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給我發消息，在宿舍樓下等我。

梁文心說，看到顧逾深站在樓下，有種鬼打牆的荒誕感。

這就是顧逾深慣用的技巧。

從前他隻要站在那兒，我就會主動跑過去。

可現在我避之不及。

我無處可躲，於是打算收拾行李跑路。

剛收拾好東西，卻接到學生會交情比較好的學姐的電話。

「煜寧，今晚他們給我們這屆幾個老人開歡送會，你也一起來吧？

「都是些熟人，顧逾深他們也來。」

我也是學生會的一員，辦公室寫材料的綜測混子。

會沒開幾次，學姐沒嫌棄過我，還給我打滿分。

所以我沒怎麼猶豫：，「好啊。」

我是第一次參加學生會的聚餐活動，坐在角落靜靜地看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

祈禱瓶子不要轉到我。

好像我的運氣還不錯，反倒是顧逾深，連連中招。

先是一輪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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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

顧逾深眼神落在我身上，很幹脆地說了一句：「有。」

全場對著我起哄。

這是顧逾深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承認喜歡我這件事。

但是我卻一點欣喜的感覺都不再有了。

甚至感到困擾。

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看向場上的另一個綜測混子。

謝棠洲坐在離我很遠的位置，隔著人群靜靜地和我對視。

隻是這樣看著，心跳就莫名加快。

顧逾深一下就捕捉到了我的眼神。

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眼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手機裡跳出一條新的微信。

來自謝棠洲。

【[小狗哭哭.jpg]】

我忍不住笑了笑，給他回復：【？】

遊戲還在進行，第三次轉到顧逾深時，他選擇了大冒險。

「和喜歡的人告白！」

有了前幾輪的鋪墊，大家幾乎心照不宣。

我還沒反應過來，顧逾深就已經在人群的簇擁下站在了我面前。

他抿了抿唇，神情竟然流露出一絲緊張。

顧逾深剛要開口，整個包廂猝然陷入黑暗之中。

「停電了？！」

「手機手機，手電筒照一下。」

「笑死，根本找不到手機在哪兒。」

「來個人出去問問啊！」

七嘴八舌的混亂中，突然一雙溫熱的手攥緊住我的手腕。

熟悉冷松木香靠近，謝棠洲的聲音驟然在我耳畔響起。

「要不要跟我走？」

眼前一片黑暗，心跳卻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當然是要。

還沒等我說話，謝棠洲的手從手腕下滑到我的手掌，轉為十指緊扣。

以不容拒絕的力量，帶我進行一場夏日夜晚的奔逃。

15

校園湖邊的長椅上。

湖對面的草坪上，吉他社的人正聚在一起彈琴。

我和謝棠洲就這樣靜靜地聽，誰都沒有說話，雙手也始終沒有分開。

手機鈴聲打破詭異的和諧。

大概能猜到是誰打來的。

我想關靜音，所以忍不住抽了抽已經握到彼此濡湿的手。

「謝棠洲，你先放——」

話音未落，謝棠洲氣息鋪天蓋地。

本能比反應更快地閉上眼睛。

像是一片落葉落到嘴唇上，是很輕很輕的一個吻。

就這樣靜靜地貼著，沒有半步逾矩。

直到我松了口，謝棠洲的唇舌才長驅直入，以纏綿方式入侵進來。

電話還不厭其煩地響著，謝棠洲抽空從我口袋抽走手機，按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得以重獲呼吸的權利。

