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春杏情深
- 3683字
- 2025-03-19 14:28:46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偷不如得不到。
換句話說,當她願意成為外室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再是榮亦昀心尖尖上的那個人了。
要麼就清高到底,留個白月光的美名。
要麼就自甘下賤,學會如何討好男人。
而像她這樣,既要又要的,隻會讓人感到厭煩。
相反,隨著這一日日的相處,那些曾經的美好轉瞬即逝。
男人隻會記得,她是如何一遍一遍的折辱自己,又如何讓自己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她的地位,將會一日不如一日。
我垂眼,輕輕彈出了指縫裡的胭脂,笑而不語。
之後的一切,也果然如我所料,一開始,榮小少爺還願意哄哄她,送些金銀珠寶逗她開心。
又懲治了我,讓我在她門外跪了一天一夜。
但這些縱容,又讓豆蔻擺出來之前在青樓裡的那副架子,自命清高了起來。
說金銀珠寶乃是俗物,她不稀罕。
她隻求真心實意。
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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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思很明顯,小小的懲治不夠,唯有我趕出去,方才能證明榮小少爺的真心。
若以前沒在一起,這真心,倒顯的稀罕。
可現在已成了外室,還說這些假大空的話,榮小少爺隻覺得厭煩。
他第一次,對豆蔻發了脾氣。
兩人吵到不可開交。
而到了晚上,榮小少爺來到了我的房中。
借著月色,我趁機在油燈裡放了些「東西」。
又添了新妝,束起了耳邊的碎發。
選了一件尤為顯眼的紅色衣裳。
四目相對間,我看到榮亦昀的眸子驟然亮了起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我。
這樣的熱烈,性感。
趁著他晃神的片刻,我環上了他的後頸,語態妖娆,輕喚「二郎。」
他果然按捺不住,猛的撲了過來。
小別勝新歡,這一次,他折騰了我整整一宿。
事後,我和他談起了離府之事。
說如今也如他所願,豆蔻已入府,我也該功成身退了。
說話間,我還不忘挑逗著他。
男人自然不舍,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不停的磨砂著。
「可…我終歸是個赝品,不如豆蔻得郎君的喜歡,」我有意垂下了眸子「這府裡的下人,一向捧高踩低……」
我欲言又止。
男人想起了這幾日的爭吵,又對比起我的百依百順。
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他擁我入懷,一遍遍的承諾,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了我。
我隻笑。
眼神中帶著冰冷。
油燈燃的很烈,香味逐漸彌漫,一寸寸的融入我的血液。
之後的日子,他便像著了魔般,日日留宿在我房中。
隨著一夜又一夜的歡愉,我的身體很快有了反應。
摸著平坦的小腹,我知道,日子到了。
8.
眼見我風頭正盛,豆蔻很快按耐不住。
她又不願低頭認錯,於是便將心思放在了我的身上。
而我也如她所願,把她最想要的情報,透露給了府中下人。
她的行動確實快,不過幾日,我下藥的事就被傳的人盡皆知。
榮老夫人一向家風嚴明,她本就瞧不起我們兩個外室,如今鬧出了這麼一遭事,自然要借此好好發落了我。
睡夢中,我聽到了一陣踹門之聲。
兩三個人按著我的肩膀將我拖到了院中。
我抬頭,環顧四周,隻見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們手持木棍,表情肅穆。
「混賬東西,生來的下賤貨!」榮母坐在高堂之上,斂著眉眼「竟敢把那些青樓裡的手段帶到我們榮府,看我今日好好整治了你!」
這些咒罵之話同木棍一起落下,直直砸在我的後背之上。
頓時,一股撕心裂肺感朝我襲來。
我忍不住慘叫一聲。
歇斯底裡。
而豆蔻站在一旁,整個人筆直乖巧。
眼裡帶著或明或暗的笑意。
木棍如狂風暴雨,挾雷霆之勢重重地向我砸來。
緊接著,整個後背傳來的火辣辣的疼。
幾乎要喘不過氣。
又是一棍,
一股血腥氣彌漫開來,自我喉中噴湧而出。
鮮紅的血跡落在了白玉瓷磚上,一股溫熱自我下體間滑出,整個雙腿變得鮮血淋漓。
此刻,我再也沒了力氣掙扎。
就在這時,我的丫鬟也恰到好處的跪了下來,她一個勁的哭喪著「姑娘,」
而後又朝著榮母重重地叩頭「求夫人放了我們姑娘吧!」
「她有孕在身,禁不起這麼打呀!」
她聲音又尖又細,恨不得讓整個府中的人都能聽到。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凝固了起來。
就在這時,最重要的人物,登場了。
榮亦昀,來了。
來的比我意料中要快一些。
他先是看了看我身下的鮮血,又平平掃視一圈眾人。
牙呲欲裂。
盛怒之下,他當即發落了在場的所有下人。
又將我打橫抱起,咬著牙喊了兩聲「傳大夫!」
「若孩子出了什麼事,本少爺定然與你沒完。」
我看到,這句話,是朝著豆蔻說的。
9.
