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滿貫影後，千年難得一遇的美人。

我爸豐神俊朗，最佳男主角拿到手軟。

我出生了，很醜。

我媽隻看了我一眼，所有母愛蕩然無存，嫌惡地讓護士把我抱走。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怎麼可能是我生的孩子，抱走抱走！」

因為長得醜，我的前半段人生，被他們不斷地忽略。

第十八年的時候，我成了高考狀元，他們漂亮的小號沒考上大專。

爸媽終於想起了認我，我卻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說：

「他們演的，我爸媽早死了，我是個孤兒。」

1

我出生的時候，正好趕上我媽的事業上升期。

最開始檢查出懷孕的時候，我媽看著自己發胖的腰身，直接掉下了眼淚：

「我剛接了大導的戲，這個孩子怎麼來的這麼不是時候？」

我爸抱著她擦眼淚，又摟又哄，發誓不會讓孩子再影響到她。

我媽這才決定留下我，推掉電影，並公開戀情。

上升期宣布戀愛結婚生子，哪怕我媽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滿貫影後，也被罵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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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更是被女友粉反噬，罵上熱搜第一。

好在營銷團隊給力，直接剪出了她倆Ṭŭ̀⁴ cp 視頻，漸漸養出一批 cp 粉。

全網的期待放在了我媽的肚子上。

粉絲拿出 ai 合成的照片，十分確定地說我爸媽這樣的人中龍鳳，肯定能生出來超高顏值的寶寶。

在這樣的期待裡，我媽住在私人醫院保了兩個月的胎。

她從來沒上過九十斤的體重開始發胖，肚子上起了懷孕的紋，就連一頭茂密的烏發也成把成把地掉。

再加上網暴，我媽幾乎要崩潰了，成夜地哭。

但崩潰過後，她又會溫柔地撫摸著肚子：

「寶寶快出生，出生以後，要給媽媽爭氣。」

很快到了產期，我媽生了三個小時，才生下我。

她醒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讓護士把我抱過來。

可是我媽看見我第一眼，眼神就變了。

襁褓裡的我黑黑瘦瘦，沒有遺傳到爸媽半點優良基因。

超高顏值說不上，甚至在普通小孩裡也算醜。

我媽臉上的慈愛瞬間蕩然無存，哪怕拖著疼痛的身體，也要挺起身質問：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不是我的孩子！」

我爸看了哭鬧的我一眼，臉色也難看無比，連同我媽一起質問護士。

終於，在醫院反復確認下，他們相信了我就是親生的小孩。

我媽一下子像是天塌了一樣，連第二眼都沒看我，就改變了原本的母乳喂養計劃。

這時候，原本她推掉的那部電影也上映了，居然票房大爆，女主角因此家喻戶曉。

而她生出了平平無奇的我，被全網嘲戀愛腦，拎不清。

我媽更焦慮了，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我爸摟著她安撫：

「沒事的，小孩剛出生都是這樣，可能等Ṱű̂ₕ過兩年就長開了。」

小孩天性粘媽媽，我在保姆懷裡不肯吃奶粉，哭得撕心裂肺，伸著小手想讓媽媽抱。

保姆心軟，實在沒辦法，就把我抱到了我媽床前。

誰知道我媽像是見了鬼，不肯看我一眼，直接摔了杯子，帶著哭腔吼道：

「吵死了，要你是幹什麼用的？這個孩子難道要我自己哄嗎！」

「趕緊把她抱走，我不想看見她！」

於是，這個心軟的保姆被開除了。

而我，反正生都生了，我爸媽也不缺錢，就算長得醜，也隻能先養著。

萬一，養養真就變好看了呢？

2

嬰兒時期缺少父母的陪伴，會患上分離焦慮。

可我雖然長得不好看，但不哭不鬧，十分安靜，連餓了也不哭，隻會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保姆阿姨。

但我媽依然討厭我。

因為對家的粉絲死咬著不放她生了個醜小孩，而生育休假的她，也很難再立馬回歸之前少女的身材。

每次看見我，我媽都像是想起什麼恥辱一般，漂亮的臉陰沉無比。

我長到三歲，基本上沒怎麼見過爸爸媽媽。

唯一一次是在兩歲的時候，我媽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我湊過去喊媽媽，想抱住她的腿，卻被厭惡地推開。

