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能再跟我講講你是怎麼在很多小貓裡選中姐姐的故事嗎？」

 

李甜的女兒撒嬌問她。

 

我趴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甩著尾巴曬太陽。

 

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要用一生來講。

 

01

 

我覺得李甜有毛病，每天下午都來寵物店看我，許願我打折。

 

我從剛開始淺夾音一下，到後面懶得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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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打折以後，她又罵別人沒眼光。

 

她和老板拉扯了半小時後終於帶了我回家。

 

裝模作樣一陣子，榮華富貴一輩子。

 

這是在店裡傳奇貴婦告訴我們一眾小崽的，想當年她就是靠十分鍾夾子音拿下多金的僕人。

 

可我跟李甜一回家，宛若晴天霹靂。

 

「這什麼啊？王子的宮殿呢，僕人呢？」我喵喵叫，縮在籠子裡不肯出去。

 

她想伸出手來摸我，被我狠狠撓了一下。

 

我看到她抬起手，恐懼地閉起了眼睛。

 

店裡的貴婦就是因為傷人，又被退回來寄養，隻能給我們一次次講從前的輝煌。

 

我等著被退回去，又或者挨打。

 

「打折都賣不出去就打S。」這是老板的口頭禪。

 

我的鄰居二胖，挨完打後，沒有再醒來過。

 

我姐姐被挑走前，耀武揚威地舔著爪子告訴我，「你這麼醜，一定沒人要，等著被打S吧。」

 

腦瓜子上傳來的溫熱讓我驚疑不定地睜開眼。

 

李甜一臉驕傲地對著我說：「從今天起，你就是媽媽的嫡長女了。」

 

李甜總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裡，出門之前總會親一下我的腦門，跟我講：「媽媽出門給你掙罐罐了。」

 

她才不是我媽，我媽才不會一去打獵就是一整天，讓我一個人在家裡。

 

她還裝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人不在，聲音卻能從那個裡面傳出來。

 

02

 

「寶寶，好好吃飯飯了嗎？媽媽一會兒就回來。」

 

嘔嘔嘔，她還好意思提飯。

 

在她第一次把一坨不明物體放在我面前，示意我吃的時候，我震驚得退後兩步走。

 

「喵~這是什麼？我的凍幹零食罐罐呢。」

 

?她滿臉諂媚，「寶寶，這是貓飯，媽親自下廚做的。」

 

我轉身就跑，結果腳滑劈叉了，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哈哈大笑，然後拿手機拍。

 

「哈哈哈，你們快看，我女兒真的很傻。

 

「對對對，你怎麼知道我有貓了？」

 

她拿著塊黑磚，挨著給每個人說她有女兒了，笑得像吸了貓界聖品。

 

突然板磚裡傳來聲音。

 

「對一個畜生這麼盡心，不知道關心自己爸媽。」

 

「給小畜生花了不少錢吧？這麼胖，S了能炒盤肉不？」

 

我猛地看向她。

 

她捂住我的耳朵，念念有詞，「小貓咪聽不得這個。」

 

那晚她難得的沒有騷擾我，抱著我猛吸，隻是小心翼翼地圈住我說：「寶寶是我的家人。」

 

我不小心踩亮了她的手機屏，上面是我們的合照。

 

家人？哼，她隻是我的僕人而已。

 

我的僕人簡直越來越放肆了，現在連第六天也要出去打獵。

 

我趴在她包上不起來，「喵~今天應該在家陪我的！」

 

她一臉無奈，「嘟嘟，媽媽今天要出去一會兒。」

 

聽不懂，反正今天該陪我的，我亮出了S手锏，露出肚皮瘋狂打滾。

 

果然有效，她考慮了半晌，嘀咕著，「真是有了孩子拴住媽。」

 

03

 

到了晚上，趁我吃飯的工夫，她一個人進了房間。

 

剛開始壓低了聲音講話，到最後大聲喊出來：「公司要辭退我的話是不是應該有個說法。」

 

組裡小領導幸災樂禍地回答：「你是不是你們組裡加班最少的人。」

 

她繼續回答：「我不加班是因為我按時完成工作了呀。」

 

領導理所應當，「那你完成了你的工作，也可以幫助其他人啊。別人都周末自願加班，就你不來。」

 

爭吵還在繼續。

 

我有點心虛，是不是因為我，僕人才被罵？

 

我輕輕地湊到她身邊，蹭蹭她的手。

 

她雖然身子都在氣得發抖，卻還是一下一下地摸著我。

 

我覺得僕人好奇怪，都沒有什麼同伴，唯一的樂趣就是玩黑盒子。

 

她又按了幾下，剛開口：「木木啊，我跟你講，我那個公司……」

 

