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梨花月
- 3632字
- 2025-03-10 17:26:54
到了三年之後,姜氏一族還活著的就隻剩下一個我。
長久的寂靜之後,我朗聲回道:
「姜氏一族覆滅,早已與妾身無關。」
太後的目光在趙攸寧的臉上徘徊片刻,沒再多說什麼。
倒是趙攸寧的臉色不怎麼好看,畢竟我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對著太後,我才是那個名正言順的兒媳。
我趕緊跪下去,答:「多謝太後娘娘關懷。」
說完這句話,我的領子已經被汗浸湿了。
我回到座位上,身後又傳來幾聲不明顯的咳嗽聲,隻是我已經沒心情去管這些。
我突然覺得,趙攸寧的日子沒比我好過多少,不僅要與各種家世顯赫的女人打好關系,還要受著各種各樣的冷眼相待。
如今加上我這樣一個發妻,想必其中辛酸隻有她自己知道。
後來家宴上顧之衍又說了啥我也沒心思去聽,好在太後坐了一陣子覺得乏先走了。
我看著太後前腳剛走,後腳我就隨便編了個理由先撤。
剛從偏殿走到御花園,隻聽得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扶著我的小桃一個沒站穩,差點連我也摔了一跤。
我回過頭一看,借著月光看清楚是個年輕男子,隻是怎麼越看越熟悉?
「顧之沉?」我試探性地問。
對面那人動作一僵,朝我笑了一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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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記性不錯。」
「三年未見,近來可好?」
6
顧之沉是顧之衍的異母弟弟,和我一樣,也是個不學無術的性子。
當時我在尚書房上學時,與他一拍即合,兩人湊在一起幹了不少壞事。
師傅對我們咬牙切齒,罰也罰得最多,如今時隔多年,他輕佻輕浮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沒變。
顧之沉腰懸金牌,折扇輕搖,毫不客氣地打量我,問:
「你怎麼從關外回來了?」
我苦笑一聲,說這得問你的好哥哥,誰知道他腦子裡裝的什麼漿糊,硬要把我召回京城。
聽我講完來龍去脈,顧之沉幸災樂禍地看著我,說:
「想開點,皇兄對你舊情復燃了。」
他嘴上功夫一點沒變,堪堪一句話就把我氣得吐血。
從前我對顧之衍春心萌動時,這小子是第一個發現的。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帝後琴瑟和鳴,他也是第一個來戳我心窩子的。
偏偏這人還要火上澆油,說跟著顧之衍有什麼好的,不如從了他,他府上王妃的位置還空著,要是我實在活不下去了,他可以勉為其難地接受我這個從前的太子妃、現在的貴妃。
他摩挲著下巴,甚至還在思考可行性:
「你說我向皇兄求親,他能答應嗎?」
我一臉無語,但內心有個聲音告訴我,不可能。
我知道顧之衍不喜歡我,但他根本沒打算放我走,要不然不可能把我千裡迢迢地召回京城,囚禁在宮中做他的貴妃。
我搞不懂他,也不想弄懂他在想什麼。
我追著他跑了數十年,那點熱情早就消耗完了。
我向顧之沉笑笑,說:
「你膽大包天,竟敢連你哥的妃子也敢肖想,我看——」
我的話突然哽在喉嚨裡,因為我看見了一個十分熟悉的人影。
是顧之衍。
他面色沉沉地站在樹下,神情可怕。
「我怎麼不知道貴妃要做別人的妻?」
我心中大悲,心想,完了,回宮沒幾天就被顧之衍撞見我與外男私會,而且那個人還是他弟弟。
這算不算我把顧之衍給綠了?
我不敢想,顧之衍的臉上得有多精彩。
7
自那日之後,顧之衍一紙詔書把我禁足在安樂宮裡。
沒說原因,但據宮人說,顧之衍至今沒發過那麼大的火。
明眼人都看出來,我失寵了。
雖然我至今沒有得寵過。
宮妃私會外男是大罪,輕則處死,重則株連九族,雖然姜家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但我摸摸脖子,總覺得架了把刀,涼飕飕的。
可顧之衍卻一反常態,隻是禁了我的足,吃喝照舊,份例如常。
但皇上的態度就是後宮的風向標,顧之衍不喜歡我,那自然滿宮上下都不喜歡我。
安樂宮剛熱鬧幾天,又變回了冷宮般的存在。
但沒過兩天,安樂宮的大門突然被人敲開,來報信的小太監氣喘籲籲,看見我如惡鬼纏身。
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宮裡出事了。
太後突感疫疾,而且最要命的是據說這種疫病的起源在庸關。
而我,是唯一一個從庸關回京城的宮妃。
我看著小桃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咱們的好日子馬上就沒了,今晚多吃點,過幾天可能就要吃牢飯了。
事實證明,不僅僅是太醫院,整個宮裡的人都對我避之不及。
我堂堂一個貴妃,竟然沒有自己的轎輦,我心裡吐槽顧之衍摳門,一面又不得不在大晚上到慈安宮裡請安,但問題就是我和小桃兩人人生地不熟——
迷路了。
我隨便叫了一個路邊的宮女給我指路,話還沒開口,她一哆嗦,手裡的東西噼裡啪啦地全掉了。
不是,我有那麼嚇人嗎?
我好脾氣地問她慈安宮往哪走,她卻嚇得後退連連,仿佛下一秒就會得了瘟疫似的。
我抓住她問,她卻隻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個字:
「病……」
我一時間茅塞頓開,瞬間明白了為什麼她這麼怕我,不就是覺得我身患瘟疫,傳染到她嗎?
