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過按你的罪行應該去警察局，而不是交警隊。」

我驚訝地回頭。

今天的賀江冉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運動裝，看起來陽光疏朗，平添了一絲少年氣，少了幾分警服的冰冷嚴肅。

我悄悄地打量著，今天他沒戴口罩，星眉劍目，鼻梁高挺，和證件照相差無幾。

雖然他很帥，但可能是因為被他抓過現行，在他面前我總一種見教導主任的感覺。

「沒......沒有，就是隨便逛逛。」

賀江冉冷笑著挑眉：

「黃欣怡，在警察面前撒謊可不是個好習慣。」

寸頭挑眉，嘶哈嘶哈，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樣帥。

賀江冉嚴肅起來還是很唬人的。

我隻能掏出手機找到師姐的朋友圈指給他看：

「其實我是想來要這個交警小熊。」

賀江冉漫不經心地瞅了眼手機屏幕：

「她能要到小熊那是因為這是她男朋友，你還真以為是什麼打卡活動。」

「哈？」

不是，王師姐什麼時候戀愛的，對象還是天天在大學城附近抓我們頭盔的交警小哥？

Advertisement

最過分的是，這麼久以來她一次都沒有當過頭盔俠！

我掏出手機正打算控訴她，餘光裡的賀江冉朝著交警隊門口揮了揮手。

遠遠走出來一個背著黑色書包的小哥。

那身高，那腿長，一看就是一個交警鐵騎。

看著走近的交警小哥，我隻覺得這張臉越來越眼熟。

還沒等我想起來，賀江冉率先開口了：

「孟煜，你師姐的男朋友。」

我這才將他的臉和師姐昨天的朋友圈對號上。

孟煜聞言蜜色的臉上迅速泛上一團紅暈：

「你別亂講，琳琳說了要保密的。」

再想到朋友圈裡的小熊，得了，情侶倆一人塞一把狗糧。

看來是拿不到交警小熊了，我失落告別：

「賀警官，孟警官，那我就先回去了。」

剛轉身就被賀江冉提溜住後領：

「我們要去打球，一起吧。」

「哈？」我縮了縮脖子。

雖然我承認我有點貪美色，也有點貪賀江冉。

但是我們目前可是非常純粹的教導主任與學生關系。

見我臉上寫著明晃晃的欲言又止，賀江冉咳嗽兩聲：

「我怕你業餘時間傳播非法讀物，履行一下監督職責。」

原來不是看上我了。

我松了口氣，又有點失落。

8

消防支隊就在學校附近，我極力向他們推薦學校新修的校內球館。

和所有的大學一樣，我們學校也有一個永遠在施工的建築。

那就是斥巨資打造的大體育館。

從我考進來那年就在動工，今年都要畢業了，才堪堪修好。

不過好在修得確實非常寬敞豪華，室內室外兼具，且周末全天免費對外開放。

到了球館，孟煜熟練地拿出書包裡的網球拍朝賀江冉一扔，兩人你來我往地打起來。

看著兩個帥哥打網球真的很養眼，180+的個子，流暢的肌肉線條和敏捷的反應速度，一看就不是健身房裡能練出來的。

我忍不住悄悄從包裡掏出紙筆為我的文學作品添磚加瓦，收集素材。

正寫得起勁，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我下意識先蓋住本子再抬頭。

果然是賀江冉。

他倒是沒發現什麼，劇烈運動後的發絲凌亂，額頭上微微冒汗，喝水的時候高高抬起的脖子上喉結清晰地上下滑動。

賀江冉放下水瓶，把球拍往前一遞：

「一起打一輪麼？」

我不動聲色地把本子合上放回包裡，站起來往球場邊緣的鐵絲網一指：

「看到那兩顆球沒？我上周打的。」

這球場的東面是一堵圍牆，學校為了不讓網球飛出牆外特地在牆頂上加高了一層鐵絲網。

然而可能是施工時鐵絲網的尺寸出錯，網眼不大不小剛好可以緊緊地卡住一顆發力的網球。

現在這面鐵網上已經卡滿了黃綠色的網球，堪比印度飛餅攤子旁掛滿了飛餅的樹杈子。

賀江冉看著鐵網沉默了幾秒，開口：

「不會的，我技術很好。」

五分鍾後。

我們倆對著鐵網上新添的一顆網球相顧無言。

「沒事，孟煜帶了備用的。」

說著賀江冉伸進孟煜的背包裡拿出一顆新球。

五分鍾後。

我們倆對著鐵網上又新添的一顆網球相顧無言。

我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就是網球殺手的宿命。」

9.

