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冷虞
- 3479字
- 2025-03-12 16:37:54
和沈隨安要領證的時候,他突然接連推辭好幾天。
我訝異,求婚幾十次的他好不容易得償所願,這次竟然如此為難。
後來我得知,他和小助理正在離婚冷靜期,需要一點點時間。
我不想等,找他退婚的時候,他無奈又哀愁:「冷虞,曼妍打拼多年好不容易有存款,她想買房可是沒資質,隻能和我先結婚。」
「現在房子買好了,她第一時間和我去領了離婚證。」
「你應該可以理解一個女孩迫切想要有個家的心情,對不對?」
我點點頭。
「是啊,所以我等不及了,我想和別人立馬有個家。」
1
沈隨安第三次找借口不去領證的時候,說實話,我沒料到,他是因為和別人結了婚。
發現時,他跟我說,等和我結婚了,他就沒辦法幫黎曼妍。
黎曼妍在他身邊七年,他親眼看黎曼妍有多麼拼命。
她跟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送到醫院時還在擔心合同沒籤好。
明明恐高,還一次又一次玩滑翔傘蹦極,隻為能在跟進客戶時有共同話題。
沈隨安雙手抵在額前,眉眼深邃,他嘆口氣:「冷虞,就在剛才,她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一出機場直奔客戶家,把客戶愛吃的漿果送過去……」
我沒什麼心情看他為別人心疼,打斷他:「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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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這與我無關,」我重復一句,「她不過是在為自己打拼,她想要沒有的東西,本身就要付出努力。」
沈隨安錯愕:「冷虞,我從沒想過,你這樣冷血。」
我輕笑了下:「也許吧,就像曾經,你怎麼追求也追不到我,所以你為救困在山上的我摔斷過腿,為能快點見我,在夜雨湿滑的路上出過車禍,躺在 ICU 一個月才活過來。」
「這些都是你的努力。」
「可看在如今的我眼裡,如此不值一提。」
沈隨安身形僵了下。
「有必要嗎?」
「有必要把場面弄得這麼難堪?」
「冷虞,我是愛你,也可以因為愛你,做一些毫無尊嚴的事,可我沒想到,會有一天成為你刺向我的尖刀。」
「踐踏一個人的真心,讓你覺得報復到我了嗎?」
看啊,曾經令我感動、令我心有牽掛的一切,早在他眼裡歸類成涉及尊嚴的事。
若他無愧,報復二字又從何談起。
我覺得很疲累,跟他說了聲「就這樣吧,不要再聯系了」,就轉身離開。
面前玻璃映出他微動的手,可還是沒有挽留我。
轉角後,我粗喘幾口氣,吞了幾個藥片。
2
自那之後,大約三個月的時間,我和沈隨安真的就像兩條平行線,毫無交集。
又或是像兩條早就重合過的相交線,唯有越行越遠。
但還是一場招商會,把我們兩個聚在一起。
他是投資方,我是希望他能投資的乙方。
活動開始前,合作合伙秦驍把我拉到一旁。
「我好不容易把沈總請來,你臉色別這麼難看。」
不僅臉色,我語氣也不怎麼好:「全天下有錢的人都死絕了,你非得請他?」
秦驍聳下肩:「何必呢,我知道你和沈隨安在冷戰,可是三個月了,什麼氣也該消了。」
「而且,何必跟錢過不去,他是最有可能投資我們,並且會出大量資金,在短時間內落實投資的人。」
我和秦驍是大學認識的,四年裡我們相互取暖,畢業後也一起創業,經營了一家醫藥公司 SU。
歷時七年,SU 現在已經比較成熟,正處於上市前的 PE 期,這個時期比較重要,資金需求量也很大。
但今天的事,他臨時通知我,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什麼冷戰,你聽誰說的?」
「沈隨安啊,他這段時間參加宴會,遇到人問起都是這麼答的。」
「還有她身邊跟的那個助理,是姓黎吧,很專業,衣著得體,回答得體,最近總是陪在他身邊出席各種宴會。」
秦驍說完就定定地看著我。
作為和我認識十一年的人,他很不理解,我為什麼要和沈隨安鬧到如今地步。
「冷虞,你說起他來還是難免激動,你不是心裡沒他,你就想這麼把位置讓出去?」
「那個黎曼妍越來越像正宮了,你甘心?」
沒什麼甘不甘心的,我當初答應沈隨安,也不是因為喜歡他。
隻是他和我心裡的人有三分相似。
我看不得他疼,看不得他用那張臉,期期艾艾求我不得。
那個人,是秦驍的哥哥。
但那都是很久遠的事了。
我有些煩躁:「他的錢我不想用,我最近在和別的企業洽談投資的事,你把今天這場會議取消吧。」
秦驍沉默,看了我一會兒:「你是因為,今天是我哥的忌日,所以才這麼不專業的嗎?」
秦驍知道,我一直暗戀他的哥哥。
也知道,我和沈隨安在一起,是因為大四那年,我在報告廳見沈隨安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回母校演講的第一眼,就把他認錯。
沒辦法,那時秦溯離世已經兩年,我還是非常非常想念他。
卻不知怎麼的,那麼時時刻刻想念的一個人,也會面容漸漸模糊。
