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薇好漂亮，你們看見沒！」

「她們一家男靚女美，女兒命更好，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其實俞瑤早就到了上學的年紀。

我媽卻舍不得孩子的熱度，硬拉著她炒家庭和睦的人設，三天兩頭的缺課。

不少網友已經開始厭惡這種營銷，卻都被壓了下去。

而我對爸媽的記憶，早就模糊了。

隻是聽她們提到是，會緊緊地攥緊拳頭。

我的心裡憋著一口氣，不是天生壞種，我也不比任何人差。

我媽連電話都不打一個，像是完全忘了還有我這麼個女兒，隻是按時把錢打到外婆卡裡。

沒人知道鄉下這個又黑又瘦的小丫頭，也是影後林薇的女兒。

我隻知道自己要忙著中考，隻有知識是自己能抓緊的。

小時候的陰影太大，我知道自己不漂亮，也接受了自己的容貌。

我想證明自己，幾乎是填鴨式地往腦子裡塞滿知識，考試拿第一名，甚至還跳了一級。

可我沒想到，再見我媽會這麼快。

我打架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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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導主任辦公室裡。

王繼宗捂著被我抓出抓痕的臉，嘴裡吐著髒字：

「賤丫頭，也不看看你自己長什麼樣，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我渾身發抖，穿了兩年的校服都被扯爛了，死死瞪著他，帶著哭腔：

「他罵我姥姥！」

在場人都愣了一下，王繼宗她媽嗓門更大，指著我鼻子大罵：

「罵那個死老太婆怎麼了？」

「她自己不改嫁，非把林薇拉扯大，結果還不是小小年紀就跟個男人跑了，現在當什麼大明星，也沒回來看她一眼，可不是賤的嗎！」

我像是暴怒的野獸要衝出去，撕爛她的嘴，卻被人攔住了。

是我媽。

她正好在這拍戲，王繼宗她媽威脅說，處理不好就要去網上爆料。

我渾身狼狽，到底還是存了幾分希冀。

外婆一手把她帶大，我是她的親生女兒，現在這種情況，總該給我們撐腰了吧？

可我媽風風火火走進來，看見我的模樣皺了皺眉，高高抬手一巴掌扇了下來。

她眼神嫌惡，漂亮的嘴唇一張一合：

「俞瑕，我讓你在鄉下讀書，你姥姥就把你教成了這副模樣？」

「趕緊給王繼宗道歉，讓嫂子原諒你，別再鬧了。」

這一巴掌幾乎扇碎了我的所有自尊。

她怕王繼宗把事情鬧到網上影響輿論，擔心會毀掉自己的人設，卻唯獨沒想過她的親女兒差點被強奸。

也沒想到一手把她帶大的媽媽被侮辱。

或者說，她根本不在乎。

王繼宗和他媽得意地看著我們，我捂著臉，如墜冰窖，卻忽然懂了。

我扭頭看著我媽：

「你就不怕我這個女兒親自爆料嗎？」

我媽被我說得一愣，半天說不出話來。

平心而論，哪怕就這樣，她也是美的。

但我實在欣賞不來。

因為就在剛剛，我放下了對她僅剩的一絲期待。

緊接著我看著王繼宗，語氣笑吟吟地：

「嬸子，之前的確是我錯了——」

「我錯就錯在沒打死王繼宗，以後隻要他落單，我就拿著板磚把他往死裡打，怎麼樣？反正丫頭的命賤，能跟你們王家的獨苗苗一起死，我也不虧。」

王嬸被我的眼神嚇住了，沒說出來話。

我媽卻看著我，眼裡是譴責的失望：

「俞瑕，你搞清楚，我一分鍾能賺上百萬，現在因為你不懂事，拍過來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是一種損失。

「我為了生你付出了那麼多，結果你長得這麼醜，這些年心靈也變醜了，真讓我丟人。」

她以為我會像從前那樣被言語傷到，忙著討好她這個母親。

可我隻是看著她，像是在看陌生人：

「那你跟我斷絕關系吧，我也不想要你這個媽。」

我媽愣住了，片刻後她重新戴上墨鏡，冷笑出聲：

「你真是翅膀硬了，以後我和你爸的億萬遺產，全部由你妹妹繼承，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高高揚起下巴，最後居然說：

