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顧之衍發話，趙攸寧趕緊接著說自己也準備了一對鴛鴦金漆擺件，送到了夏思柔的桌前。

有趙攸寧帶頭，大家也紛紛把自己的禮物呈上來。

好看的金鎖、精美的布匹，五花八門的東西全送了上來。

看這架勢，是要把好東西全送了啊。

當著顧之衍的面，夏思柔自然是柔情似水、小鳥依人，她甜甜一笑，對顧之衍撒嬌：

「這些賞賜都太貴重了，就是不知道，姜姐姐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呀？」

突然被點到名，我點心還沒吃完，差點嗆死。

隻見她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分明是記恨上次我打她的那一巴掌，故意問我的。

「不會姜姐姐什麼都沒準備吧？」

誠如她所說，我兩手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值錢東西。

今日這個笑話，注定落在我身上。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在周圍怪異的目光裡開口：

「柔妃妹妹有喜，本宮實在高興，就……」

「就把皇上賞我的這支梨花步搖送給妹妹吧。」

說完我把步搖從滿頭釵飾中取下來，交給小桃，結果一眼就瞥見顧之衍面沉如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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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步搖是當年顧之衍送我的禮物，當日流放千裡，我什麼東西都帶不了，隻有頭上這支步搖，陪著我在邊陲過了三年。

我莫名有種直覺，顧之衍生氣了。

趁他沒開口，我趕緊心虛地別開目光。

許久之後，我才聽到顧之衍拔涼拔涼的聲音：

「貴妃果然是別出一格。」

我低著頭裝作沒聽見。

誰知下一秒他繼續說：

「朕倒是好奇貴妃宮裡有什麼寶貝，要不今晚領著朕前去瞧瞧？」

他毫不客氣地，翻了我的牌子。

11

顧之衍破天荒地到我宮裡留宿，我沒什麼可招待的，坐在榻上，手中的書都快翻爛了。

他就是這時候走進來，看見我手上的書，微微一怔，說：

「怎麼有看書的愛好了？」

他這話問得極其自然，不免讓我回想起和他成親的那一年，他那時整夜挑燈苦讀，我一個人闲得無聊，挑燈都能挑出花來。

顧之衍知道後，特意叫人尋來時興的話本，這才讓我在府裡有點事做。

所以從某種角度，其實顧之衍對我挺好的。

但可惜這樣的好沒過多久，我就被發配到了千裡之外的庸關，他則娶了他的白月光。

回憶至此，我心中五味雜陳，道：

「皇後娘娘滿腹經綸，臣妾自然不能拖了後腿。」

就這樣短短一句話，卻不知道觸到了顧之衍的什麼霉頭，他臉色一沉，冷冰冰地道：

「為何要與皇後相比較？」

他一隻手扯開我的衣袍，炙熱的吻如數落下來，我抗拒不了，隻好擲了手中的書，認命地接受他的攻城略地。

我意識尚存之餘，聽到他在我耳邊說了句什麼，可我累得渾身酸痛，前面半句根本沒聽清。

隻隱約記得他最後一句是——

「莫要和他人比較。」

那日之後，顧之衍和我的關系似乎好了不少，但也沒多。

他翻我牌子的日子依舊寥寥可數，倒是去夏思柔宮裡的頻率越發勤快，漸漸地，連趙攸寧的長信宮也被冷落了下來。

夏思柔懷著身孕，自然凡事都以她為先，我蜷在宮裡讀話本，聽著小桃說夏思柔飛揚跋扈，目中無人，就連趙攸寧也敢頂撞。

昔日趙攸寧椒房獨寵，到現在也被迫接受自己的丈夫喜歡別家女子，我看著她，莫名覺得有些可憐。

直到趙攸寧找上門來，我出門迎接，看見她素色單衣，不免有些驚訝。

趙攸寧和我聊了很久，最後盯著我，懇切地說：

「姜梨，我真羨慕你。」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皇後的位置都讓你坐了，顧之衍也喜歡你，我家滿門抄斬，還有什麼可羨慕的？

她看著我，笑得有些悽涼。

12

但很快，我就知道趙攸寧為什麼要這麼說了，夏思柔不慎流產，一切罪證都指向了趙攸寧。

據說是趙攸寧邀請夏思柔到宮中小坐，隻坐了那麼一小會兒，夏思柔回宮的時候就見了紅。

太醫院來查，發現趙攸寧的茶盞裡還有沒來得及倒掉的紅花藥渣。

罪名坐實，趙攸寧承認得幹脆。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恰巧顧之衍翻了我的牌子，正翻著我的書。

我看他神色淡淡，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我試探著問：

「皇上，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您不去看看麼？」

顧之衍翻過一頁：

「你想讓我去哪？」

「自然是……皇後娘娘那啊。」

我諂媚地討好他，說您與皇後情比金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咱們說開就好了……

「你為什麼覺得我和皇後情比金堅？」顧之衍突然打斷我。

難道不是嗎？

趙攸寧體貼大方，陪伴顧之衍身邊數載，甚至還力排眾議地讓她當了皇後，難道這還不算真愛？

我的話還沒說完，顧之衍忽而一把將我攔腰抱起，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他身體力行地用另一種方式讓我閉了嘴。

從那之後，顧之衍來我宮裡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甚至有半個月，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能在宮裡看見他。