「甜甜，我現在有點忙，一會兒跟你說啊。」

 

她又失落地放下了黑盒子，把臉埋進了我的毛裡。

 

要是以前我早跑了，可是今天我沒掙扎。

 

有什麼熱熱的東西一滴一滴落在了我的皮毛上，我想撓她，又收回了爪子。

 

晚上破例我跟她一個被窩，卻發現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吞下幾片白色藥片才睡踏實。

 

我在好不容易打算接受暫居這裡以後，卻發現李甜的家不是她自己的領地，而是屬於一個叫做房東的人。

 

砰砰砰，門被拍得震天響，我一溜煙鑽進床底，一級戒備。

 

「從下個月開始漲租了啊，電費也漲。」

 

04

 

李甜據理力爭，「合同還沒到期，漲租也應該按合同時間。」

 

「合同到了我會搬走，記得退押金。」她說完就想進來。

 

房東撐開房門剔著牙，「那我下午就找人來換鎖了，沒錢就別租。什麼押金？你看看你把我這房糟蹋成什麼樣了。」

 

說著他拿了盞燈就擠進來四處亂晃，驚到了我。

 

「你瞅瞅這塑料板凳上都有劃痕了，還有燈泡也起霧了。

 

「要不你就跟了哥，你看這兒你想怎麼住就怎麼住……」

 

他說完就要去摸李甜的臉，李甜順手就給了他一耳光，不愧是我的僕人，真厲害！

 

警察來了後那S胖子說：

 

「是她先勾引我的，我這麼多套房，犯得著找她麼？

 

「警察同志，你們可得給我做主。」

 

李甜手叉腰一直在申辯，「明明是他違約在先，還對我動手動腳。」

 

可剛剛聽熱鬧的人都房門緊閉，生怕惹上麻煩。

 

S胖子被帶走前叫囂著，「合同裡沒規定能不能養寵物，我讓你們賠得傾家蕩產。」

 

李甜給我煮了一大盆貓飯，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吃。

 

到了晚上她黑盒子裡又來了聲音，現在我知道那個叫手機。

 

「媽……能不能借我點錢租房子，我前幾年的錢都打回去了。」

 

她的聲音有點奇怪，好像在強忍著什麼。

 

「你錢都花哪兒去了？是不是一天不學好。

 

「畢業這麼久，還問家裡要錢，別人已經給家裡買這買那了，你錢呢？」

 

她長嘆了一口氣，扣上了手機，又換了副笑臉來摸我。

 

「嘟嘟，媽媽保證，咱們一定會有自己的家。」

 

我低下高貴的頭顱跟她貼了貼，勉強相信這個大餅。

 

但我真後悔相信這個大餅。

 

05

 

李甜一定是瘋了，走哪兒把我背哪兒。

 

「你一個人在家，媽不放心，我們去找新房子。」

 

新房子沒找到，反倒是回去後，門口站了兩人。

 

李甜見狀把我往身後藏了藏。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她的聲音有些勉強。

 

「怎麼？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們來錯了？」對面的人說話語氣我很不喜歡。

 

我發出低吼聲，「誰允許你對我僕人這麼說話的。」

 

「它是你祖宗啊？你一天把它這麼供著。」有個女人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李甜把我牢牢護在懷裡，開完門，那兩人擠了進來。

 

為首的女人四下巡視了一圈，「你倒是住的不錯，這個月家用呢？」

 

「我被辭了，沒錢。」李甜把我從包裡放出來，邊給我放糧邊回答。

 

「啥？被辭了？為什麼不辭別人隻辭你？」那女人的聲音高了八度，我直接嚇炸毛了。

 

「你有錢養這小畜生，沒錢給家裡？」那女的用手就要來戳我腦袋。

 

李甜把我抱在懷裡哄，「不怕，不怕哦。」

 

轉頭對她媽媽說：「我之前所有工資都給家裡了，你說幫我存著了，錢呢？我失業了要用。」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那個胖女人要來揪李甜頭發，我兜頭就是一爪。

 

「不準你碰我僕人！」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一下就被女人抓住了尾巴，失去平衡重重地掼在地上。

 

「你幹嘛！」李甜狠狠推開她媽就要來撈我。

 

但她被一直不說話的男人一耳光抽倒在地，「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敢和父母叫板？」

 

他說完還往我身上踩了兩腳，李甜撲過來護住了我。

 

「我來就是告訴你，混不下去，就乖乖地回去相親。

 

「這麼大年齡不結婚，你不要臉，我跟你媽還要。」

 

說完他們就在房間裡東翻西找，還踹翻了我的貓窩。

 

06

 

他們走後，李甜哄了我很久，我才願意出來吃東西。

 

「寶寶是不是嚇到了，媽媽給開個罐罐。」

 

