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種夢，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我打開門，外面是仙侍。

她告訴我澤淵上神讓我和他一起去參加宴會。

16

澤淵上神向來喜歡清淨，如今怎麼又去湊熱鬧了。

我跟在他的身後，他在宴會上轉了一圈，就到花園中透氣。

還未走出幾步，南海龍王就邁著步子小跑過來。

「上神，上神，請留步……」

「何事？」

他今天似乎心情好了些，不再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語氣形態都不由自主地帶著幾分慵懶。

南海龍王討好地笑了笑，然後掏出一個錦盒：「上次上神找我要的那種……奢華低調有內涵的珍珠，對對，就是這個詞……我給您找來了，比之前給您的那顆還要小些，但裡面蘊含的南海靈氣可是要更盛些，關鍵時刻可以用來臨時提高修為。」

裡面是顆葡萄大小的珍珠，和夢境中澤淵上神為我尋的那顆一模一樣。

澤淵上神接過來拿在手中，卻遲遲不見南海龍王離去。

「還有何事？」

南海龍王為難：「就是，就是，上次上神拿走的那顆珍珠，雖然不大，可那是我南海的陣眼，如今沒了，南海要大亂了……求求您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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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龍王臉皺成了一團。

澤淵上神不為所動：「那日你的太子你打傷了我，也算是平了，那顆珍珠就當是給我的賠禮。」

沒想到澤淵上神也如此不講道理。

南海龍王沒了辦法，隻能目送他離開。

我沒有跟上，手一松，握在手裡的珍珠就掉在了地上。

「叮叮當當」地滾到了南海龍王腳邊。

他大喜過望：「就是這顆，就是這顆！」

我閉了閉眼又睜開：「那就物歸原主吧。」

17

回到宴會時，澤淵上神已經沒了耐性。

「你去了哪裡？」

「我看景色很好，就去走了走。」

他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沒有發覺異常這才把錦盒給我。

「我留著無用，你拿去吧。」

「好啊，多謝上神。」

大概沒想到我收下得這麼痛快，他一愣，不知為何耳尖有些發紅，還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自從宴會回來，澤淵上神開始閉關修煉，天帝來看過幾次，都吃了閉門羹。