「立字據吧，十八歲以後，你的一切跟父母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這種白眼狼，就是給別人增添黑料的份兒。」

十八歲斷絕關系，不過是為了有一天這份協議流出，她也能維持自己的形象而已。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王繼宗和他媽早被我的威脅嚇跑了，在場的隻有老師，幾乎就算是見證人。

我沾了沾印泥，摁下紅手印。

我媽拿走字據，最後看都沒看我一眼，踩著高跟鞋又走了。

好在這時候外婆趕過來了。

她早就聽說發生了什麼，步履蹣跚地過來，摟著我直掉眼淚。

而我擦掉外婆的眼淚，終於徹底地意識到。

醫生隻用了幾分鍾就割斷了我的臍帶。

而我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去切斷我們精神上的紐帶，接受我媽並不愛我這個事實。

好在，我還有外婆。

6

我更加廢寢忘食的讀書了。

隻不過，以前是為了得到我爸媽的認可，現在是為了我自己。

我的成績越來越穩定，一直到快要中考前，都保持在年級第一。

王繼宗常年倒數，更是會嫉妒地造我黃謠。

我就真的像說得一樣，見他一次就拿著板磚追一次，幾乎是不要命地砸。

他徹底不敢了，隻敢在背後說我壞話：

「女人讀書沒用的，我媽說了，女的就該找個人早點嫁了。」

「她讀那麼多書，到時候被老公嫌棄天天挨打！」

「以為這樣就能考上市一中嗎，指不定平常都是作弊的呢。」

我置之不理，專心地埋在書海裡。

等到中考完，成績出得很快，我真的考上了市一中。

但是面臨一個問題，高中並非義務教育，而市一中意味著高額的擇校費。

我媽雖然嘴上說著十八歲以後斷絕關系，卻早停了我的生活費。

她明明不缺錢，卻還是故意惡心我和外婆。

初中的學費便宜，外婆拿自己的積蓄在供我讀書。

可是市一中的學費太高，我這不是在吸老人的血嗎？

偏偏，鎮上的三中朝我遞來了橄欖枝。

三中成績差，混混多，但是他們開出學費書費全免的條件，想把我這個一中的苗子搶走。

我第一次有些猶豫了。

我流著淚，想起無數個昏黃燈火下學習的夜，可為了外婆，我還是決定留在鎮上。

三中老師到我家提前報喜的時候，外婆愣住了。

小老太太抹著眼淚ŧû₂，又叫我跪下：

「妮兒，不是市一中嗎？」

「什麼錢能省，讀書錢也不能省，明年的學費再想辦法，今年的我還掏得起！」

說完，她就帶我騎著三輪進城，臨時改了志願。

我順利進了市一中，但隻是普通班。

這裡幾乎全是天之驕子，所以老師的教學速度也飛快。

我理科本來就薄弱，現在更是跟不上，隻有勤能補拙，把午睡的時間都放在了學習上。

而為了省錢，午飯也隻吃一個饅頭配最便宜的鹹菜。

久而久之，食堂阿姨都認識了我。

她們會笑眯眯地把剩下的菜免費盛到我的餐盤裡，還會給我打一點肉湯。

我就著感動的眼淚吃下飯，學習地更起勁了。

而面對高昂的資料費，我人美心善的同桌又會暗戳戳裝自己多定了一份。

課間時，桌子裡會塞滿同學們「吃不完」的小零食。

等放了周末，外婆又會笑眯眯地騎著三輪車來接我回家。

她花白的頭發被吹在風裡，跑到菜市場去買排骨，給我改善伙食。

有一回在菜市場買菜的時候，我看著那個破舊的液晶電視，上面正播放著最新的新聞。

我爸媽帶著女兒出國旅遊，豪擲千金拍下郵輪，鑽戒，奢侈品包包。

下一秒，外婆就笑呵呵地喊我：

「囡囡，上車，我們要走咯。」