身負重傷再加上不幸小產,我生了好大一場病。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了很多聲音。
一會兒是「姑娘這孩子尚未成型,恐怕是保不住了。」
「救!給小爺救回來!」緊接著,是茶碗碎裂之聲「這是小爺的第一個孩子,無論如何也要保住!」
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她說話時帶著哭腔「娘也不知道她懷了身孕!」
「對!豆蔻!都是豆蔻挑撥!」
好吵。
太吵了。
這讓我回憶起了秦深去世的那一晚,耳邊也是這樣的吵鬧。
那晚,二狗家媳婦拉住了我的手,斷斷續續的跟我講起那天發生的事。
她說,秦大哥奉命去送了木材,眼瞅著已經結賬,可榮府裡忽然傳出了一個女子的哭聲。
「我是勸他不要管的,說著大戶人家的恩怨情仇,咱們惹不起,」她一邊說著,一邊抹淚「可是秦大哥說那女子模樣有幾分像你,非要去救……」
「可後來才知,這不過是他們小兩口鬧了場脾氣罷了。」
「秦大哥說要救她出去,那女子不肯,又非這男人髒了自己的衣裙,就讓下人活活的將他……」
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我茫然的聽著這一切,想哭,卻半分也哭不出來。
眼淚似乎早已流幹。
我隻怔怔地、緩緩的盯著他的面容。
宛如靈魂被抽掉的木偶。
從白天坐到了黑夜,又從黑夜坐到了白天。
直到身體徹底堅持不住,方才閉上了眼。
等我醒來時,已入了冬。
丫鬟告訴我,我整整昏迷了十日。
這些日子裡,榮小少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他不好怪罪到榮母,便將所有的怒氣都壓在了豆蔻的身上。
至於榮母,也心疼這榮家的第一個孩子,她又一向看不起娼女。
兩人都恨不得將豆蔻除之而後快。
這下,她徹底成了眾矢之地。
病好之後,榮小少爺將豆蔻的賣身契遞到了我的手中。
他說,這是為了彌補我。
也是為了懲罰她。
我昏迷的這些日子,他方才知道了我的重要,他不再計較我下藥這件事,隻想好好的跟我在一起。
我不想理會他。
握著這張紙,我找到了豆蔻。
遙遙望去,隻見她獨自一人坐在偏院之中,發絲凌亂,怔怔的看著落下的夕陽。
再不復之前風光。
想來,她也受了不少苦。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她笑了一笑,沙啞出聲「你贏了,春杏。」
「你剛來時,老鸨告訴我,說你是個赝品。」
「無論如何,都比不過我的風頭。」
「所以我實在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被你逼到絕路。」
說罷,她自嘲的笑了笑,目光中盡是悽然。
我看著她,平靜開口「是你自找的。」
她先是一怔,而後又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我,忽地笑出了聲「以前我總在想,之前在樓裡,我這麼針對你,」
「你也從未有過這麼明顯的恨意。」
「可為什麼現在,卻非要置我於死地呢?」
「甚至不惜放出這些流言,也要逼著我當別人的外室。」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她停了一停「是因為那個樵夫吧。」
我喉中哽咽,一時難言。
豆蔻告訴我,秦深,確實是她殺的。
那天,她去了榮府,和榮小少爺商討著名門正娶之事。
可他不願。
罵了她幾句,便甩袖離去。
她一下就紅了眼,小聲啜泣了起來。
而這一幕,也剛好被秦深看到。
他拿出了幹淨的帕子,遞到了她面前。
輕輕的喚她姑娘,問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其實一開始,我是不願搭理他的,可他偏死不死和我聊起了你的事,說他未過門的娘子,和我長了一張七分像的臉,雖然有時嘴毒了些,但性格好,還說,等攢足了銀子,就迎你過門。」
她一字字的說著「你是沒有看到當時他那志得意滿的樣兒,好像佔了很大便宜似的,說實話,我真想跟她講講,你在樓裡的齷齪事。」
「所以我就問他,他知不知道你是個娼女,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跟我講,自然是知道的, 還說這天底下很多人的身份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提起你之前的經歷, 他隻有心疼,說若能早些遇見你就好了,你便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那時我真的好生氣,我隻覺得憑什麼, 憑什麼你能遇到這樣的好的人, 明明同我一樣身負惡名,你卻能被名為正娶,憑什麼憑什麼!所以,我……」
說到此處, 她已泣不成聲。
「春杏,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如今經歷了這一切,我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他真的是個極好極好的人…都怨我…都怨我…」
她嗚咽了一聲, 跪倒在了我的面前。
而我,也早已紅了眼眶。
腦海裡, 閃過了之前的一幕幕。
明明……明明就差一點。
隻差一點, 我們就能白頭偕老,恩愛不理。
老天, 竟殘忍致此。
我沒有扶她起來, 也沒有置她於死地。
而是將他的賣身契擺在了她的面前,告訴她, 這就是他曾愛過的男人。
那個曾與他許諾過海誓山盟的人, 此刻卻把她的身家性命, 當做了用來討好另一個女人的物件。
自然不能輕易委身於人。
「風秦」大顆大顆的淚滾了下來。
那裡面,帶著深深的絕望。
「害你至此的,從不是我。」
我從懷中拿出來一把匕首, 放在了她的面前。
「豆蔻,」
「為自己活一回吧。」
說完這句話後,我轉身離開。
10.
踏出榮府的那一刻, 京城落了場雪。
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身後, 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都說那青樓女子瘋魔了, 竟要刺殺榮小少爺。
後面的,便聽不清了。
也不想聽了。
踏著白淨的雪, 我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除夕。
朦朦朧朧間, 我看到了一個紅衣夾袄的少女,她掐著腰,怒氣衝衝的看著一旁的壯漢。
問他為何又要把好不容易得來的春聯送了人。
「家裡就這麼點東西, 你全給人了, 萬一哪天餓死我了怎麼辦?」
男人眉眼溫柔,寵溺一笑「放心,有我在,絕對餓不死你。」
「那萬一你不在了呢?」
「我會一直在的。」
……
騙子。
眼前的場景, 已渾濁不清。
秦深,你個大騙子!
風雪中,泣不成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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