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點也不急，靠在門框上搓指甲，冷眼看著陳瑋和婆婆大吵大鬧。

婆婆讓他打胎，他卻誓死都要護著孩子。

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小孩，也接受不了自己懷孕的事實。

一切都是孕激素在作祟。

母子二人吵的不可開交，誰也不肯退讓。

時機成熟，該我出手了。

「媽，誰生不是生？反正你就是想要個孫子，繼承你家的破盆破碗，土房半間。」

「孩子由陳瑋生下來，不也得管你叫奶奶嗎？還是你家的長孫呢，那叫一個嫡嫡道道。」

「再說，現在月份大了，如果強行打掉，陳瑋也會有危險，說不好還會死在手術臺上，你自己想想吧。」

「我——」

婆婆的話梗在喉嚨裡，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神醫見縫插針，出言寬慰道：「老太太，男人懷孕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鄙人不才，對算命看相一事略知一二，我一眼就看出來，令郎肚子裡的孩子，將來要比天子還尊貴！」

我和神醫一唱一和，再加上陳瑋的拼命阻攔，婆婆漸漸放棄阻撓，接受了孩子的存在。

7

從前我懷孕的時候，陳瑋和婆婆輪番上陣。

不僅替我辭去了工作，還強迫我喝下飄著油花的大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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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孕吐嚴重，甚至到了吐血的地步，他們也不肯放過我。

婆婆不容拒絕地把勺子遞到嘴邊，兇狠道：「吃啊，你不吃，孩子哪來的營養？你想把我孫子活活餓死嗎？」

陳瑋也跟著幫腔。

「媽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

「對了，醫生不是說得多運動嗎？反正你在家闲著，不如替媽做點家務。」

「你那些美甲、美容、美發什麼的，全都不要做了，現在家裡全靠我養著，哪來那麼多闲錢給你造。你就安心養胎，生個大胖小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好像被拐進了傳銷組織，每天一睜眼就是 pua，一閉眼就是洗腦。

久而久之，我被完全馴化了，對他們的話言聽計從。

懷孕八個月的時候，還要跪在地上擦地板。

羊水已經破了，去醫院之前，也得先給婆婆做好晚飯。

風水輪流轉，這滋味也該輪到陳瑋嘗嘗了。

某日下班後，他哭哭啼啼地撲到我懷裡哭訴。

他孕吐嚴重，疲憊嗜睡還尿頻，對工作感到力不從心。

組長開一次會，他中途要出去好幾次，不是要吐，就是要尿，惹來組長好一頓批鬥。

我假意安慰他，視線卻一刻也沒從電視上挪開。

「哎呀，別的男人不也是這麼過來的？怎麼就你事多？」

陳瑋的眼神瞬間黯淡無光，嘴角也耷拉下來。

孕期總是生氣，會影響我女兒的顏值。

我趕緊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撫。

「好了，你要是不想上班，幹脆辭職好了，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上一世，陳瑋也是靠【我養你】這三個字哄騙我。

