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冷虞
- 3594字
- 2025-03-12 16:37:54
他問我:「至於嗎?」
「為了跟我撇清關系,至於做到這種地步?」
沒辦法啊,秦驍在公司話語權最大,我沒有其他辦法說服他,放棄沈隨安的投資。
一團爛攤子,沈隨安不會接手。
大多時候,沈隨安都冷靜得可怕。
當初也是如此,比起面容,形更似的他才會被我認成秦溯。
在我嘴角微翹中,沈隨安手中的筆,毫無徵兆地把剩餘筆畫補齊。
「可是冷虞,你推不開我。」
4
我確實沒想到,沈隨安會繼續做這個有些得不償失的決定。
籤完字後,他將所有鬧事的人趕出去,還把一個混亂間被丟下的燈牌撿起。
上面「溯神」二字被踩了一腳,燈光要亮不亮,幾次閃爍後,徹底熄滅。
沈隨安和我靜靜看完這一場隕滅,然後開口問我:「冷虞,你敢跟我說,你的病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嗎?」
「是十年前,秦溯剛死的時候。」
「還是七年前,你見到我,把心裡那個人和我弄混的時候。」
「抑或是三年前,我第一次和你求婚,你發現,拒絕我其實很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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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隨安將那個燈牌交到我手中,卻被我手一抖,摔到了地上。
沈隨安笑開。
「人怎麼會好端端把一顆心心撕扯成兩份,冷虞,你敢不敢承認,其實你是在愛上我後,無法接受對秦溯始亂終棄的自己,才患上這麼嚴重的病的?」
他的篤定,昭示了答案。
是,這些年我一直在接受藥物治療。
我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我知道,我在說服我的心放棄秦溯,坦然接受眼前這個人。
可是我突然發現,沈隨安根本不值得讓我這麼煎熬。
我笑了聲:「誰告訴你的,秦驍?」
不遠處的人視線有些閃躲。
最後他還是說:「冷虞,我哥已經走了。」
「這些年,我很累。」
「不過是一個藥物命名,為什麼這麼難以接受?」
當初想要收購 SU 的那家公司,就是想要把我研發的那款藥,換成他們公司提出的名字。
其實當時那家公司開出的條件極其優越,如果不是我堅決不肯同意,秦驍又處於相依為命的哥哥驟然離世的悲痛中,現在那款藥,包括 SU,都會換成別的名字。
秦驍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用秦溯的名字給這款藥命名。
可八年後,他主動勸我。
「我哥我和你永遠都不會忘記,為什麼非要什麼東西證明。」
「他如果知道,也會希望我們過得更好。」
我看到他們剛籤好的合同上,那條曾經無論如何也不會妥協的條款,印在上面。
我突然,真的釋然了。
這世間,為什麼非要我一個人記住秦溯。
不過是死了個愛人,何至於天都塌了。
守著有關於他的東西,就能讓什麼永恆嗎?
別說笑了。
我說:「那好啊,我退出。」
從此以後 SU 的名字不會存在。
包括我對那段過往,消不散的執念。
我將手中股份脫手的時候,出現在包廂裡來跟我籤合同的,竟然是黎曼妍。
她打扮幹練,笑容大方:「冷小姐,或許你以為,是沈總派我來的,其實不是。」
「是我自己想要收購你手中份額。」
「這些年,沈總其實對我很好,我一個大山裡走出的女孩,在遇到他之前,從未想過能在大城市落戶安家,手中也有不少存款,可以隨手買下自己想買的東西。」
她說完,靜靜等著我反應。
我將合同展開,放在她的面前:「好的,那現在可以籤合同了嗎?」
黎曼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不介意,是我想買你的東西?」
「這還算挺不錯的,畢竟還有其他屬於我的東西,你隻想搶,沒想遵守人世間好歹有的秩序。」
怕她不明白,我補充,「我說的是沈隨安。」
她猛然攥緊手,又松開,想要露出一個更高一籌的笑:「冷小姐這話說得或許並不準確,如果沈總真是你的,怎麼會答應和我結婚呢?哪怕是假結婚。」
「沒有一個男人會給自己女人這樣的委屈受,反正,這樣的委屈,最起碼不會落到我頭上。」
她迫不及待把底牌甩出。
「你不知道吧,沈總還沒和我離婚。」
5
黎曼妍說,三個月前如果我沒有和沈隨安鬧的話,他就不會買醉昏死過去,誤了第二天去民政局。
我知道沈隨安和黎曼妍成為名義上夫妻的那天,是他們離婚冷靜期的最後一天。
我之所以能在這個節點知道,是黎曼妍給我打電話,說有一份文件她來不及取了,問我能不能幫忙送過去。
她電話裡十分著急,又十分守禮數,我不疑有他,在沈隨安書房裡落鎖的櫃子前,聽她報出數字按下密碼,然後按照她的指示,移開兩份文件,找到她要的那份。
隻是,在那份文件下面,我看到了兩個紅色的本子。
和裡面肩盡量分開一點距離的,兩人的合照。
或許在這之前,我可以麻痺自己,說黎曼妍對沈隨安的熟悉程度,是因為工作使然。
直到這一刻我才得知,她好像比我更有資格,自詡這個家的女主人。