球沒了，自然是不能再打。

我跟在賀江冉身後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剛走到門口，一陣鬧哄哄的吵嚷聲越來越近。

光聽聲音就能腦補出對面或許是一群來打籃球的男生。

我側身讓出大門，來人卻在我面前站定。

一大束玫瑰花直直地懟到我的眼前。

「欣怡，我喜歡你很久了，給我個機會吧，做我女朋友！」

我歪了歪頭從花束的側面繞過視線。

救命！

是楊思帆。

我研二的時候正值導師評職稱，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很長一段時間將我們託付給同院的朋友李教授。

楊思帆正是李教授的學生，一來二去的大家也就認識了。

半年前他就追過我，被我明確拒絕後仍然微信上隔三差五發些有的沒的。

前幾個月我回家參加春招，一直不在學校，楊思帆就再沒給我發過消息。

我以為雙方已經默認退回普通朋友關系。

沒想到是在憋大招。

球館裡已經已經有不少人向這邊看過來了。

感受到四面八方注視的目光，我尷尬到腳趾摳地，下意識後退一步。

「答應他！在一起！在一起！」

楊思帆身後的幾個舍友一邊起哄一邊把他往前推。

花懟得更近了。

球館裡的人們聞言也湊熱鬧跟著喊：

「在一起，在一起！」

甚至夾雜著幾聲「親一個」「好浪漫」。

周圍有如實質的目光讓我無所適從，想拒絕卻緊張得張不開嘴。

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從小我就有些內向，外婆常說我不懂拒絕會吃虧，上了大學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更是讓我一度社恐。

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些憤怒。

楊思帆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他，卻非要挑這種場合當眾表白。

憤怒驅使下我硬著頭皮開口，聲音卻抖得不行：

「你別這樣......」

一隻大手突然握住我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通過衣服傳遞進來：

「表白應該提前徵詢當事人的意願，而不是給她造成困擾。」

賀江冉流水般潺潺的聲音從耳畔傳來，緊張到狂跳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楊思帆舉著花的手往下放了放，朝我身邊的賀江冉看去，面色不虞：

「跟你有什麼關系，你怎麼知道欣怡不願意，我跟我女朋友告白，勸你少管闲事。」

幾個圍觀的室友和群眾也開口指責賀江冉。

「情侶之間的情趣你不懂，人家搞儀式感呢。」

「就是。兄弟，人家的家事咱就別插手了。」

「對啊，當眾表白多浪漫啊，別破壞氛圍。」

「在一起，在一起！」

賀江冉依然靜靜地站著，沒有出聲也沒有後退，似乎我說什麼他都會支持。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楊思帆：

「我確實不願意。」

「楊同學，以後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

說罷我僵硬地拉著賀江冉離開球場，不再管身後的紛紛議論。

10

回到家裡我輾轉反側到半夜還是沒睡著。

忍不住點開賀江冉的微信，刪刪打打最後發出了「謝謝」兩個字。

剛提示發送成功我就後悔了。

這都半夜了，要是給人吵醒可真是恩將仇報了。

沒想到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真想感謝我的話，明天下午兩點來當志願者。」

......