保姆阿姨說，媽媽不是不喜歡我，她和爸爸都是電視上的大明星，每天四處飛，太忙了。

我就在電視上每天換臺，看得眼睛都酸痛了，就為了仔細地看廣告裡爸爸媽媽到底長什麼樣子。

可後來我在電視上看見的消息，是媽媽又給我生了個妹妹。

那是現場直播，妹妹長得很漂亮，還在襁褓裡就能看出來玉雪可愛。

爸媽像是初次為人父母，手忙腳亂地照顧著小嬰兒，當場給她取名叫俞瑤。

被記者問起大女兒的時候，我媽臉色一僵，這才想起來家裡還有個沒取名的我。

但她反應很快，立馬就接道：

「她叫俞瑕。」

我很高興，我高興自己終於有名字了。

可是照顧我的保姆周阿姨居然流著眼淚，把我摟在懷裡，嘟囔著：

「這也太偏心了，瑤是美玉，瑕是瑕疵，囡囡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我不知道什麼叫瑕疵，隻是用小手擦掉周姨的眼淚，奶聲奶氣安慰道：

「沒事的，囡囡喜歡媽媽取的這個名字。」

誰知道周阿姨眼淚掉得更多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在她溫暖的懷裡靠著，看著電視機裡的爸爸媽媽，居然睡著了。

等我再睡醒的時候，才知道媽媽回來了。

她這次回來，是帶著妹妹回來的。

她要手把手地照顧妹妹，還要科學母乳喂養。

我連拖鞋都沒穿，就跑出去，好奇地想看看媽媽和妹妹。

可是媽媽看見黑黑的我，臉上笑容直接僵住了。

她裹好了懷裡的妹妹，語氣冷淡，衝著周姨說：

「別讓她接觸瑤瑤。」

「連衣服也要分開洗，醫生可都說了，長期交換菌群的話會長得越來越像，要是瑤瑤也變成這副醜樣，那我該怎麼辦……」

周姨敢怒不敢言，而我聽出了媽媽語氣裡的嫌棄，光著腳愣愣地站在地板上。

我媽又嫌惡地看了我一眼：

「這個年紀了，沒人教過你要穿鞋嗎？」

我爸對我的窘迫視而不見，扶著我媽回了臥室。

當晚，別墅裡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周姨試探地提出我應該去上學，可我媽卻不同意把我送到幼兒園。

理由是，我會被記者拍到丟她的臉。

事情的最後，我媽把周阿姨開除了。

周姨收拾行李離開的時候，不停地流著淚，我也哭得撕心裂肺，頭發都被眼淚粘在臉上，死死拽著她的袖子。

我媽看見了，冷哼一聲：

「不知道的以為那才是你媽呢！」

是啊，畢竟我從小連喂奶都是周姨喂的。

我媽在乎妹妹換了奶瓶會不會不習慣，卻不在乎我離開了帶大自己的周姨，會不會半夜驚醒。

3

周姨離開我以後，我幾乎不再說話。

我本來就內向，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卻一直拖著，就更沉默了。

我媽在家裡把妹妹養到三歲，就又開始工作。

她的風評路人緣又都回轉回來，事業也蒸蒸日上，天天笑著誇妹妹是小福星。

俞瑤和我完全相反，她粉雕玉琢，像是個精致的小公主。

那天我媽欣喜地回到家，跟爸爸分享好消息：

「水果臺很火的那個親子綜藝邀請我和瑤瑤參加，這次的熱度肯定能更上一層樓！」

我在ṱű̂₄一旁不小心打碎杯子，劃傷了手指，我媽立馬怒斥：

「俞瑕，你個醜八怪，見不得你媽好是不是？」

我還沒得來及解釋，我媽就急急忙忙出門趕通告去了。

保姆今天請假，家裡隻剩下我跟妹妹。

三歲的俞瑤鬧著要玩遙控汽車，追著玩具四處跑，最後居然站在了閣樓的臺階旁。

她咯咯笑著扭身要去夠玩具車：

「姐姐，你看我！」

可她的腳邊，就是剛剛自己彈出去的琉璃珠，這一滑，就要摔下樓梯。

我瞳孔猛然放大，下意識撲過去攔住她的腰，當了個人肉護墊。

從樓梯上往下滾，痛得骨頭都要摔斷了。

懷裡的妹妹害怕得要命，額頭上也被撞出來一道口子，汩汩往外流血。

她一癟嘴，大聲哭著喊痛。

我自己也還是個小孩，也慌了，隻能拖著劇痛的腿，一下下爬到了屋裡。

我拿起手機給我媽打了個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疼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我的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還沒緩過來，就聽見我媽眼裡帶著仇恨，直接撲了上來：