「誰讓你親我？」

我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沒答應我嗎？」

「什麼？」

謝棠洲輕笑一聲，額頭抵著我的，伸手用拇指擦了擦我的嘴角。

低啞的聲音混著湖對岸的歌聲。

「我還以為我們剛剛是私奔呢。」

「怦！」

「怦怦！」

心跳越來越快，像是馬上就要蹦出來，吵鬧得不行。

謝棠洲靜靜地看著我好久，又緩緩開口：

「許煜寧，考不考慮喜歡我？」

湖對面的校友，唱到了伍佰的《淚橋》，又恰好唱到了那句「知道你也一樣不善於表白」。

這一刻我想，謝棠洲其實是擅長表白的。

無論是高中畢業的那顆最靠近心髒的紐扣，還是重逢後的每一句喜歡，還是現在。

直白又熱烈。

有誰會舍得拒絕一隻真誠小狗呢？

我不想拒絕。

於是傾身靠上去：「好啊。」

16

我和謝棠洲戀愛了。

對於剛戀愛就要分開這件事，謝棠洲很不滿意。

更不滿意的是，我還要和顧逾深全家一起吃飯。

「那我能宣示主權嗎？」

「不行也沒事。」

「隻是問問。」

開車把我送回家，小心翼翼地勾著我的手指不讓下車。

我沒忍住笑。

「謝棠洲，你有點不像你了。」

我當年那麼大一個冷酷毒舌小同桌呢？

謝棠洲挑了挑眉，很快接受我的說法。

「恩，我現在是謝棠洲暗戀成真版，自然是比較嘚瑟。」

他勾了勾我的手指：「所以讓不讓啊？」

我沒說話，直接拿起手機拍了張牽手的照片，發送到他手機上。

這張照片很快就出現在謝棠洲的朋友圈，連同一張我的側影。

是我穿著高中校服的，像是從哪個視頻裡截圖下來的。

我剛想問他從哪來的照片，顧逾深就闖著進了包廂。

把手機丟在桌上，一言不發地把我拉出去。

「你和謝棠洲在一起了？」

他嘴角緊繃，語氣近乎是質問。

從那天的告白之後，我就沒見過顧逾深。

我和謝棠洲同時在聚會上消失，答案其實很明顯。

顧逾深驕傲的性格，也不允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低頭。

所以我以為這件事過去了。

再見面，鑑於兩家的關系，我們還能正常相處。

可沒等我說話，顧逾深又皺著眉道：「許煜寧，你是在報復我嗎？」

我覺得好笑：「當然不是，我不會這樣對謝棠洲。」

又快又堅決的語氣，讓顧逾深愣在了原地。

包廂裡，長輩們正疑惑道我們怎麼了。

我抬腳要進去。

「寧寧。」顧逾深喊住我，語氣頹唐，「如果我沒有和周婉婷……是不是不會這樣？」

我頓了頓腳步，沒有回應。

世界上沒有如果。

17

假期過半時，保研資格名單出爐。

我和謝棠洲都以滿績的成績在列。

顧逾深成績不算太好，但按照正常來說也沒問題。

我們學校的保研率本來就高。

可上學期他有幾科卻考得特別差，直接被踢出了名單。

就連他之前參與教授的項目組，也不再接收他了。

我原以為這對他沒什麼，畢竟他還可以有很多選擇。

但那天我碰巧去他家送東西，卻看見顧逾深跪在偏廳。

顧叔沒發現我來，還在冷冷地斥責他。

「從小到大，你連煜寧一個女孩都比不過, 我也永遠被你許叔壓一頭。

「高中沒日沒夜地補習，人家第一名, 你踩著線爬進去。

「現在連研都沒保上, 不知道還能指望你給我爭什麼臉面。」

我才恍然，原來顧逾深的家庭氛圍, 並沒有我看到的那麼好。

顧逾深的人生, 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我放下東西，悄悄離開。

18

開學前夕，高中班主任退休。

他帶的兩個班級組織了一場聚會。

我是在聚會才重新見到顧逾深，他是另一個班的。

他給我發了消息，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回復不要。

我選了個離顧逾深較遠的位置坐下。

剛要坐下就被班主任叫到身邊。

「煜寧可是我得意門生, 必須坐我身邊。」說完嘆了口氣, 「可惜謝棠洲不在，不然一邊一個，兩個護法！」

老班剛說完, 同學們就對著我開始起哄。

謝棠洲那條官宣朋友圈, 大概除了老班, 都看見了。

我羞得捂住臉不敢抬頭。

班長笑著從門口進來：「誰說謝棠洲不在的？

「咱們班狀元夫婦哪有分開的道理啊？」

起哄聲更大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頭。

五分鍾前還和我說在隔壁市家裡打遊戲的謝棠洲, 此刻正倚在門口, 歪著頭對我笑。

後來桌上的話題就全變樣了。

一會兒有人問謝棠洲是怎麼追上我的。

一會兒又說你們倆是不是背著老班早就早戀上。

還有人喝醉了口無遮攔, 問我以前不是和顧逾深關系最好嗎？

我笑了笑解釋：「我們是發小。」

謝棠洲喝了點酒, 小鳥依人地靠在我肩膀上撒嬌。

「如果單戀算早戀, 我已經熱戀好多好多年了。」

桌上的人都在笑，隻有顧逾深面色沉沉，顯得格格不入。

聚會結束，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出來時，顧逾深倚靠在洗手間門口抽煙，整個人很落寞。

我擦身而過。

顧逾深的聲音驀地響起。

「上次在家裡, 看到我跪了吧？

「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比不上你，他們就這樣罰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聲音很啞。

「寧寧, 隻有你喜歡我這件事，是我唯一的資本，可我弄丟了。」

顧逾深朝我走近了一步，像是要來拉我的手臂。

我下意識地後退，被走過來的謝棠洲攬進懷裡。

我轉身要走，被他拉住手臂。

「（「」謝棠洲緊了緊我的肩膀, 宣示主權：「顧逾深，以後離我女朋友遠一點。

「我們的車快到了，和你不順路，先走了。」

我跟著謝棠洲轉身, 不再往後看。

永遠都不要回頭看。

出了酒店大門，空空如也。

哪兒有車。

於是索性牽著手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路燈一會兒把我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一會兒又矮敦敦得像兩個老頭。

謝棠洲用拇指蹭了蹭我的手背，帶著一絲醉意。

又像刻意在撒嬌。

「在北城無家可歸诶, 怎麼辦呀？」

我握緊了他的手，晃了晃，轉頭對著他笑。

「帶你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