她明明是笑，卻比哭都難看。

 

我一瘸一拐圍著她走了幾圈，一直要她抱。

 

她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涕，「對不起，對不起寶寶，媽媽太沒用了。」

 

可我睡了一晚起來後，她不見了。

 

可能是出於動物的天性，今天的我格外焦躁不安，這種感覺到上午的時候達到頂峰。

 

以往隻要我在奇怪東西面前蹲一會兒，晃一晃，她就會忍不住跟我說話，可今天我用爪子撥了撥，都沒有反應。

 

平時放小零食的地方也沒有東西，她雖然摳，可平時會在房間裡放上些小玩意給我磨牙。

 

我越來越暴躁，在房間裡不停打轉。

 

數據線，衛生紙，我目之所及所有的東西都被我撕碎。

 

「李甜！你昨天才說過要對我好的！」

 

我想抓沙發卻又想起她緊皺的眉頭，隻能蹲守在門邊，能第一時間聽到她回來的腳步聲。

 

突然，我聽到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我支起身子探頭。

 

不對，這不是李甜。

 

我又趴下來攤成貓餅。

 

門外越來越嘈雜，她們說著什麼，「快去看，有人要跳樓了！」

 

跳樓？這不是很正常嘛，這是我們家傳絕學。

 

大驚小怪的人類。

 

我正打算睡一會兒繼續等李甜，門猛地被打開。

 

我剛準備假裝沒有在等她，扭身回臥室的時候。

 

有個人大吼一聲，「就是她！」說完就把我夾到胳肢窩，噌噌噌上了樓。

 

我拼命掙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搶貓了！」

 

但當我被帶上天臺時，我看到上面站了個人，在風中搖搖欲墜像一隻殘破的蝴蝶。

 

她扭過頭來，我的瞳孔因為驚嚇變成了豎瞳——是李甜！

 

我撕心裂肺地嚎了一聲，「喵！媽，你不要我了嗎？」

 

07

 

天臺的風好大，吹得我都要禿了。

 

可我媽站在那邊像是不知道冷。

 

有個人不停在勸她。

 

「世界這麼大，人生還有這麼長，你又這麼年輕，有這麼多美好。

 

「你有什麼困難，你說，先下來。

 

「回家好好洗個熱水澡，睡一覺，困難總會過去的。」

 

他一步一步接近著我媽，我媽慢慢對他伸出了手。

 

與此同時，那天來鬧事的中年男女上去就給了她一耳光。

 

「你瘋了啊，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我們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養出罪了是吧？

 

「不就說了你兩句，你跟我們要S要活的，那你就去S啊。」

 

旁邊也有人附和，「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一點也不知道為了父母考慮。」

 

李甜眼裡蓄滿了淚水。

 

「八歲那年，你騙我去鎮上買糖，回來的時候S了我的貓。

 

「十八歲的時候，你們偷改我大學志願，畢業後拿光我所有錢，這都算什麼？」

 

她爸還在嘴硬，「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們畢竟生養了你。別說一隻貓，我要你的命，你都該給我。」

 

「好，我這就給你。」

 

她慘淡一笑，又準備轉身往下跳，突然我被人高高舉起。

 

「李甜，你冷靜一下，看看你女兒！

 

「你的社交賬號裡都是這隻貓，你一定很愛她，你放心把她一個人留下嗎？」

 

我也應景地嚎了幾聲。

 

「李甜，你別S，我不想再也見不到你。

 

「李甜，我會乖，再也不咬數據線了，我也會自己埋屎。

 

「媽……你也不要我了嗎！」

 

她轉過頭怔怔地看著我。

 

她在發呆的空隙被人撲倒在地，我也跳倒地上。

 

然後我發現自己想尿，卻尿不出來了。

 

08

 

再醒來後，我是在陌生的地方。

 

地下的橘貓熱情招呼我，「你醒了啊？介紹一下，我是這裡的院長。」

 

還沒說完，他就被穿著白大褂的人拖走了。

 

「我是院長啊，有事……有事記得找我。」

 

這裡所有的人都很好，會給我好吃的貓條和罐罐。

 

可我還是想我媽做的貓飯。

 

討厭的李甜，怎麼一次都不來看我。

 

旁邊的狸花揍得我好痛，她還很會裝。

 

「媽媽~人家要摸摸。」每次她媽來，她就整這S出。

 

「喂，你媽怎麼不來看你？你是流浪貓麼。」

 

「我才不是，我才不是！我是李甜的嫡長女。」

 

可是李甜很久都沒有出現了。

 

「小老妹，哥跟你透個實話唄，你呀，多半要被放棄了。」

 

橘貓是這裡的百事通，經常有最一手的消息。

 

盡管我不想聽，卻還是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