最後一次天帝氣拂袖而去：「你魂魄受損，還未養好就強行修煉，你是不要命了嗎？！」

雖然是這麼說，但天帝還是叫人收集了九天的靈氣，充實到仙宮裡。

十天後，澤淵上神出關時，整個九重天充斥著紫色雲霞，靈氣大盛。

天帝前來恭喜，但是整個仙宮卻不見澤淵上神的蹤影。

仙侍說他從未出去。

與此同時，我的夫君也醒了。

18

先是慢慢有了呼吸，然後手動了動，再然後是睜開了眼。

沒有聚焦的視線尋找我的身影。

「小白，娘子……」

「我在這裡。」

聽到我的聲音他才松了口氣：「你在就好，在就好……」

我「嗯」了一聲，他卻慌了：「你不高興嗎？」

「我高興，夫君醒了，我很高興。」

「我也高興，娘子……」

在漫天的紫色雲霞中，夫君顫抖著解開了我的衣衫。

直到朝陽衝淡了雲霞，才漸漸停歇。

恍惚中，突然「啪嗒」一聲，是珍珠破碎的聲音，我頓時感到一股強大的靈氣充沛我的全身，然後又匯集到丹府，直衝天靈。

我轉過頭，看到和我纏綿一晚的男人並不是夫君的模樣。

劍眉入鬢，稜角分明，本該無悲無喜的星眸，此刻充滿了繾綣和柔情。

是澤淵上神！

19

那珍珠的靈力讓我短時間修為大增，看破了澤淵上神用法術幻化的容貌。

這一刻，那些情緒在我心中徹底爆發。

「你不是我夫君……」

我竭力控制著情緒，可是發抖的嘴唇還有不受控制的眼淚出賣了我。

澤淵上神先是一愣，而後低低一笑：「今天真是好事連連。」

話音剛落，他就捉住了我想打他的手。

「娘子，小心手疼。」

「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裝成我的夫君？我本來都已經忘了你，不愛你了……」

聲音哽咽到說不出話來，澤淵上神眼裡閃著我從未見過的火光。

像是要把我一起點燃。

低頭，吻上了我的眼角：「是鹹的，可我不想讓你哭，我想讓你笑。

「不管是在夢境還是現實，你都是我的妻子，我們拜過天地，喝過交杯酒，不管是元神還是身體，都密不可分過。

「有誰比我們還要徹底？」

20

那天過後，澤淵就離開了。

他走得匆忙，是天帝來尋的他。

他走時似是不舍，緊緊摟著我：

「你等我，等我回來再和你解釋好嗎？再等我一個月……」

可我終究還是沒有等他。

沒想到我這兩段情誼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他後來找過我，我都沒有見他，最後一次是天帝親自來請我。

在我和夫君曾經溫馨幸福的小家裡，天帝說，讓我去見見澤淵上神，隻需這一面，他會安排我離開。

我去的時候是傍晚，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裡面沒有點燈，微弱的亮光從門縫投下，照亮了書桌。

書桌後面坐著一動不動的澤淵上神。

他表情有些怔愣，聽到聲音這才抬起頭來。

「是你嗎？」

我一愣：「是我。」

門被重新關上，徹底隔絕了亮光，我這才發現，屋子的窗戶都被遮上，裡面暗得可怕。

我想點燈，卻被他制止。

「還是黑暗中更好一點……

「我是想和你道歉，是我錯了，我不該為了一己私欲，而欺騙你……」

「我帶你見個人吧。」

我打斷他，從識海中掏出一個閃著光亮的圓球，圓球漸漸變大，把我和他籠罩其中。

亮光退去，我和他身處在一個小小的茅屋前。

聽到動靜，屋裡衝出一個身影。

21

一個小小的身影撲到了我的懷裡。

「娘親，你許久沒來看我了。」

兩根羊角辮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胖乎乎的臉蛋揚起，軟糯的童音帶著幾分不滿。

「娘親最近有些忙，所以來晚了，果果別生氣了，你看娘親給你帶了什麼？」

我把準備好的糖果給她，小孩子翻篇快，頓時就樂了起來。

「娘親真好！」

糖果還沒有放在嘴裡，她就發現了澤淵上神：「娘親他是誰啊？」

不等我開口，澤淵上神雙眼放空，搶先說道：「我是爹爹，果果。」

果果的名字是我起的，那時候剛剛知道懷孕，我並不懂什麼大道理，隻希望她能平安快樂地過完這一生，哪怕當個普普通通的人。

當時夢境被天帝毀壞，是我憑著微弱的修為才護住了這片碎片。

這麼多年我把它放在我識海中溫養，幾乎每晚我都會來看她。

看著她一點點長大，看著她會叫我娘親，看著她每日像澤淵一樣在門外等我。

樹下，澤淵從剛才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若有所思，但又不知道在想什麼，但他視線的方向始終看向我和果果。

看著我陪著果果撲蜻蜓、捉蝴蝶，然後又摘了幾顆果子，果果累得睡著了，這才回到九重天。

我和他說當初並不是我有意要入他的夢，不知被誰暗算，這才不小心衝撞了他。

但我現在知錯了，也不想再糾纏他是否騙我，就當兩兩抵消，互不相欠吧。

22

我想要的隻是簡簡單單的相守，就像是那碎片中的家一樣。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對，但我知道，上神給不了我。」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開口：「好，我讓你離開。」

說完我轉身就想要走，突然他猛地咳嗽一聲，然後就是「哇」的一聲。

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是血！

行動快於思想，等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跑到他身邊，借著我用法術變化出來的光亮，我才真正地看清他的此時的樣子。