防詐中心的志願者，八九不離十就是穿個小馬甲去街邊發小廣告。

我糾結再三還是打出了「好」。

這下反而輪到賀江冉沉默了，緩緩發回：

「你可以拒絕。」

哈？

提要求是為了被拒絕？

人民警察都玩得這麼花的麼。

「在覺得對方的要求不合理，讓你不舒服的時候，你有權利說「不」」。

「拒絕別人不需要理由，說「不」是你的自由。」

「你不需要為此感到內疚。」

好像，第一次有人這麼跟我說。

小的時候媽媽總是說，女孩子要善良，要聽話。

所以朋友問我借了東西沒還我不好意思要，同學找我幫忙我也總是不拒絕，似乎這樣他們才會喜歡我，才能繼續維持友誼。

遇到事情總是忍一忍，忍一忍。

爸爸出軌她忍一忍，小三上門挑釁她忍一忍。

好像在沒有辦法改變的時候，忍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越是忍讓，別人就越覺得你軟弱可欺，越肆無忌憚地傷害你。

大學在婷婷的鼓勵和陪伴下，我才逐漸重新定義自己。

但是研一時遇到了前男友，他說了媽媽一樣的話。隻有乖乖聽話的女生才值得被喜歡，半年的相處擊垮了我的所有自信。

一段失敗的戀愛讓我好像又變回以前那個不會拒絕的包子。

11

第二天下午，我還是準時去了。

比起面對人群發小廣告的恐懼，

我好像，更想見到賀江冉。

這次不是忍一忍。

剛出地鐵我就看到了人群裡的賀江冉。

他身高腿長，一身筆挺的警服即便是在人潮湧動的廣場中也是最醒目的存在。

看著他身邊的人群，我一時有點猶豫要不要上前。

賀江冉卻主動過來了，帶著笑意：

「我還以為你會臨陣脫逃。」

我幹笑幾聲：「怎......怎麼會。」

賀江冉遞給我一沓小冊子：

「今天的任務，把這十份防詐騙宣傳發出去並且講解。你跟著我先熟悉一下。」

我緊緊攥著小冊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賀江冉隨機挑了一位群眾示範：

「這位同志你好......」

離開賀江冉後我已經在廣場裡溜達了兩圈了。

除了一位小朋友好奇主動問我要了一份，其他都還在手裡。

要是我偷偷扔掉兩份的話，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壞念頭還沒開始實施，賀江冉就來了：

「我搞定了，你呢？」

沒等我回答，他就接過了宣傳單，開始幫我找目標。

「同志你好，我們是......」

賀江冉頓住，眼神示意。

我連忙心領神會地接上：

「N 市國家防電信詐騙宣傳中心。」

「最近接到很多電信詐騙的案子，我們要警惕......」

「凡是刷單返現，自稱公檢法要求匯款......」

有了賀江冉幫我搭話，我迅速將背好的詞交代出來。

一唱一和，倒是真有些默契，很快就把單子都派完了。

最後一個受訪者是一個中年阿姨，在完成防詐騙宣傳後開開心心地接過小禮物，笑著道謝：「謝謝你們啦，小伙子小姑娘很般配嘛。」

我臉上熱得發燙，一邊擺手一邊連說了幾個不。

飛快地瞅了賀江冉一臉，他倒是淡定得很，還一臉笑眯眯地跟阿姨說再見。

12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

賀江冉自然地接過我的包就往前走。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思考著他今天開的是警車還是私家車。

如果是孟煜的交警摩託的話那就更好了，蹭一把想想就很威風。

萬萬沒想到的是。

我們坐的是救護車。

剛要走到停車場，迎面就跑過來一個跌跌撞撞的女人，發絲凌亂，衣衫不整，還時不時地回頭看並發出呼救聲。

停車場附近人不多，她的叫聲顯得格外清晰。

賀江冉把一頭扎進他懷裡的女人推給我，眼神一凜，利落地往前跑去。

我這才看清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怒目圓睜，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兩條大花臂，手裡還拿著一把不小的刀，太陽下正泛著寒光。

我立刻拉著女人後退，往一旁安全的障礙物後躲。

那邊賀江冉在離男人一米遠的地方飛起一腳，側踢在他手腕上，男人手腕一翻，刀應聲而落。

男人直接往地上撲想再撿起刀子。

賀江冉趁勢擒住他的胳膊往後一旋，慘叫一聲後男人被迫單膝跪地。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