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景天一步步走近，眼中是再也不壓抑的怒火。

「什麼真的假的？顧總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假的呢？」

我知道我該表現得再雲淡風輕一些，可是還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八年，不是八個月、八天。

我又怎麼能轉眼就真的釋懷，我又怎麼會不痛不怨？

「你明明知道我愛的是你，還故意說那種話來刺我的心。我真的不知道她今天會來這裡，怪我沒有安撫好她，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開門做生意，哪有挑客人的道理，隻是希望顧總別再說些有的沒的，容易讓人誤會。」

我並不正眼看他，繼續低頭修畫稿。

「你沒完了是不是？這些天不接我電話、不回我信息，連家也不回了！我已經對接好了法國最好的設計學院，馬上送你出國。」

胸中憤懑，憋著一口氣讓我終於忍不住對著顧景天吼了出來：「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實在不知道你怎麼無恥到這種地步，憑什麼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會心甘情願地做你的小三？顧景天，你真的讓我覺得惡心。」

我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氣，多日裡積攢的情感宣泄而出，讓我整個人有點脫力。

明明是他先背叛了我，此刻顧景天的反應卻好像是我背叛了他。

「夠了，林聽，我沒想到你這麼自私，哪怕隻有一次，你都不願意站在我的立場上為我考慮。」

顧景天紅著眼睛說完，正對上試戴完首飾出來的霍臨意。

「怎麼了，景天？」她敏感地在我和顧景天之間看了又看，最後紅著眼睛說，「他們說的我都不信，我不相信你會騙我，可是現在我明白了，網上說的都是真的，你對她還是放不下對不對？」

顧景天面色一凜，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對霍臨意說：「小意，我們確實在一起很多年，終究是我對不起林聽，今天既然你也在這，當著你的面我們做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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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卡對我說：「這裡有 100 萬，算是我對你這些年的補償，你收下，我們從此兩不相欠，以後不要做讓小意誤會的事。」

說完顧景天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霍臨意猶豫了一瞬也追了出去。

我苦笑地看著桌上的卡，看來這次被包養的事要被坐實了，他實在是知道如何羞辱我的。

6

後來霍臨意在各種場合有意無意地將顧景天拿錢打發我的事透露了出去，我也終於成了這場感情中的「金絲雀」。

我將工作室關門，隨意買了張機票，不是想要去哪裡，隻是不想繼續留在這裡。

另一方面我也怕家人朋友的關心安慰，身邊的人都曾勸過我，說我和顧景天未來很難有好結果，想到那時候自己高傲的堅持，我覺得自己更加狼狽。

在登機口，我低頭聽著亂七八糟的音樂，眼前突然出現一杯咖啡。順著拿著咖啡的手往上看，就看到戴著寬檐草帽、大墨鏡的晶晶，她正看著我，一臉得意。

「大姐，你穿得好誇張。」

晶晶低頭看著自己的彩色拖地長裙轉了一圈，認真地說：「誇張嗎？度假就是要這麼穿，你看你一身黑，嘖，真不吉利。」

聽著閨蜜聒噪的話語，我突然覺得心踏實了一些。

她覷著我的表情繼續嘟囔：「你真不夠意思，你去別的地方不帶我就算了，去海南也不叫我？」

是了，我終於想起來晶晶就是海南的。

接著一路上的時間都被她嘰裡呱啦的聲音填滿，直到很多年後她告訴我，那天她趕到機場時，以為我想不開要找個地方自殺，所以拼命地和我說話。

她說：「那天我感覺好像一旦我安靜下來，你就會消失一樣。」

落地後晶晶這個本地人拉著我先衝進商場換了一身黑色吊帶緊身裙。

我在試衣間裡扭捏著不想出門，卻被她一把拉出，直接幫我付款走人。

「我說，你跟著顧景天這些年也太素了，明明身材那麼好，這回沒了那座冤神你可要盡情釋放魅力。」

然後生拉硬拽地將我塞進副駕駛位，故作油膩地撩著我的下巴說：「美女，今晚就把你自己交給我吧。」

汽車飛馳，夜風吹過，看著好友燦爛的笑臉，我感覺近日冰凍的心開始融化。

知道世界依然美好，和感受到這晚風吹過萬家燈火，終究是不一樣的。

閨蜜的車停在一個小巷子前，神神秘秘地拉著我走進一扇不起眼的大門，門後居然是一個酒吧。

「來吧，我可是把自己的秘密基地無償地分享給你了哈，你今天再敢掃興試一下呢？」

和顧景天在一起的這些年，我鮮少來這種地方，倒不是我多麼清高，是我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影響到顧景天。

想到過往，就著轟隆的音樂，我將桌上的酒喝了大半。

閨蜜不知道從哪裡叫來兩個男模，擠眉弄眼地說：「這個姐姐剛分手，正在傷心，你們可要幫我哄好他。」

說完她就鑽進亂舞的人群中不見了，留我和兩個男模大眼瞪小眼。

「那個，二位去忙吧，這裡就不用了。」我有些尷尬地說。

「那個姐姐讓我告訴你，錢已經付過了。」

說著，其中一位湊近我的耳朵，說了一個讓我咬牙切齒的數字。

好你個許晶晶，你是什麼錢都敢花啊。

我打著哈哈拒絕男模的喂酒，感覺現場音樂一停，人群開始沸騰。

我不明所以地張望，看到幾個著裝誇張的人走上了舞臺，在人們的歡呼中開始演唱。

「姐姐不知道這個樂隊嗎？最近很火的，他們的主唱聽說在國外搖滾圈也很有名的。」

身旁的男模解釋著，我卻覺得我自己大概是瘋了。

因為我在主唱的身上，竟然看到了顧景天的影子。

並且我感覺他一直盯著我在唱，甚至時不時地朝我笑，在看到我身邊的男模後又露出生氣吃醋的表情。

真是瘋了。

7

一定是喝得太多了。

我起身想去洗手間冷靜一下，順便找到閨蜜一起離開。

可是剛起身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跌坐在沙發上。與此同時，臺上的歌聲停了，人們跟著音樂搖擺，氣氛高漲。