「你嫉妒瑤瑤要去參加綜藝，自己錯過了火的機會，這才去推妹妹！」

我爸沒攔住，我媽劈頭蓋臉扇了我一巴掌。

小孩子皮膚嫩，我的臉立馬高高腫起，眼裡噙著淚，呆呆地看著媽媽。

我不知道什麼叫火的機會，隻是下意識解釋：

「不是我，是妹妹自己要玩玩具……」

我媽哭得更兇了，指著我鼻子罵：

「你居然還敢撒謊，我是造了什麼孽，才生出來你這種人醜心靈也醜的女兒。」

說完，她再也顧不上我，忙著去問妹妹頭上的傷口會不會留疤。

我捂著紅腫的臉，枕著哭湿的枕頭睡著了。

小小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媽媽要這麼對我，我真的沒那麼做。

好在妹妹的臉上沒留疤。

但從那天開始，我媽對我的態度更差了。

如果說以前隻是忽視，那現在就算是虐待。

她不允許保姆把飯送到我的房間裡去，要我拖著骨折沒養好的腿到餐桌上吃飯。

隻要我有一點遲到，就會勃然大怒，說我不守規ẗű⁺矩，根本不把她這個媽媽放在眼裡。

然後，她會把我鎖在家裡不見光的地下室裡，讓我反省錯誤。

那兒太黑了，小小的我隻能團成一團，哭得肩膀發顫，喘不過氣來。

我終於接受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事實。

不是每個媽媽都會愛自己的女兒。

佣人們一向都會見風使舵。

我媽帶著妹妹去錄綜藝的時候，保姆王媽直接把家裡的進口龍蝦給自己的女兒煮了吃。

她的女兒像是個霸王，直接把我推在地上，搶我的玩具，我的衣服，嘲諷道：

「醜八怪憑什麼享受這一切，連你親媽都討厭你！」

我黑黑瘦瘦，頭發枯黃，身上都是王姨掐出來的淤青，顯得畏畏縮縮，更醜了。

後來，我連幹面包片都沒得吃，隻能強撐著跑到花園裡開始啃地上的泥。

我想活。

直覺告訴我，再在這個家待下去，我會死的。

我跑到媽媽房間，找到了一個破舊本子上寫的地址。

電視上說，媽媽是女兒最親近的人，而外婆是媽媽的媽媽。

那外婆會不會對我好一點？

於是六歲的我，第一次從我媽衣櫃裡偷了五十塊錢，用能拿到手機的機會，稚嫩地用鉛筆寫下了路線。

我跑了。

4

我坐了很久的公交車，一路上餓得胃痛，就跑到垃圾桶裡撿人吃剩的垃圾。

一直走了三天，我才站到村子裡外婆的木門前，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我聽見中氣十足的小老太太正在打電話：

「林薇，你怎麼照顧孩子的，這麼小的女孩，讓她跑了這麼遠？！」

我媽語氣煩躁：

「行了媽，我在外面錄綜藝，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跑了。既然去了你那兒，你就照顧著她吧，我一個月給你轉兩萬塊錢。」

「實在不行，你就再給我送回來……」

我媽話還沒說完，我就一個鯉魚打挺，直接跪在了外婆面前，抱住她的腿。

我哭著說：

「外婆，我會掃地，會洗衣服，別把我送走。」

小老太太愣了，把我扶起來，看著我胳膊上的青青紫紫，也流下淚來：

「造孽啊，你這娃亂跪什麼？又沒說非讓你走。」

那時候，我不知道外婆已經和我媽斷絕關系快十年了。

我隻知道在外婆家，我能吃得飽，穿得暖，還被送到了村裡的小學。

最開始因為沒上過幼兒園，我跟不上進度，隻能一點點抱著書自己啃。

後來，我飛塊地吸收著知識，次次都能拿到獎狀，順利考進了鎮上的初中。

同學們湊在一起對著時尚雜志嘰嘰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