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他以為我重生了
- 4363字
- 2025-03-10 17:15:28
魏南庭像一條黑魚一樣竄了出來。
與正在盯著湖面的我差點撞在一起。
他的短褂已經散開了,水珠從他鋒利的下颌一路流淌,鼓鼓囊囊的胸肌和板板正正的腹肌略略起伏。
不知為何叫人面紅耳赤。
我連忙道:「找不到也沒事,我有好多簪子呢……」
魏南庭笑了起來,像隻邀功的大狗。
他攤開了手掌,赫然是那顆小小的珍珠。
「還給你。」
我腦袋裡轟然炸開一隻烤乳豬,呆呆地看著他。
他好像、好像、看著比醬肘子誘人了些。
時間仿佛靜止。
侍女們遠遠張望著,不來打擾。
謝毓就是在此刻出現的。
7【謝毓:雨落芭蕉大夢醒】
雷聲轟鳴。
謝毓驟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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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捂住心口,聽著屋外雨聲。
他夢到了前世——
他提了和離。
陳安珠沒有糾纏。
他松了一口氣。
和離後第二日。
他照常去謝母那裡請安。
謝母沒有見他。
她還在生氣。
她是喜歡陳安珠這個兒媳的。
但謝毓既然決定了和離,那定然是想了許久的事,沒有回轉餘地。
沈卿知將他喊了去,比往日更加柔情蜜意,臉頰緋紅,妝容精致,眼波流轉。
謝毓心中微微一動,但公事繁忙,未多停留。
他與沈卿知清清白白。
他提和離時,是這麼和陳安珠說過。
他們是知己,是朋友,並非那種齷齪的關系。
陳安珠的嫡姐陳靜嫻特地寫信來罵了他和沈卿知。
下人把信送到他手上時,他打開看了一眼。
通篇髒話,筆力入木三分。
完全不像一個久病之人能寫下的。
和離後第二月。
陳安珠依舊沒出現。
謝毓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除了在更衣時,他下意識喊了聲「陳安珠」。
自然無人回應。
侍女也不敢應。
和離的第二年。
謝毓突然又想起了陳安珠。
這是他這個月第五次想起陳安珠了。
不多。
但這個月才過了兩天。
桌上的菜色十分清淡。
這是他的飲食喜好,和陳安珠喜食大魚大肉不一樣。
不隻是飲食喜好,還有許許多多地方,他都和陳安珠不一樣。
完全不是一路人。
他皺了皺眉道:「怎麼沒有醬肘子?」
這樣陳安珠可吃不飽。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
恰在此刻,下人說,沈卿知求見。
謝毓下意識道:「她來做什麼?」
下人有些疑惑。
往日表小姐來見謝毓都未說過理由,謝毓就會讓她進來。
下人連忙道:「小的去問問表小姐。」
謝毓擺擺手:「別問了,讓她走吧,我沒空見她。」
這些日子,沈卿知三天兩頭來。
自然不是什麼要緊事。
不是來和他探討詩詞,就是來關心他天冷加衣。
紅袖添香,溫柔小意。
他若是要再娶,應是這樣的女子。
而不是陳安珠這樣的。
他在提和離前是這麼想的。
現在當然還是這麼想的。
他出門時,聽到有人八卦道:「東街那小寡婦又嫁了!」
謝毓停住了腳步。
寡婦怎麼能又嫁人了呢?
他好像從來沒想過陳安珠還會再嫁人。
當夜。
他終是忍不住,差人去打聽了陳安珠的近況。
來回話的下人道,陳安珠已經不在望京了。
「獨居在青州養病多年的陳家大小姐,三個月前突然去了,陳家二小姐去奔喪了。」
「聽她的鄰居說,陳家二小姐沒有回來的打算,她走時也不是一個人走的……」
謝毓折斷了毛筆。
不會再回來了?
那夜,他坐到了天亮。
他想不通。
陳安珠為何能這樣狠心?
狠心到,這麼久都不來看他一眼。
狠心到,連三個兒子都不要了。
就這樣,與旁人一走了之。
無論她怎麼厭他,她都是孩子的母親,不該如此冷漠。
……
大夢一場。
幸而隻是夢裡的前世。
他不會再耽誤陳安珠。
陳安珠也不會討厭他。
他並不信陳安珠不是重生的。
若她不是重生的,怎麼會一次又一次避開和他的相遇?
當然,他也不約而同地避開了。
有前世的感情基礎在,他們雖做不了夫妻,但可以做朋友。
或是,做知己。
就像夢裡他和沈卿知那樣。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陳安珠與「知己」兩個字,似乎怎麼也掛不上鉤。
可他有些貪戀,她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安安靜靜聽他說話的樣子。
想來,與她做知己好友,應是不錯的體驗。
隻是為何,他總是想去尋她?
