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三這年，我的胸部再次發育，從 D 罩杯直接長到了 E。

班上有男生嘲笑我胸大。

我回家跟媽媽說，邊說邊哭。

我媽盯著我的胸說出了一句令我無比震驚的話：

「誰讓你長那麼大的胸的？是不是成天不想學習想勾引男人？！」

她罵了我半個小時，說她是平胸，怎麼會生出我一個大胸女。

得出的結論就是我想男人想瘋了，導致基因突變。

解決方案是帶我去醫院做乳房切除手術。

「沒了胸，你就不會想男人！

「給我爭氣，好好學習，聽見沒有？！」

我愣住了，以為媽媽在開玩笑。

直到她拽著我的手往門外跑。

1

我媽不聽。

說把乳房切了就沒男人看得上我。

再也不用擔心我早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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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早戀，她從小學開始就會定期翻我的東西。

我日記出現的人名她都要翻出來，用紅筆打圈問我是男是女。

我抽屜裡的鉛筆、賀卡和其他禮物都要跟她講清楚怎麼來的，是不是男同學送的。

初一的時候，我人生第一次收到的情書被她翻出來了。

她把情書扔到地上踩，踩完了就撕，還往上面吐口水。

吼我「不要臉」「以後就是沒人要的爛貨！」。

吼得我耳朵都要聾了。

我媽還特意去學校，把我早戀的事主動告訴班主任，讓班主任當眾批評我。

班主任好心地說小孩子可能隻是鬧著玩，讓我媽別太緊張了。

我媽直接去年級主任那裡投訴班主任慫恿孩子早戀。

甚至那個月的家長會，在我媽的強烈要求下。

我還站到了黑板前面做檢討。

我媽就在邊上非常大聲地辱罵我。

底下坐著的全是同學和同學的家長。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幾個和我玩得好的同學被他們家長禁止跟我玩了。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收到過賀卡和禮物。

再也沒了朋友。

怎麼會早戀？

我媽不覺得。

「你懂什麼，沒了那兩塊脂肪，就連你走路都比別人快兩步！

「現在高三是關鍵時期，你這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多做一套卷子！」

她露出驕傲的神情，仿佛自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我被嚇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壓力大，胸部才會突然發育。

怕被人笑，我平時特意穿緊身的內衣，把塑腰綁在胸上，甚至買了紗布纏。

就為了掩蓋自己的大胸。

今天因為體育課跑步出汗了，憋得慌，才松了紗布和塑腰。

沒想到被男同學用猥瑣的目光盯著看。

他們笑我胸大。

我根本沒跟他們說半句話。

怎麼能跟勾引男人扯上關系？

還要切掉我的乳房。

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媽不依不饒。

她在整容醫院做醫生。

一年光隆胸手術都能做 200 多例。

她經常帶著鄙夷的表情說：

「為了勾引男人隆胸的女人我見多了！

「胸大有什麼了不起？胸大下賤！」

同樣身為女人。

我不明白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也討厭大胸，討厭被男生用奇怪的目光注視。

我更討厭自己成為一個沒有胸的異類。

我跪在地上，一再向我媽保證絕對不會早戀。

媽媽這才松口：

「不切胸可以，除非你保證下次月考考進全校前三！」

我猶豫了一下，我媽補充道：

「別給我輸給那個賤種！」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表情有些癲狂。

我點頭答應了。

內心卻充滿了恐懼。

2

其實，我的成績不算差。

我所在的高三班嚴格來說應該叫復讀班。

第一次高考，我考了 511 分，全校前 200 名。

過了當時的一本線。

可惜爸爸在外面有另一個家，還有一個兒子，叫李星，比我小兩歲。

當時上了重點高中高一，據說回回考試全校前三。

妥妥能上清華北大。

為了讓我贏他，我媽非要我復讀。

第二次高考，我進了全校前 100 名，考了 600 分，原本可以上 211、985。

我媽不滿意。

又讓我復讀。

我第三次復讀，也就是現在，我已經 20 歲了，剛好和李星同一屆。

我媽不知道從哪裡花錢買來了李星的成績單。

每次月考都要拿我和他比較。

偏偏每次月考，李星都穩定在全校前三。

我壓力驟大。

不管我怎麼努力，成績就是卡在前 50 名。

有一次來大姨媽的時候還掉到了全校第 100 名。

被我媽罵：

「你這樣怎麼考上清華北大！

「我生的女兒怎麼能輸給那個賤人的兒子！

「你這樣爸爸怎麼回家？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

我媽一直認為，隻要我成績好，比李星優秀。

爸爸就會回到她身邊。

她的時間除了工作就是監督我學習。

為了監督我學習，她甚至把自己房間的空調賣了。

隻給我的房間裝空調，和我睡一間房。

就為了 24 小時監督我學習。

早上 6 點，她就會起來做饅頭、包子。

說外面的早餐不幹淨。

不是擔心我的健康。

是擔心我吃壞肚子耽誤學習的時間。

為了爭分奪秒學習，我睡覺、洗澡、吃飯都要定鬧鍾。

她規定我起床穿衣服不能超過 2 分鍾。

3 分鍾內要啃完 2 個饅頭。

就這 3 分鍾還要放英語聽力讓我跟著讀英語。

要求我每頓飯吃飯時間不能超過 5 分鍾。

在這種壓力之下，我得了十二指腸潰瘍和慢性胃炎，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神經衰弱。

