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是個爛好人，從來不懂得拒絕。

她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做人就是要寧願自己吃虧，也不要讓別人吃虧。」

我公務員筆試第一，她讓我為了所謂的遠房表弟放棄面試。

「你明年再考不是一樣的，我都答應人家了，你要記得吃虧是福。」

這福氣我不要也罷！！！

1

我媽是爛好人這件事是眾所周知的，總之就是家裡面有一點好的東西她都想給外人拿去「分享」，以此來襯託自己的大愛無疆。

小時候舅舅特地從國外給我帶回來的巧克力，她直接拿去分給小區裡面其他小孩，甚至連一塊都沒有給我留。

家裡面換了新冰箱她先搬到鄰居家讓人家先體驗一下，後來人家不想還回來，要按照二手價格買。

這家親戚買房子缺錢，那家親戚兒子結婚需要彩禮錢她都主動幫忙出，就連欠條她都不打，說什麼分太清楚傷感情，不出意外這些錢大多都打水漂了。

我和爸爸每次都很無語，多次勸她。

「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就算要幫助別人也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總不能一直吃虧。」

可她卻說：「我這都是廣結善緣，還不是為了我們女兒以後做打算。不然等以後我們不在了早早就是孤身一人。」

「這些都是在積福。」

我多次表示根本就不需要，很多時候人隻能靠自己，靠別人是靠不住的。

可我媽依舊一意孤行做著她認為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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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爸搖搖頭，隻能再謹慎一些，防止有一天她會把家搬空。

自從考研失敗以後，我就一直在家裡面準備考公。

從早上 6:00 起床，再到晚上 23:00 上床睡覺，除了吃飯和上廁所的時間，其餘時間我幾乎都在備考。

這一年我切斷了一切社交，放棄了自己的愛好，隻為考公上岸。

我不是要上岸，而是一定要上岸。

2

早上查到筆試第一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一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就當全家人都還沉浸在喜悅裡面的時候，我媽突然對我說。

「我聽說佳佳她兒子浩然也在考公務員，好像隻是個第二。」

佳佳？

我想起來了是我媽那個遠房表妹，總之是不硬湊就根本湊不到一起的親戚關系。

此時我已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過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句話當中還有一個也字。

「也？你告訴他們我在考公務員了嗎？」

這種事情一般沒有塵埃落定之前都不能過於張揚，所以當我決定要考公的時候，就隻有我們一家三口知道。

我媽眼神飄忽不敢看我：「就是闲聊的時候提到了而已。」

我媽試探地問道：「你那個崗位今年招多少人啊？」

「就一個。」

「要不你今年就先別去了，早早這麼優秀明年再上班也是一樣的，就在家當爸爸媽媽的全職女兒。」

這話一出，我心裡面就已經有了答案，可我還是有點不願意相信，

我爸聽見這話，氣得直接拍桌子：「張曉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早早這一年為考公務員所做的犧牲，我想你不會沒有看在眼裡，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我爸說著說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媽仍舊不以為意：「我這不是心疼她，為了考公都把身體搞垮了，不應該好好休息一下嗎？」

我崩潰大哭起來：「媽，佳佳兒子是不是和我報的同一個崗位？」

「是的。」

我看著她眼裡滿是失望：「你現在是要讓我把這個唯一的機會讓給他？」

我本認為她雖然在小事上面喜歡做好人，可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明事理的。

如今她卻讓我放棄自己的前途，去成就另一個人的前途。

3

「張曉梅，你平時老是向著外人也就算了，如今這是女兒的前途，我看你真的是瘋了。」

「媽，我拜託你，可不可以分得清事情的重要性。」我雙腿癱軟，趴在沙發上。「我才是你的親女兒，你可不可以多為我考慮一下。」

見我們兩個都在指責她，她也哭了起來。

「你們兩個憑什麼指責我，我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早早這個性格能夠在那些單位裡面混得開嗎？浩然早她一步進去，到時候也有一個照應。」

「我什麼時候沒有考慮到女兒的前途，我天天在家給你們洗衣做飯，沒有落到一點好，反而你們兩個都來指責我。」

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我反問她：「好啊，如果是為了我好，那是不是應該徵求我的意見。你現在就和他們說我不同意！！！」

我媽猛地一個回頭。

「不行！」

「你明年再考不是一樣的，我都答應人家了，從小到大我都和你說過吃點虧不怕的，做人怎麼能這麼自私。」

自私？明明這就是我自己的前途，我不讓給別人就是自私了嗎？

我爸將我拉起來，替我擦掉臉上的眼淚，輕拍著我的背安慰我。

「沒事，你媽媽隻是嘴上說說，她不敢的。」

盡管我爸這樣說，但我們心裡面都清楚我媽是真的想讓我放棄這次機會。

我直直地盯著我媽：「我不讓，小時候我讓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每次過年有親戚來我們家隻要看上我的玩具我都得給，不然就是不懂事；一旦東西不夠，在一群小孩裡面，我也永遠是被忽略的對象。因為你啊，我的好媽媽，永遠都是說吃點虧不怕什麼的，吃虧是福。可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呢？問過我究竟願不願意吃這個虧？」