胸口一陣煩悶，身邊的男模體貼識趣地伸手將我從沙發上扶起來，我卻突然發現他身上的味道從濃厚的香水味，變成了凜冽的草木香。

迷蒙中抬頭，就看到一張和顧景天有七分相似的臉頂著一頭銀色日式微卷發，笑得一臉妖冶。

和顧景天的冷冽嚴肅不同，他身上帶著舉重若輕、笑待一切的氣質。

再回頭看，身邊的男模不知去了哪裡，眼前笑得花一樣的男人正是剛剛臺上樂隊的主唱。

看出我的疑惑，他突然湊近我的耳朵，意味深長地說：「林小姐，聽說顧景天給了你 100 萬分手費，要不要包養我？永遠不會為了繼承什麼破家產就拋棄你的那種。」

也許是他長得太過好看，我沒有第一時間推開。

我冷下臉來說：「是誰派你來惡心我的？顧景天還是霍臨意？以為和他有幾分相似我就會巴巴地上鉤嗎？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的話說得毫不客氣，眼前的人卻沒有想象中的生氣反應，而是一臉疑惑地掏出手機照了照，有些不解地問：「還是很像嗎？奇怪，明明都做到這種程度了。」

我不理解他的話，也不想繼續糾纏，正好看到閨蜜穿過人群正往這邊走來，起身想去找她。卻在動起來的一瞬間被他扣住手腕拉回到懷裡，然後他略帶委屈地說：「不過幾年沒見，怎麼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撲在他懷裡的動作太過曖昧，讓我那天殺的閨蜜一個急剎轉身沒入了人群，臨走前還給了我一個「好好玩，別管我」的眼神。

此刻酒醒了大半，我也大概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卻猜不出他來找我的目的。

顧景天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因為身體羸弱，自小在國外長大，聽說他吃喝玩樂，無所事事，早就被顧家給養廢了。

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顧時安。」

聽到我喊出名字，眼前的人終於收起玩味的表情，頗有些傷感地說：「終於認出我了。」

我想說「大哥，你哪位啊」，顧家並不喜歡我，我踏足顧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何況他從小在國外，我應該是沒見過的才對。

「你怎麼會在這？」

我閃身與他保持一個距離，冷眼看著他的反應。

「因為你啊。」

謊話連篇。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因為我在整個城市布滿了眼線，隻要你一出現我就會得到線報。」

越說越離譜。

「找我有事？」

「剛剛不是說了嗎？想讓你包養我啊。」

無可救藥。

8

那天拖著閨蜜離開酒吧後，我還以為遇到顧時安不過是偶然。

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讓我知道那天他大概一句謊話都沒說。

先是在我常去的早餐店門口，偶遇開著跑車買豆漿的顧時安，然後是在我常常散步的公園，遇到和老大爺下象棋的顧時安。

無論在哪種場景下，他的存在都特別惹眼和違和。

終於在便利店遇到蹲在貨架邊上吃烤腸的顧時安後，我繃不住了。

「你有病吧？」

「嗯？哎呀林小姐，好巧啊。」

果然病得不輕。

翻了個白眼，我將人拉出了店裡，他站在便利店門口有些心虛地看我，我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等他的解釋。

顧時安猶猶豫豫地將手伸到懷裡，一臉拘謹。

果然，顧家二少爺，即使再玩世不恭，這麼多天的胡鬧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靜靜等待著顧時安開口，卻親眼看到他掏出一根完整的烤腸，舉到我的面前說：「這個沒吃的，你要嗎？」

無語，大無語，想報警了。

「回去告訴顧景天，再派人糾纏我一次，就警察局見。」

我失去了猜下去的耐心，卻覺得此事和顧家反正脫不了幹系。

顧時安卻欣喜若狂地說：「真的嗎？真的不喜歡他了？」

看著我想刀人的眼神，他繼續說：「其實我就是想多和你接觸一下，上次試過了一見鍾情失敗了，想試試日久生情。」

我覺得他在耍我。

「你喜歡我？」

我逼近一步，顧時安肉眼可見地紅了耳朵。

那天酒吧裡的光線太暗，還真沒發現他是個容易害羞的人。

我想不出顧時安對我感興趣的原因，除了顧景天。

我開始腦補豪門恩怨、兄弟阋牆的戲碼。

難道是傳說中的「屬於你的，我都要奪走」的故事？

那他們兩兄弟，還真的都挺不是人的。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顧慮，顧時安慌忙解釋道：「和顧景天無關，本來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可是顧景天真蠢啊，居然為了什麼聯姻傷害你，他根本不配愛你。」

「我們，見過嗎？」

我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顧時安卻拉起我的手說：「跟我走。」

一路上看著他認真開車的側臉，突然覺得他和傳聞中的樣子有點不同。騷黃色的跑車招搖過市，最終停在一所中學旁。

一陣風帶著似有若無的花香吹來，循著香味就能看到一叢一叢盛開的丁香。

顧時安攤開手心，裡面躺著一小朵丁香花，是五瓣的。

「找到五瓣的丁香花就可以獲得幸運，每當春天丁香花開，我都會想起你。可是等我身體轉好說服父母回國的時候，你已經成了顧景天的女朋友。」

一瞬間我如遭雷擊，已經忘卻的記憶開始在腦海裡重聚。

丁香花叢下蜷縮的少年，因為身體的不適臉色蒼白得像白色花瓣一樣。

「同學，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