稍微有一點動靜，我就睡不著。

晚上，樓上有腳步聲，我翻了個身。

我媽立刻跳起來，外套都來不及穿，穿著睡衣就衝上樓。

我聽到她跟鄰居大吵，讓鄰居家的小孩半夜不準到處走動。

鄰居說她沒小孩，隻養了貓。

「管好你們家的貓，別讓那畜生走路，大半夜的，吵死了！

「我女兒馬上就高考了，要是她考砸了，你能負責嗎？」

3

鄰居是個 30 歲左右的獨身女性，說貓咪走路很輕，根本吵不到我。

我媽不聽。

「好好的小孩不養，養貓有個屁用，看你老了以後誰給你送終！

「房子租的吧？也就你們租房子的喜歡養這些亂七八糟的畜生！」

我尷尬極了，把腦袋鑽進被子裡。

一點都不想聽到媽媽的聲音。

幾天後，一隻三花貓在我家門口徘徊。

「點點，你今天怎麼來找我了？」

「喵～」

點點主動親昵地用頭蹭我的手。

我摸摸它的頭，毛茸茸的觸感一下子就治愈了我。

小時候我很想養貓，求過媽媽三次，換來三頓毒打。

怕媽媽生氣，我總是趁媽媽買菜的空當，偷偷上樓喂點點。

前幾天媽媽和點點媽吵架，我就不敢上樓了。

沒想到點點會主動來找我。

「點點，你是不是想我了啊？」

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

我慌了，抬頭，迎面一陣風拍了過來。

「啪。」

我的左臉火辣辣的。

「下周就月考了，你不爭分奪秒學習，在幹嘛？！」

「啪。」

我的右臉也挨了一巴掌。

「這貓身上有病毒，你不知道嗎？

「你生病了還怎麼學習？！！

「看我不掐死這個小畜生！」

她激動地衝過來，抓住了點點的尾巴，被我用力推開。

「點點快跑！」

點點還沒起跑，我媽狠狠地踹了她一腳。

點點痛苦地叫了一聲。

叫得我好心疼。

還好，她成功逃跑了。

可我逃不了。

媽媽罰我跪在廁所一個晚上。

我通宵做了 2 套數學卷子，1 套英語卷子，還背了 2 篇作文範文。

之後，再看到點點，我都離她遠遠的。

我不怕被媽媽打，我怕她被媽媽踹。

可惜，我還是做錯了。

點點死了。

死在小區的垃圾桶旁。

和她一起死掉的還有 3 隻貓——

小黑、貝貝和臘腸，其中臘腸還是一隻懷孕的母貓。

鄰居姐姐抱著點點的屍體哭得聲嘶力竭。

我媽指著垃圾桶旁一個裝面條的盒子，得意地對我說：

「喂一個多禮拜的毒糧，小畜生終於死了！」

我立刻走過去，發現面條的盒子裡面有藍色不明殘留物，心涼了一截。

她還警告我：

「你要是敢學那個老女人養貓，一輩子都沒男人要！我打斷你的腿！」

我胸口堵得慌，說不出的難受。

我好幾個晚上都夢到點點。

月考的時候，一晃神，腦子裡就浮現出她四肢僵硬、倒在垃圾桶旁的模樣。

我很久沒有朋友了。

點點曾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的朋友死了。

我的考試也考砸了。

月考隻考了 570 分，全校第 121 名，我從沒考過這麼差的分數和名次。

媽媽打來電話，看到她的手機號碼我全身發抖，感覺快喘不上氣來了。

我的腦子裡開始浮現她暴怒、咆哮的樣子。

我害怕說真話我會死。

4

果然，一接電話，她就問我考了多少名。

我撒謊說考了第 3 名。

她興奮地大叫了一聲。

「不愧是我生的女兒。」

她破天荒地要帶我去吃我最愛吃的肯德基表示慶祝。

還大發慈悲地把吃飯時長調整到了 10 分鍾。

5 分鍾過去了。

我坐立不安，烤雞腿漢堡隻咬了三口，一點胃口也沒有。

媽媽走開打了個電話，回來後黑著臉，一把搶走我手裡的烤雞腿漢堡。

我預感不妙，正準備逃，她抄起桌上的可樂就往我身上潑。

可樂裡的冰塊砸到我的眼睛，一陣劇痛。

我的白色校服全染上了褐色的可樂，身上黏乎乎的。

周圍一片驚呼，目光全聚集在我身上。

而我當眾社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啊，你個小騷貨，我就說你今天吃飯怎麼這麼慢！居然敢騙我！