結果每月隻給我八百塊，連買菜的錢都不夠。

我可不像他那麼摳門。

大手一揮，直接從錢包裡掏出三千。

陳瑋歡歡喜喜地揣進兜裡，下一秒就笑不出來了。

我把手機一歪，偷偷刷著擦邊男的視頻。

「這是下半年的零用錢，你省著點花。」

8

陳瑋還在猶豫，我已經替他辦好了離職手續。

公司裡人人都在誇贊，我是個賢良淑德的好老婆，陳瑋連辭職都不用親自來辦。

可我並不喜歡【賢良淑德】這個詞。

相夫教子並不是女人與生俱來的責任，賢良淑德這個詞，也不是專屬於女人的特定詞匯。

我們本可以是翱翔於九天之上的鷹，掙脫牢籠，飛向春山，向陽而生。

【賢良淑德】這個形容詞並不適合我。

倒是和現在的陳瑋很貼切。

有了孕激素的加持，陳瑋對我百依百順。

收到離職通知後，他不哭不鬧，還對我發誓，一定會照顧好寶寶。

陳瑋那點工資，每個月還完房貸，一毛不剩。

現在他離職了，家裡的開銷更是落到了我一個人身上。

飯桌上，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已經八點了，婆婆和陳瑋還在等我回來吃飯。

婆婆不耐煩道：「幹嘛這麼慣著她？她愛吃不吃，指不定是去哪鬼混了。」

陳瑋抿著唇，一言不發，隻能暗自落淚。

「媽，你別再說了，難道想讓我們離婚嗎？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媽媽。」

「再說了，家裡現在就指望她一個人掙錢。你把她惹急了，咱們孤兒寡母的，我還懷著孕，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陳瑋護著肚子，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端著盤子走向廚房。

微波爐剛開始運轉，門鈴突然響了。

陳瑋迫不及待地過來開門，聞到撲面而來的酒味，氣的直跺腳。

「你下班不回家，又去哪兒鬼混了？」

我一把推開他，不耐煩道：「又來這套，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是出去應酬了，又不是出軌了。」

其實我和朋友去 ktv 了，還點了幾個不錯的男模。

人嘛，總要說一些善意的謊言。

我搖搖晃晃地往房間走，婆婆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衝上來教訓我。

「你這是幹嘛？他還懷著孕呢，你就這麼對他？」

「再說，連你一起打。」

我甩出【喬府家規】，沒好氣地拍在桌子上。

「熟讀並背誦，改天抽查。」

婆婆剛翻開第一頁，就愣住了。

上面的每一條，都是為了為難她而存在的。

9

第二天恰巧是周末，陳瑋要去找神醫做產檢，我懶得起床送他，他隻好自己坐大巴。

剛過九點，婆婆就約親戚上門打麻將了。

客人剛一進門，就提起我和陳瑋。

婆婆面色一僵。

「哦，你說我兒媳婦啊？我從沒見過這麼懶的人，睡到九點還不起床，我這就去叫她。」

婆婆想在親戚面前耍威風，我剛從臥室出來，她就當著外人的面，莫名其妙地給了我一耳光，眼神裡滿是得意。

「你自己看看，睡到日上三竿了還不起床。親戚都上門了，還不知道起來買菜做飯，天下哪有你這麼懶的兒媳婦？」

士可忍，孰不可忍。

孰可忍，我也不能忍！

我抬手回了一耳光，比她打我的那巴掌還要響亮。

滿屋子的親戚都愣住了，也包括婆婆。

她此刻正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你……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還需要分日子嗎？」