向來沉靜深邃的雙眼如同起了一層霧氣，映著我朦朧的身影。

他身上有一股濃重的花香。

「你中毒了。」

他衝著我的方向微微一笑：「沒關系，我有解藥，你要是現在不走，小心一會兒我改變主意。」

我和他是在黑暗中分別的，他依舊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和我來時一樣。

踏出仙宮，天帝也和當初承諾一樣，把我送到了凡間。

我徹底自由了，我尋了一處小山村住下，沒事的時候就採集靈氣，充盈果果所在的夢境碎片，擴大她所在的世界。

其實我更希望有一天她能變成真實的，見見這人間美景。

本以為我會一直平淡下去，直到我得到了澤淵上神仙隕的消息。

23

送來消息的是天帝身邊的人。

他說澤淵上神為了三界平安，以身殉道，徹底鎮壓魔域，連仙身都沒有留下。

而他來是給我送禮物的。

澤淵上神在仙隕前為我準備的禮物。

一個神識碎片。

當晚，我就進入了碎片中。

碎片是曾經我們住過的小茅屋。

鳥語花香中，澤淵從臺階上抬起頭來，像是曾經無數次的等待一樣。

他笑得燦爛：「小白，你終於回來了。

「是我對不起你，其實我早該告訴你了，我一直都喜歡你，從第一次見你。

「那時我和魔族大戰，不小心受了傷，是你不嫌棄我的高傲，給我療傷，當時我就在想，我要把你帶回九重天。

澤淵上神微微一怔，視線隨著淚水向下，落在了我吻痕未消的脖頸處。

「（果」「我沒了情根，也沒了愛人的能力，月老那裡沒有我的紅線，三生石上也刻不出我的名字。

「可我並不在意，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動情, 用一個沒用的東西換取三界和平, 沒有比這更劃算的了。

「但我沒想到，我會遇到你, 我生了因, 卻無法結出果。

「我想，隻要把你留在身邊就好，沒有情根又如何，隻要你在身邊。

「欲壑難填，我也一樣，我不滿足於陪伴，於是我趁著自己受傷, 把你拉入了夢境, 可惜, 非但沒有讓我得償所願，還讓我生出了更深的執念。

「夢醒後, 強烈的佔有欲讓我又做了一件錯事，那就是想用分身和你度過一輩子, 我想你壽數太短, 我完全可以陪伴你一輩子。

「但隨著感情越來越好, 我卻吃起了自己的醋，瞧著你放下過去，接納未來, 我既痛苦又高興，我被這種感情折磨著, 要是我能真正地擁有你該多好。」

我想一點一點地告訴你真相, 可我卻忽略了，我對你的欺騙。

「那時我想到了魔域界河畔的雙生花, 我想讓自己重新長出情根來。

「我決定最後一搏，如果我成功了, 我就去找你可以嗎？」

但隨即澤淵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你能看到這個殘魂, 說明我沒有成功。

「我隻是想告訴你, 我愛你。」

不等我說什麼, 澤淵突然一揮手，整個碎片就化為點點星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也早已淚流滿面。

24

十年後，夢境碎片已經可以和現實重疊，雖然她隻能在小小的茅草屋裡活動，但這已經讓我欣喜不已。

還要多虧了澤淵那縷殘魂, 他的殘魂蘊含了巨大的靈氣, 足以讓果果成真。

「娘親，爹爹在哪裡啊？」

她歪著頭，因為血脈原因, 她生長得非常緩慢，如今隻是看著和五歲的孩童一般。

「你爹爹呀，他在天上看著你呢。」

突然門被敲響，果果歡快地去開門。

大概隔壁的大娘送來吃食吧, 聽說我是寡婦還帶著一個生病不能出屋的女兒，她對我格外照顧。

可是門開了卻不是大娘。

果果高興地衝我喊道：「娘親，爹爹回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