芭蕉葉晃動。
滴滴答答。
雨落到天明。
天明之時,他決定去找一找陳安珠。
8
我臉上的紅暈還未消散。
看到魏南庭時,謝毓眼眸中驟然升起怒火。
他語氣裡帶著怨懟道:
「前世,我提和離之時,你沒有半點猶豫,是不是心裡頭早就有了旁人……」
謝毓眼眶發紅,仿佛受了多大的情傷。
可嫡姐分明告訴我:
愛上了別人的是他。
謝毓娶我本就不是出於喜歡。
他嫌我不會琴棋書畫,不能和他吟詩作對。
頭兩年,每次行房,他都像是上戰場,臉色難看得緊。
好在後來食髓知味,或是,習慣了。
謝毓與我折騰出了三個兒子。
相比之下,沈卿知與我不同。
她就像為他量身打造的妻子,樣樣合乎他的心意。
嫡姐嘴裡,我愛慘了謝毓。
在第一次撞見謝毓和沈卿知在月下對飲時,我察覺了些不對勁。
謝毓一句都沒和我解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有時在城郊梅園,有時在詩社……總之,都是文雅的地方。
他們互為知己,相視而笑。
他們可能還沒到那一步。
所以,謝毓與我提和離時,十分理直氣壯。
他說,他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
沈卿知也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他倆清清白白。
隻是他發覺了自己的真心,不愛我罷了。
我的三個兒子道,沈姨比我更像大家族的夫人,而我實在太過上不得臺面。
就這樣,我籤下了和離書。
我離開謝家那天,無一人相送。
我聽時,十分震驚。
我無法想象我會愛上謝毓這樣的人。
難不成,感情都是睡出來的?
那我這次打死都不睡他了。
此刻。
謝毓還想說什麼,我拉起魏南庭就跑。
嫡姐說,我和謝毓接觸必須在有她的場合。
她不在,我自然不能搭理謝毓。
魏南庭看著塊頭大,卻聽話得很,一句也沒問。
跑著跑著,他將我扛到了肩上。
我指哪兒,他就往哪兒跑。
我抽空回頭看了眼謝毓。
他孤零零站在原處。
像隻被丟棄的狗。
回到陳家。
嫡姐問魏南庭道:「你瞧我家阿珠如何?」
魏南庭一張黑臉漲得發紅,又土又俊。
「二姑娘是頂頂好的……」
嫡姐滿意地點點頭,又仔仔細細盤問了他許久。
確認他父母雙亡,身家清白,沒有娃娃親,沒有青梅竹馬,沒有表姐表妹,也沒有白月光。
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得到滿意的答復後,嫡姐問魏南庭道:
「往後,我會用阿珠的零花錢資助你,你金榜題名後定要千倍百倍回報她。」
「至於是用銀子償還,還是用別的什麼,你們自個兒商量。」
說著,她命人送上來了一份合約。
我還未反應過來,魏南庭已籤字畫押。
魏南庭走後,我才壯著膽子開口:「阿姐,我沒……」
「他來後,你連梅幹菜扣肉燒餅都忘了啃了,我還有什麼看不出來?」
我絞著帕子道:「我隻是瞧著,他又大又壯,外皮焦脆,似是十分美味……」
難不成,這就是歡喜的感覺?
那魏南庭眼裡,我是不是也像白面饅頭一樣?
