的手, 溫柔地笑著。

 

「正式跟大家介紹一下。

 

「阮檸，我的女朋友。」

 

16

 

KC 戰隊輸了比賽後, 網上罵聲不斷。

 

顧星澤那個嚴重失誤的懲戒, 更是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成為和反向大招、誤觸閃現並列的三大奇觀之一。

 

而他輸掉比賽後失魂落魄的照片，也毫無懸念上了熱搜。

 

微博裡，他用大號跟我告別。

 

近萬字的長文結尾，是【阮檸, 對不起】。

 

但是, 誰在乎呢？

 

傷口會愈合, 但過往疼痛的記憶不會被掩蓋。

 

我輕輕握住謝璟塵的手。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17

 

和謝璟塵結婚那天, 我們請了很多圈子裡的人。

 

其中, 自然也包括 KC 戰隊。

 

因為比賽發揮的事, 顧星澤和隊友鬧得有點僵。

 

所有桌都有說有笑，隻有那塊氣氛沉凝。

 

而顧星澤失魂落魄坐在那裡。

 

眼睛像是失去了光。

 

見了我, 也隻是很哀傷地笑著。

 

和謝璟塵互換婚戒、喝了交杯酒後，我們牽手走下臺。

 

路過顧星澤, 他移開了目光。

 

而後慘笑著, 艱難地吐字：「祝你們幸福。」

 

我笑著, 點了點頭。

 

也就是在那一刻，顧星澤看到了她的眼神。

 

是純粹的幸福，像漫溢出來的蜜糖, 沒有一絲一毫摻雜著其餘。

 

她真的把他放下了, 徹徹底底。

 

電競圈的傳奇謝璟塵，卻在萬眾矚目的臺上，以三冠王的身份接過話筒。

 

「?【」從今往後，她做自在飛翔的鳥兒。

 

天高海闊, 再不相幹。

 

隻有他被留在了原地。

 

鳥兒飛遠了。

 

沒有翅膀的他，卻再也走不出那方寸之地。

 

顧星澤很清楚。

 

這一輩子，他都會被困在那個名為「阮檸」的幻影裡。

 

再也走不出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