隨著趙攸寧東窗事發，宮中關於廢後的風言四起。

漸漸地，顧之衍要重新立我為後的言論不脛而走，安樂宮前又恢復了熙熙攘攘的盛況。

但真正知道內情的隻有我和顧之衍。

明面上我是他的寵妃，但其實是為了暗中調查太後疫疾的事情，我從書上學了個新詞，說這招叫引蛇出洞。

一切都按照計劃穩步推進，但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趙攸寧似乎一下失了寵。

這麼多天過去，顧之衍把她禁足在長信宮裡，不聞不問，似乎從來沒有過這個白月光。

13

趙攸寧禁足的第三個月，太醫院給我把脈，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我有喜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有些發懵，顧之衍卻比我興奮得多，抱著我猛轉了幾個圈，笑意都快從眼睛裡跑了出來。

他重視這個孩子，我能看出來。

但也就意味著我和他的合作即將走到盡頭，他放出廢後的風聲，為的就是逼迫背後的人蠢蠢欲動，再加上我現在有了身孕，那些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動手。

他安撫我說：

「放心，你和孩子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我自然知道我不會出事，我和他策劃了那麼久，不就是等著現在這個機會嗎？

但我內心卻莫名其妙有些傷感，顧之衍這段時間對我太好，好到我都有點沉溺在他的溫柔鄉裡。

雖然我心知這隻是一場交易。

懷胎五月，我的肚子已經開始漸漸顯懷，終於在某一天的湯藥中，發現了一味不同尋常的藥。

我抓住下藥的小太監，順藤摸瓜地揪出了背後主使，不出意外，果然是不可一世的夏思柔。

與此同時，顧之衍在前朝也展開了大動作，夏家試圖謀逆，本想借著疫疾讓顧之衍暴病身亡，但陰差陽錯卻惹到了太後身上。

證據確鑿，夏家及其黨羽被一網打盡。

我聽到這個消息，不算很意外，因為這樣的事情早在三年前就已經發生過了一遍。

隻不過那時候是姜家。

但我卻因此知道了另一個事情，原來當年姜家是要株連九族的。

我是姜氏嫡系女，本來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是顧之衍跪在先帝面前苦苦哀求，才換了我一命。

邊塞苦寒，流放關外的人幾乎有去無回，而我不僅回來了，顧之衍還力排眾議地封我為貴妃。

我不知道在這背後有他多少努力。

想到這裡，我不免有些發愣，輕輕撫摸肚皮，聽到了微弱但有生命力的心跳。

14

夏家謀逆案結束後, 第一個來見我的竟然是趙攸寧。

她看著一臉輕松, 雲淡風輕地把皇後玉璽推到我面前，說替我守了這麼多年的位置，終於可以還給我了。

我滿臉疑惑, 隻見她笑意盈盈地說：

「你以為皇上喜歡誰？」

我納悶地問, 全天下都知道帝後琴瑟和鳴, 難道還有假？

她一臉驚奇, 問我不會以為顧之衍做了這麼多是因為她吧？

她告訴我，當年好不容易替我求來一個生存的機會, 顧之衍為了穩固局面，迫不得已給了我休書，但太子妃的位置，從始至終都是我的。

所以為了避免和那些世家秀女聯姻，顧之衍幹脆就把趙攸寧扶上了皇後的位置, 他們倆表面上相敬如賓, 實際卻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我聽到這個消息久久沒有回過神, 不禁問：「那你……」

「我當然是不喜歡他的。」

趙攸寧抱怨道，做皇後多累啊, 每天都有數不盡的活兒要幹, 我倒是想回到當年在府中的日子, 每日看書煮茶，好不逍遙自在。

她那時與顧之衍談詩論詞, 實際上是在給他出謀劃策。

「所以……在太子府的時候，顧之衍就在謀劃了嗎？」

「對啊。」

趙攸寧邊笑邊說, 她與顧之衍做表面夫妻的這三年, 每時每刻都盼著我回來。

顧之衍政權穩固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其次才是想著怎麼對付權傾朝野的夏家。

我聽完她的話, 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夏思柔流產……」

趙攸寧笑得一臉單純，說：「皇上幾乎從未留宿後宮, 這都是做給外人的假象罷了。」

怪就怪在夏思柔急不可耐, 一定要讓自己懷上孩子。

也不管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

15

趙攸寧走後, 隨著顧之衍一起進來的還有滿面春風的顧之沉。

但隨著顧之衍順利登基，我身上唯一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了。

「（「」「皇嫂，別來無恙啊？」

顧之衍咳了一聲，他立馬閉嘴了，不忘和我告狀：「你看我皇兄，我多說一句也不行。」

顧之衍涼涼地說：「那日宮宴，我還沒找你算賬。」

顧之沉聽到這話趕緊起身告辭,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 顧之沉在背後為清剿夏家出了不少力，那日他本來是在御花園中蹲守給太後下藥的宮人，卻不料誤打誤撞碰見了我。

這才有了之後那一系列事。

隻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現在我有比這些更想知道的事，我拉著顧之衍問：

「剛剛我見到了趙攸寧。」

「嗯。」

顧之衍難得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和你說什麼了？」

我看著他的樣子不免好笑，說：「沒說什麼。」

「真的？」

他微微有些失望。

「隻不過就是說了一些皇上從未告訴我的事罷了。」

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見到顧之衍，那時還是在尚書房，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卻別別扭扭地不肯告訴我。

這麼多年過去，他的性子還是一點兒也沒變。

我拉著他的手，言笑晏晏：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