嫡姐表情一言難盡地走了。
9
我本以為謝毓這樣看著就清高的,見我不理會他,他就不會再來了。
沒想到,他卻有點陰魂不散。
嫡姐重生後,十分忙碌。
但卻不再把精力放在女工、管賬或是詩詞琴曲上。
她說,人生短短數十年,學這些東西就是在浪費生命。
她囤積糧食,接濟孩童,還資助了商隊,去找各種珍稀藥材。
父親本來有些異議,但在和嫡母、嫡姐長談後,不再幹擾她。
至於嫡姐的婚事。
據嫡姐說,她前世嫁給了王家公子。
那人卻如她所料,後來官至三品。
王家也同前世那樣,來提了親。
我躲在屏風後看了一眼,前姐夫俊朗挺拔,端莊博學。
可不知為何,嫡姐這次不願了。
父親婉拒道,還想把嫡姐留在身邊兩年。
王公子聞言有些訝異。
之前嫡姐雖看上了謝毓,但她懂得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
謝毓如天上月,大概率是撈不著的。
這王公子就是嫡姐的首選。
王公子自然也不隻接觸了嫡姐一位女子。
王公子走時眼裡有些不甘。
第二日,他就約了嫡姐相見。
嫡姐將他的信燒了,讓下人去傳話:「就說,我無暇去見他,王郎君是個聰明人,自是明白我的意思。」
我問嫡姐,是不是王公子前世做了什麼對不起嫡姐的事情。
不想,嫡姐搖了搖頭。
「他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他給了我正妻之尊,在我無孕五年後才納妾,更不曾寵妾滅妻,隻是……」
嫡姐嘴角勾起一抹笑。
「隻是後來我生了病,他將我送去青州養病時也毫不猶豫,娶平妻也沒耽擱。」
「他確實沒什麼對不起我的,他隻是走的每一步都是對他最有利的。」
「從古至今,男子就是這樣,他們似乎天生就知道,在什麼時間就該做出什麼樣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我沒有嫡姐那麼多感慨,隻聽見了關鍵字——她生了病。
小娘難產離世,我自出生就被記到了嫡母名下。
據說,我的小娘曾是父親的青梅竹馬。
有嚼舌根的說,嫡母定會養廢我。
可若能躺一輩子,那也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
我若勤奮些努力些,也不過是從張陳氏,變成了李陳氏、謝陳氏,為旁人結果,讓旁人摘桃。
自小嫡姐就護著我,我沒多大志向,已經很知足了。
我就著嫡姐衣袖嚎啕大哭。
嫡姐道:「哭什麼哭,又不是治不好!」
「你不知我有沒有嫁給魏南庭,是不是因為你死得早?」
嫡姐未料到我這般聰明,頓時啞口無言。
最後,她妥協下來,說今生一定好好養著,不讓自己再生勞什子病。
我用她的衣袖擤著鼻涕,控訴地看著她。
她哄了我許久,最後無奈帶著我去了望京最大的酒樓。
菜足飯飽後,又帶我去挑首飾。
我帶著根牡丹花簪,這才勉強重新掛起笑臉。
「我好看嗎?」
我一轉頭,竟瞧見了謝毓。
10
謝毓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他今日穿了身素白長衫,戴著玉冠,墨發梳得一絲不苟。
比前兩次見時更加精致俊美。
他微微失神後,眼眸中浮現驚喜和得意。
「陳安珠,你再努力,今生我也是不會娶你的……」
他還沒說完,就被我撞到了旁邊。
「你擋路了。」
他被我撞了個趔趄,卻不惱。
他有些無奈地看著我,似乎認為我是被拂了面子而耍脾氣。
嫡姐將我拉到身邊,冷笑著撇了謝毓一眼。
「謝郎君,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嫡姐不想搭理他,拉著我離開。
可瞧著謝毓,我不知為何心裡突然冒出一陣火。
他憑什麼能與我嫡姐一起重生!
我越想越氣。
終於,在謝毓錯愕的目光中,我一拳砸在了他臉上。
謝毓像隻白蝴蝶一樣踉跄地倒了下去。
他的手壓在了摔碎的茶杯上,剎那間就見了紅。
可他恍若未覺,隻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陳安珠,你怎麼能打我……」
回答他的是我的下一記重拳。
剛被嫡姐撫平的情緒如炸開的鍋爐。
憑什麼,我嫡姐英年早逝!
他呢,是不是帶著三塊叉燒,活到了七老八十?
我平日吃得多,動得也多,可不是虛胖。
我跨坐在謝毓身上,拳拳到肉。
很快,謝毓沒空說話了。
謝家的下人被嫡姐和侍女趁亂擋在人群外。
過了許久,嫡姐才來拉起我。
「好了好了,謝郎君也不是故意。」
我順勢站起離開,謝毓艱難地喚我名字。
他鼻青臉腫,頭發散亂,看起來格外悽慘。
但不得不說,他長了一張好臉,此刻倒別有一番風味。
可惜我不喜歡這樣幹巴的。
「陳安珠,你這般討厭我,是不是因為你還愛著我?因愛生恨罷了……」
我回頭踹了他一腳。
「我和你不熟!」
謝毓聞言眼睛眨了眨,含笑地看著我,仿佛已經看穿了我的嘴硬。
嫡姐打量著他,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她道:「謝郎君可收到我從青州寄來的信了?」
謝毓怔愣片刻後,猛然瞪大了眼睛。
他這般聰慧,當然聽懂了。
重生的是嫡姐,不是我。
他這才確認,我不是和他度過了七年的謝陳氏,不是曾與他生育了三子的陳安珠。
我們現在隻是兩個陌生人。
我對他的騷擾隻感到厭煩。
嫡姐與我走出很遠,謝毓依舊呆呆地坐在地上。
11
當夜。
我做了很奇怪的夢。
夢裡。
我出嫁了。
小轎子搖搖晃晃,一路搖到了謝家。
謝家公子芝蘭玉樹,前途無量。
所有女子都羨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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