我移開眼，立馬應道：「來咯——！」

我爸媽開著豪車帶著妹妹，而我上了外婆的三輪車。

我隻是又看了一眼電視，就很快地又挪開眼了。

因為我意識到，世界是被愛縈繞的。

我隻是有一對不負責任，唯利是圖的父母。

但是除了她們，其ẗũ̂ₗ他的一切都如此美妙。

隻是我沒想到，再見我爸媽來得那麼快。

7

文理分科時，我選了理科。

老師皺著眉勸我，說我的文科成績穩定在年級前五十，學文科的話將來找個體面工作，能嫁個好老公。

我偏不，我偏要逆流而上。

高二下冊，理科的資料費更貴，而我看中一個網課很久了。

所以我跑去大城市打工了。

外婆已經七十歲了，我不可能肆無忌憚地將重擔壓在她一個人身上。

我找了個工作，在遊樂場裡套著皮套扮演小熊。

一天五個小時，能開到一百五十塊錢。

正是七月酷暑的天，站在外面一會兒就能流滿身汗，別提是悶在不透氣的皮套裡了。

我在皮套裡悶著搞怪，一直到中午一點才能吃上午飯，好在這份工作管盒飯，能省一頓飯錢。

下午兩點上班的時候，遊樂場突然湧進來很多人。

我披著小熊的皮套，聽見旁邊的女生十分激動地說：

「林薇诶，林薇影後你不知道嗎？她今天要帶著女兒來過生日！」

「對，還有不老男神俞彬，一家子高顏值！」

這還真是巧了。

我沒想到，俞瑤一來就會直奔我，她指著我手上的氣球，帶著頤指氣使：

「我全要了！」

她常年養尊處優，養出了一身傲氣，甚至連裝都不裝一下。

我隻能盡量解釋道：

「這個氣球裡面包含獎券，一人限購一個，不可以全部買走……」

話還沒說完，她「嘖」地一聲打斷我，居然要伸手過來搶，爭執期間，打掉了我的頭套。

而我爸媽也注意到這裡起得爭執，趕了過來。

我媽下意識地替女兒道歉，彬彬有禮：

「不好意思……」

她話說到一半，才覺得我有點臉熟，直接卡殼了。

這些年，我留長了頭發，在教室裡坐著也養白了皮膚，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了。

我媽眯了眯眼，語氣猛然變了：

「俞瑕，你來這幹什麼？我警告你，我們早斷絕關系了，你這算是敲詐！」

我爸跟俞瑤一愣，都盯著我。

我忽然覺得好笑。

她包場遊樂園給俞瑤過生日，身上背的是幾十萬的包包，卻根本想不起來鄉下還有個女兒和養大自己的媽媽。

外婆老無所依，我在她嘴裡也隻剩下了一句敲詐。

我爸也皺著眉，看著我：

「你怎麼能做這麼丟人的工作？」

在他們眼裡錢來的太容易了，我爸媽隨便吃的一頓飯，都是我打工一個月賺來的資料費。

我媽不知道像是腦補到什麼，冷笑一聲，語氣刻薄：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讀書的料，你外婆非要供你，現在還不是早早出來打工了，後悔了嗎？」

炎炎夏天，本來就熱。

俞瑤脾氣暴躁，上來就要繼續搶我手裡的氣球，我順勢摔倒在地，開始幹嚎：

「你們也不想被記者知道自己偏心小女兒，虐待大女兒吧？」

我這麼一趴一哭，我媽就慌了神，下意識想戴上墨鏡口罩。

我幹脆直接發瘋，死死扯著她袖子：

「媽，我還沒成年，沒有生活費，快上不了學了。」

眼看著記者要圍過來，我媽急忙甩開了我的手，臉色難看。

可下一秒，我就要衝她直接跪下喊媽。

我爸反應快，立馬拉住我的胳膊，止住了我下跪的動作。

他掏出張一萬塊錢的支票，隨意地直接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