「你等著，我要告訴陳瑋，讓他回來收拾你！不不不，我要讓他跟你離婚！」

我笑的直不起腰，點頭附和道：

「好啊，你們母子現在吃我的、喝我的，家裡的哪一分錢不是我掙回來的？有本事就離婚，讓陳瑋大著肚子出去找工作，你看有誰敢要？」

要不是陳瑋肚子裡懷著我的孩子，留著他還有用，我早就把這對母子一腳踹了。

婆婆被氣得直拍胸脯，一口氣喘不上來，又要一頭暈過去。

親戚手忙腳亂地過去扶她。

我靠在門框上，隨手抓起一把瓜子。

「你別裝了，請救護車的錢，還得你自己出。」

我這一句話，療效堪比腎上腺素。

剛才快要氣絕身亡的婆婆，現在突然氣息順暢，起死回生了。

頭不疼了，肩不麻了，腿不酸了。

就連心髒也不跳了。

10

親戚本來是過來打麻將的，陰差陽錯之下，居然碰上一出婆媳大戲。

局面鬧的太難看，她們也不好多留，隻好提著牛奶悄悄溜走。

婆婆丟了面子，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但沒辦法，誰讓我掌管了家裡的財政大權。

一直到晚上，她還是倔得像頭驢，執意跟我冷戰，連飯都不做了。

她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餓得前胸貼後背。

我叫了外賣，抬頭嘬奶茶，低頭品麻辣燙。

時不時的，還要回頭看看婆婆渴望的目光。

等陳瑋急匆匆地趕回來，婆婆餓的隻剩半條命吊著了。

她想使喚陳瑋做飯，可他一到家，就十分投入地盯著產檢報告，已經完全沉浸在當爸爸的幸福中了。

我吃完麻辣燙，起身就走，留下一桌子狼藉。

衛生紙和食物殘渣扔了一桌，到處都是油點子，地上還有隨處亂扔的襪子。

陳瑋挺著大肚子，過來跟我理論。

「你自己吃完，不能收拾一下嗎？」

「我上班這麼辛苦，你做點家務怎麼了？我每個月給你一千塊，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你還要給我甩臉色？」

這可是陳瑋當年的原話。

我全文背誦，一個字都沒落下。

陳瑋被我呼來喝去，忙的腳不沾地。

我闲的無聊，轉頭看向目瞪口呆的婆婆。

「你也別闲著，去，給我榨杯果汁。」

好了，現在大家都有事做了。

婆婆怒不可遏，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地步。

她抄起電視遙控器，就要往我的頭上砸。

密集的拳頭像雨點一樣落下來。

我側身躲開，往陳瑋身後藏。

或許是我柔弱的眼神起了奇效，陳瑋身上突然迸發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氣概，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擋在我和婆婆中間。

悽慘的叫喊聲在客廳裡回蕩。

但我沒受到任何傷害。

婆婆剛才那套組合拳，全都打在了陳瑋身上。

一股熱流順著大腿淌下，他捂著肚子，五官擰作一團，極為痛苦的呻吟。

孩子才八個月大。

陳瑋要早產了。

11

我們匆匆趕到神醫家，半夜叩響破舊的木門。

這一路極其顛簸，能把人的腦漿晃暈。

此時的陳瑋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剛被扶到產床上，雙腿間突然傳來一陣有力的哭聲。

神醫一臉茫然，掀開一看，孩子竟然生出來了。

婆婆擠進來，迫不及待的掀開包被，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孩子的下半身。

「女孩？怎麼是個女孩……」

話還沒說完，就被我一個眼神震懾住了，隻好悻悻地閉上嘴。

「女孩怎麼了？你媽把你生出來，不也沒扔了嗎？」

我低頭親了親寶寶粉嘟嘟的小臉，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給她。

寶寶咿咿呀呀地笑著，不像是早產的孩子，倒是比足月兒還要健康。

看來，陳瑋孕期沒白喝那些雞湯。

他剛生產完，身體虛弱，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顧，還不能見風。

我懶得伺候他，把事情丟給婆婆，她眼神躲閃，主動提出請月嫂幫忙。

話剛一出口，就遭到了我的極力反對。

「不行，請月嫂多貴？我每個月就那些工資，還不夠你們造的。」

雙方僵持不下，我主動退一步，提出【婆婆照顧，我輔助】的想法。

她勉強答應，在主臥外面支了張小床，方便陳瑋半夜起來叫她。

我所謂的【輔助】，就是在婆婆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著的時候，再跑過來逗寶寶。

直到把寶寶吵醒，讓婆婆再次陷入哄孩子的死循環。

12

隻過了三個月，婆婆和陳瑋就堅持不住了。

一個嚷嚷著回老家，另一個嚷嚷著要出去上班。

狗改不了吃屎，沒了孕激素的加持，陳瑋又恢復了從前的樣子。

碗是不洗的，地是不拖的，家務是不做的，肩上的擔子是一天比一天重的。

他重振雄風，再現大男子主義，對我頤指氣使，處處看不順眼。

我不以為然，低頭劃著手機。

「好啊，你有本事就出去找工作，自己養活自己，和你那個事精媽。」

我升職加薪，光鮮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