頭腦清楚之後,秦驍還是幫我要到了沈隨安的聯系方式,不斷創造我們偶遇的機會。
我和沈隨安這才熟識。
秦驍跟我說:「試試看吧。」
「或許我哥也想讓你忘掉他。」
可我還是勉強自己和沈隨安在一起十天,就分開了。
在那之後,沈隨安卻像是生了執念,總是出現在我面前,總是和我說著喜歡。
這些年他一次次讓我心軟。
八年時間,秦溯的樣子我記不太清。
他的樣子,我卻不用刻意想就能描繪得清。
我說:「秦驍,你哥他……也許在怪我。」
「不然,我不會過得這麼不開心。」
秦驍張了張嘴,不再說什麼。
那天招商會是我難得的任性。
我沒出面,沒管之後如何。
我將自己關進屋子裡。
強迫自己第一次沒在忌日這天,去秦溯的墓前。
我縮在角落裡,不知過了多久。
迷蒙間,看到一個有些高大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機車服,將頭盔一摘。
額角的發浮動,露出他狹長的眉眼。
我一時僵在原地。
不可置信:「秦溯?」
來人不置可否:「很像他吧?」
「你果真還是忘不了他。」
他輕嗤一聲,卻又忽地暴怒,將頭盔狠狠砸在地上。
「是不是那晚我騎著機車,繞著山路去接被困的你,才讓你那顆冷冰冰的心第一次出現裂紋,讓你想要答應我的求婚?」
「冷虞,對不起我的是你,憑什麼你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他說的是那場招商會。
我緩緩站起來,長久未進食讓我有些暈眩:「我以為,黎曼妍讓你很滿意。」
「見我,實在沒有必要。」
沈隨安狠狠捶了下牆壁,還是來扶我:「我隻是想試探你,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
挺無趣的。
三個月,日子也太長了。
沒人會舍得這麼試探一個,真正想共度餘生的人。
我將他推開。
「沈隨安,別再來了。」
3
沈隨安用令人發指的力道,將頭盔踢得四分五裂。
房內隻剩我一人時,我蹲下身,看砸在牆壁上,隻剩屍骸的頭盔。
然後撿起一片,放在昏暗的光線下。
那個人,我怎麼該忘呢?
秦溯是為救我出事的。
和沈隨安一樣,在泥濘的夜雨裡開上山路。
不同的是,沈隨安折了一條腿。
秦溯丟掉了命。
沈隨安救我那次,是我去墓地看完秦溯之後,一步一步登上的山頂。
我不該被救。
不值得。
因為在之後,我又在雨夜出去過很多次。
不計後果,不計生死。
心裡不知在期待什麼。
但終究一次次願望落空。
直到沈隨安為救我進了 ICU,我才停止這種有些偏執的行為。
因為那一刻,我心髒在顫抖。
我意識到,有另外一個人掌管了我的喜怒。
我不敢承認。
又無法忽視那種情感。
我隻好,一次次拒絕沈隨安的求婚。
卻在他求婚時,冷靜等他走完所有精心布置的情節。
或許是懲罰。
等我終於點頭,回望時,卻發現那人不在了。
他成了別人的老公。
雖然是名義上的,正在鬧離婚的老公。
我輕笑了聲。
剛想將手中碎片扔掉,突然有人闖進來。
「冷小姐,你要自殺?」
黎曼妍舉著手機,在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中一並拍我。
「冷小姐,你別想不開,我們剛打聽到,當年溯神失事的真相,雖然您無意間造成了秦溯的死亡,但我相信,您已經為當初那場悲劇感到深深懊悔。我們想要採訪一下您,您看有時間嗎?」
我擰著眉,唇有些發白:「誰讓你進來的。」
「冷小姐,希望你不要有抵觸情緒,我們對溯神的離開都很惋惜,希望能夠報道其中細節,畢竟,這世間有很多愛他的人,到現在為止十年了,每年都有人自發祭奠溯神。」
「他是無數人的神明,無數人的唯一,即便你不懂這種感覺,但我懇求你,把當初溯神離世前的細節說出來,給更多喜愛他的人一個交代,可以嗎?」
黎曼妍確實很有手段。
她在眾人之前,眼神銳利地看著我。
她的眼神讓人無所遁形。
她撕開我的血肉,讓我承認。
秦溯不再是我的唯一。
和太多人比起來,我冷虞曾經自覺了不起的情感,太不值一提。
但是,那又如何呢。
沒人說,人隻能愛一個人一輩子。
我閉了閉眼:「秦溯確實是難得一遇的賽車界神話,當初我登山遇險,他來救我,卻在他走過無數次的賽道上喪了命,我見到他時,他渾身都是血,身上骨頭都碎了,撐著見到我後,才安心地閉了眼。」
「他在那刻是無憾的,你們沒必要非得為了他的離去傷懷。」
「生命結束那一刻,所有情感定格,他永遠都是得償所願的。」
我的話,引起軒然大波。
其實在閃光點微頓後瘋狂閃動,和黎曼妍眼睛突然睜大,眼中亮著竊喜時,我已然預料到,我即將會迎來一場審判。
神明想要救我,信徒卻想要我將我摧毀。
我無悲無喜,隻是靜靜看著扒出我身份,來我公司鬧事的人。
那個時候,沈隨安正在和秦驍籤注資合同。
如果合同籤成,他將會是公司的第三大股東。
我得永遠和他綁在一起。
在我嘴角緩緩勾出一個笑時,沈隨安突然轉頭看向我。
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一瞬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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