「如今這福氣我也不想要了，您老人家好好接著吧。」最後這一句話我幾乎都是吼出來的。

我媽摸著太陽穴，指著我說：「你……你……你要把我氣死嗎？」

「況且你怎麼能保證這個崗位明年一定會招，既然他是第二，那他就再備考一年吧。因為我一定會上岸。」

我回到房間裡面戴上降噪耳機，試圖讓自己心平靜下來好準備接下來的面試。

4

從筆試出來到面試一共有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我除了吃飯和洗漱幾乎都不會在客廳停留。

我媽還是有意無意地對我進行旁敲側擊，希望我可以答應她的提議。

「早早，你……」

我媽每次一想開口說話，都會被我爸打斷。

「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

我隻好快速將飯吃完，盡量待在房間裡面不出去，避免因為不好的情緒而分心。

5

本以為我堅決的態度，可以讓她放棄這個要求，卻不承想。

我媽居然把我的身份證藏起來了。

前一天晚上我提前將要帶的東西全部裝在一起，還特意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遺漏才安心上床睡覺。

「早早，快過來吃早飯。」我媽熱情地招呼我過去。

自從上次那件事情之後，我將近一個月沒有和她怎麼說話了。

我媽將剝好的雞蛋遞到我的手裡面，我接過來一口咬下去，吃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想到要再檢查一遍東西有沒有帶好才安心。

我這人向來就有些謹慎，每次考試我都檢查很多遍才敢交卷子。

我走到房間的床頭櫃旁邊，打開包細數需要帶的東西。

準考證、信息表、復印件……

等等！

我的身份證不見了，我明明就好好放在包裡面的，而且像身份證這種最重要的東西，我通常會第一個就放進去。

我將包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床上，可還是沒有。

我急得都快要瘋掉了，將臥室裡面的每個櫃子都找了一遍，可還是沒有。

甚至都將床墊掀起來了。

我在腦袋裡一遍遍復盤我昨晚收拾東西的場景，我很確定的是我一定將身份證裝到包裡面了。

「早早，是出什麼事了嗎？要不先把飯吃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和媽媽說，媽媽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我媽端著豆漿走了進來。

找了十幾分鍾依舊沒有結果，我抱著雙膝坐在地上，靠在床邊低聲啜泣了起來。

完了，這回是真的完了，我連去面試的資格都沒有了。

6

我一把撲到我媽懷裡：「我努力了這麼久，付出了這麼多，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看見。」

我媽拿出紙巾將我的眼淚擦幹淨。

「下次再考也是一樣的，我女兒這麼優秀下次一定可以上岸。」

她一遍遍安慰著我。

要不是我從她眼裡看見那一絲的僥幸與欣喜，我可能還真的相信我媽剛剛是真心心疼我的。

我長舒一口氣問道：「是不是你拿的？」

聽見這話，我媽的眼神飄忽卻始終不敢與我對視。

我大吼道：「到底是不是你？說啊！」

「你吼什麼吼，我是你媽，你怎麼能這麼和我說話，簡直是太沒有禮貌。」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要把我逼到如此絕境。」

可她始終不回答我的問題，一直在說，我憑什麼吼她，她辛苦十月懷胎生下的不該是個白眼狼。

我腦袋都要炸了。

很久沒有這麼強烈的無力感，特別還是對著自己的至親之人。

「媽，就當我求你了，以後我都聽你的，這一次你可不可以放過我。」

從發現身份證不見到現在浪費的時間已經有半個小時了，反正她不回答我的問題，也不承認身份證就是她拿的。

現在距離面試正式開始還有兩個小時，從家這邊過去要一個小時，也就是說我還剩下一個小時的時間。

感受到時間一點點流逝，我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手機響了，我爸給我打電話問我到了面試的地方沒有？

我才將身份證不見的事情告訴他，他趕忙在電話那頭安慰我：「早早，你別慌，這個時候如果沒有找到就算了，快去派出所辦理臨時身份證，我馬上回來接你。」

爸爸的提醒才讓我反應過來還有臨時身份證這一層。

是我太著急了，一發現身份證不見，整個人都慌了。

還好，還好，還來得及。

我用清水將臉衝洗了一下，讓大腦暫時冷靜下來，將剩下的東西裝好，避免再出什麼紕漏。

6

我爸知道我的情緒可能不好，馬上放下手頭上的工作，陪我去派出所辦理臨時身份證。

十幾分鍾就辦好了。

我爸將我送到考場下面：「別緊張，一定可以的。」

我想起我高考那年考前發現準考證不見了，我爸也是在旁邊不停地安撫我的情緒。

我看著我爸點了點頭。

我在候考區看見了我那個遠房表弟，他看見我的時候眼神裡面滿是震驚。

他大概也沒想到明明我媽承諾他們不會讓我去參加面試的，可我卻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他朝我走了過來：「早早表姐，真巧啊。」

我根本不想理會他，也沒想到他會主動上前搭話。

「不巧，我和你根本就不熟，你沒必要特地過來和我打招呼。」

「別這麼說，大姑還說要是咱們進了一個單位一定要互相幫助。」

「早早姐，你筆試第一，也不代表就一定能進哦。公務員考試不隻看你的知識儲備量……」

他噼裡啪啦說了一堆，像放鞭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