但我現在能吃能喝,好端端地沒有一點異常,怎麼可能會生病?
庸關離京城千裡,太後娘娘養尊處優,除我之外,從未見過庸關回京的人,怎麼會染上病呢?
一切矛頭全都指向我,我心下了然,知道這是有人在暗中使絆子,想把我置於死地。
但人都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既然有人想要我死,那我偏要在宮裡活下去。
8
我到慈安宮的時候,顧之衍已經到了。
我一進去,先是受了顧之衍的一記眼刀,我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坐在了另一邊。
果然,顧之衍涼涼地開口了:
「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笑話,我能不來嗎?
太後患病,要是我不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豈不是背上弑母的罵名?
我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所以來慈安宮之前,我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太醫院。
「太後娘娘得的是時疫,太醫院已經檢查過,並不是臣妾傳染的。」
我一板一眼地和他解釋。
而且,太醫院上面顯示,自我進宮以來,安樂宮並沒有過生病的記載。
瘟疫爆發得快,要是傳染,首先爆發的應該是我安樂宮,而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慈安宮。
再說,自上次家宴之後,我都在禁足啊。
等等……這些我都能想到的道理,顧之衍不可能想不到。
我抬起頭,果然,顧之衍正盯著我看。
我試探著問:
「皇上的意思是,我不應該來?」
顧之衍不置可否地答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
「來都來了,朕總不可能把你綁回去。」
太後還沒醒,顧之衍和我遠遠地站在外面,藥材的味道燻得我頭昏腦漲,但還是強打起精神,聽顧之衍說太後發病的症狀:
高燒不退,身上發冷。
舌苔發白,飲食不進。
這些症狀太過奇怪,明顯不像是普通的病,倒像是有人蓄意為之。
謀害太後是大罪,能想出這個法子的人不僅腦子聰明,而且心思歹毒。
全宮上下都知道我剛從關外回來,太後出事,自然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要是我行錯了一步,那自然就會有人抓住我的把柄。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要我不出安樂宮,就沒人會說這場疫疾是我傳播的。
一個可能性極小的想法在我腦子裡慢慢成形,難道說,顧之衍把我禁足,是早料到這一天?
我偷偷去看他的神色,顧之衍神色如舊,根本看不出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但事到如今,我隻能硬著頭皮和他示好:
「皇上要是相信臣妾,那要不我們試試?」
顧之衍警惕地打量我:
「試什麼?」
廢話,當然是試著把背後的人揪出來啊。
和顧之衍合作,幫他揪出背後謀害之人,但他要確保我在宮裡平安順遂。
這是我提出的條件。
顧之衍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問:
「為什麼要和你合作?」
也是,我既沒有家世,又不得他喜歡,頂多對他來說是個無足輕重的發妻。
我訕訕一笑,大著膽子說:
「皇上若覺得是我做的,那肯定不會見我。」
十年交情,我把皇後的位置都讓出去了,換一個後半輩子平平安安也說得過去吧?
他沉默片刻,良久之後,勉為其難地說行。
9
我從慈安宮回來後,果然傳來消息,說太後的病越來越兇險,大有夕陽欲沉的勢頭。
滿宮上下都慌了,一時間關於我的流言沸沸揚揚,本來還有人不信,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幹的。
隔天,顧之衍的詔書送到安樂宮。
我的人生起起落落,從姜氏貴女變成了一介罪臣,再到風風光光的貴妃,現在成了冷宮裡的一介庶人。
顧之衍說我謀逆作亂,但念在多年感情,隻貶為庶人,不殺頭。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逢場做戲,但看到詔書的那一瞬間,我還是忍不住感慨,誰和他多年感情了?
和他認識多年不假,但感情二字,確實不敢恭維。
我和他成親不到一年,從未有過肌膚之親,那時候他還隻是個不起眼的皇子,靠著姜家這棵大樹,才在先帝眼前冒了個頭。
後來終於被立為太子,但無奈姜家胃口太大,先帝雖然沒有怪罪到他身上,卻把姜家一族殺了個遍。
趙攸寧就是在那時悄然出現在顧之衍的視線裡。
她與我是截然不同的性子,我跳脫,她溫柔,我不學無術她飽讀詩書。
所以顧之衍喜歡與她談詩論詞,久而久之,兩人早已如膠似漆、難分難舍。
但就是不知道現在,後宮美女如雲,他是不是還像當年那樣喜歡她?
我在冷宮裡待了半個月,終於傳來了兩個好消息。
一是太後病好了,二是夏思柔有喜了。
顧之衍為了慶祝,大赦天下,於是,我又拖著滿身家當回了安樂宮。
我搖身一變,又變回了高高在上的貴妃。
10
夏思柔有喜,顧之衍設宴宮中,不過短短一個月,她就已經從婕妤火速晉升為柔妃。
她榮寵加身,又懷有身孕,身份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從位置上就能看出來,她位置已經快和趙攸寧持平,我還是之前的老地方,但周圍幾乎沒人敢和我搭話。
我無事可幹,隻好拿著點心啃,有白食不吃,不是傻子才怪。
幾位宮妃坐在一起聊天,從她們的對話才知,夏思柔這一胎是顧之衍的第一子,身份金貴,所以才格外看重。
「柔妃有喜,應當重重賞賜才是。」
顧之衍這樣一說,身後的小太監立馬拍手,一大堆珠光寶氣的東西瞬間就呈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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