「我剛給你班主任打電話了，570 分，你敢考這種分數怎麼不去死算了！」

我瘋狂地說對不起。

沒用。

我媽不顧眾人的圍觀，把我按在地上。

「啪啪啪！」她狠狠地甩了我 3 個巴掌。

店員趕來制止她。

她直接把可樂杯砸到別人臉上。

「就是你們這些無良商家，生產這種垃圾食品！

「把我女兒的腦子都吃壞了！」

旁邊幾個小朋友直接被嚇哭了。

孩子家長看不下去，讓我媽別打了。

「一次考試而已，沒必要打孩子吧。

「學習再重要也沒有孩子開心重要啊！」

我媽大罵：

「關你屁事啊！

「我生的，我愛怎麼打怎麼打，打死我樂意！」

直到被店員趕出去她還在罵罵咧咧，嫌路人和店員多事。

絲毫不覺得丟人。

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回家後她不讓我吃飯。

不讓我睡覺。

還不讓我洗澡。

又讓我跪在廁所寫了一晚上的試卷。

第二天上學，我穿著昨天的校服，上面的一大塊可樂印記，頭發亂糟糟的，臉腫得跟豬頭一樣。

同學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同桌捏著鼻子問我身上怎麼有股餿味。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班主任進來後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頭。

班長喊上課，我和同學們一起站起來問了聲「老師好」。

剛好坐下，班主任喊了下我的名字，讓我繼續站著。

我問為什麼。

班主任無奈地說：

「這是你媽要求的，說站著好讓你集中精力學習。」

同學們看著我偷笑。

我瞬間臉紅。

我站了整整一天。

回家的時候，我的雙腿像石膏一樣重。

我媽看到我痛苦的樣子很是得意。

我再三保證下次月考一定考進全校前 10 後。

她才允許我洗澡換衣服。

我邊洗澡邊哭。

嘴裡還在背誦英語單詞：

「Abandon，拋棄。

「Abnormal，反常。

「Absurd，荒誕。」

5

為了不再被罰，我厚著臉皮向全校第一的劉偉請教數學題。

每次考試，他數學都幾乎滿分，他的性格有些高冷，雖然在同一個班，但我們幾乎從沒說過話。

本以為他會拒絕。

他出乎意料地為我耐心地講解了幾道大題。

末了，還會安慰我：

「心態比努力更重要。

「你很優秀，不要太有負擔。」

我低下頭，差點就哭了。

此後，他經常主動跟我交流數學。

兩次數學小考，我都比之前考試多了近 10 分。

保持這個成績繼續進步，我覺得自己考進全校前 10 很有希望！

周六劉偉生日，他在學校附近的火鍋店請幾個同學吃飯，包括我。

我特意買了一本「五三」真題集，作為禮物送給他。

怕被媽媽發現，我出門前在書包裡塞了一條短裙子，在商場洗手間換了。

到了火鍋店，劉偉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幾個同學起哄說我們郎才女貌，還特意讓我坐到他旁邊。

我總覺得有些不自在，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得變嗲了，菜也不敢多吃，心跳得特別快。

怕媽媽打電話過來，我還一直偷看手機。

好不容易撐到吃蛋糕的環節。

隻見我媽媽怒氣衝衝地跑過來，當著店裡百來號客人的面指著我的鼻子罵：

「好啊你，騙我說今天學校考試。

「原來是跑到這裡發騷勾引男人！」

我急忙跳了起來，伸手想要捂住我媽的嘴。

我媽推開我，徑直走到劉偉面前，質問他：

「毛都沒長齊，就這麼喜歡我女兒的大胸嗎？

「摸了嗎？滿意了嗎？！」

我瞬間臉紅，胸口像壓著一塊石頭，又喘不上氣了。

我媽端起火鍋就往劉偉臉上潑。

劉偉燙得跳了起來，「啊」地大叫了一聲。

牛肉、青菜和辣椒全掛在他的身上。

他的脖子、胸口紅了一大片。

我趕緊拉著我媽往外走。

她還不甘心，對著劉偉一頓罵：

「有爹生沒娘養的東西，敢搞我女兒，我弄死你！」

我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劉偉的表情。

我用盡全身力氣扯過我媽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