即便後面,沈隨安跟我解釋了其中種種。
但看到那個紅本時,我心中被狠狠刺痛的感覺。
以及耳中一聲清晰的,並不存在的來自秦溯的嘲笑,讓我遲遲無法接受那種被愚弄的感覺。
我對電話那頭一直焦急問我是否找到相應文件人說:「找到了,不過我想你並不需要這份文件,如果需要,你自己來取。」
電話那邊滴水不漏,隻是語氣抑制不住輕快許多,說了聲:「好的,那冷小姐,您先忙。」
在掛斷電話前,她還是沉不住氣地說,「需要我催沈總早些回去嗎?」
如她所願,我在當晚戳穿了沈隨安一直瞞著我的事。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為黎曼妍是個不缺能力,但年輕的人。
今日看來,她的急切,不隻是年輕所致。
她說:「自那之後,沈總一直沒時間處理離婚的事,所以現在,我名義上還是沈太太。」
「如果非要給沈總安個歸屬的話,甚至更該是我的人才對。」
我輕笑:「那恭喜你了沈太太。」
「恭喜你沒了自己的名字。」
「我原以為,你應該慶幸自己擁有的能力,而不是遇到了一個特定的男人。」
「從前是我高看了你。」
6
我還是把股份賣給了黎曼妍。
其實,我該為與秦溯最後有關的東西挑個配得上的買家。
可我突然覺得無所謂了。
我隻想快速丟掉眼前一切。
我發現,困了自己十年的東西,不過爾爾。
再次看心理醫生時,她奇跡於我的狀況好轉如此之快。
隨後她給我開了些鞏固的藥物,說我再吃幾個月,就可以不用再與這些東西為伍了。
我問:「也再也不會聽到秦溯的聲音了嗎?」
心理醫生微頓後,有些鄭重地說:「是的。」
看吧,所有人都覺得,遺忘秦溯是件好事。
我離開 SU 後,黎曼妍成了公司第三大股東,也辭掉了沈隨安秘書的工作,以合伙人身份出現在他身邊。
SU 和那款藥,也以 L 命名。
這些,黎曼妍數次想盡辦法告知我。
日子百無聊賴,就當段子看。
等我把藥瓶丟掉的這天,沈隨安聯系我,說他一年前就排隊的教堂終於排上了,所有結婚的東西也都布置好。
問我,能不能和他一起去看看。
挺莫名其妙的。
我再無聊,也不至於會應這種邀。
他遲遲不肯掛電話:「八年了,就當為讓我們的過去圓滿一點,好不好?」
看上去挺深情的。
可這段感情本就千瘡百孔,光憑這一點,彌補不了。
我掛斷他的電話後沒再拉黑。
反正他總會一遍遍換新的號碼聯系我。
和黎曼妍一樣。
原來最難擺脫的,是他們。
為讓自己內心平靜一點,我報了素描課。
沒基礎的我,把鴨子畫成鹌鹑是常有的事。
可有一天,不知怎麼的就畫成了秦溯的樣子。
他在畫裡眉眼平靜,又天生帶著冷意地看我。
沒想到,這雙眼睛這樣傳神。
我從前很少見他笑,就改了幾筆,讓他眼中寒意散去不少。
又覺不滿意,幹脆牽強地把他嘴角勾起。
還是太嚴肅,我就給他額頭上添了幾筆,臉上添了幾筆,脖子上不倫不類畫了豹紋。
我忍不住低低笑了幾聲。
身後有人淬著陰寒說:「這麼開心?」
「醫生說你病好了?」
「病好了你還這麼記得他!」
最後揚高聲音的怒吼讓我不免被嚇出一個激靈。
我轉過身:「沈隨安,這是私人畫室,你沒資格進來,也管得太寬。」
我這時才抬起頭,看四周人都已經離開了。
隻有外面夕陽映入窗內,在我身上,和半幅畫上映出餘暉。
光影之下,秦溯的臉色更臭了。
我扔了筆,打算繞開走出去。
今天就把畫室退了。
半點學不會。
沈隨安攥住我的胳膊:「冷虞!你知不知道你在想那個死人的時候,我飛到大洋彼岸給你拍了教堂!」
「你知道醫生說你好了的時候,我有多慶幸,我慶幸你忘記秦溯,心裡隻有我一個人了,可是我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在踐踏我的心!」
我推開他:「給我拍教堂?給我拍什麼教堂?」
「沈隨安,一直期待結婚的是你。」
「別做什麼自我感動的事了。」
「還有,我為什麼要忘記秦溯,我隻是不再執著於那段過往,不是失憶了。」
他憤怒地把一沓照片抽出來扔到我臉上。
「這些是教堂的照片,是我按照你的喜好,一點一點布置出來的結婚現場。」
「我期許的?冷虞,你敢說你從沒有期盼和我走進婚姻殿堂的那天嗎?」
「你曾經興致盎然地提出一個個布置細節,難道都是假的?」
我一巴掌打還給他,把落在我身上的一張照片扔出去:「你也說了是曾經。」
「沈隨安,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可能上一秒還愛,下一秒感情就突然消失。」
「你別在我面前發瘋。」
可他隻聽到一句話:「冷虞,從你嘴裡聽到一句愛過,可真是不容易。」
他說著,竟然按著我的頭,傾身吻過來。
7
我真的吐了,趴在一旁昏天黑地幹嘔。
旁邊秦溯的畫像被撕得粉碎,紛紛揚揚落了滿地。
沈隨安怒不可遏,胸前劇烈起伏。
「冷虞,你好得很。」
他扔下這句話就摔門出去。
追求藝術效果沒什麼實用性的門,成了個破破爛爛的風箱,來回搖晃著。
我胃中空得很,不斷痙攣,混著繳在一起的胃酸讓我頭上冒出很多細密的汗。
去醫院檢查之後,才得知,我懷孕了。
半年了,我竟然今天才發現異常。
孩子隻能留下,清掉它,隻能對我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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