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媽媽特意把視頻拷貝到了病房的電視上，然後選擇了 24 小時循環滾動播放，好讓渣爹回味他那天因為姍姍來遲錯過的精彩瞬間。

至於治療方案嘛，反正主打一個哭窮。

不管醫生推薦什麼藥，我們都淚眼婆娑地說家裡條件不好，錢都被爸爸給野女人了，壓根兒沒有錢治。

盡量全用能走醫保的藥吧，越便宜越好，不在乎效果。反正治得好就治，治不好是渣爹命不好，也怪不著醫院。

渣爹氣得吱哇亂叫，把我跟媽媽痛罵了一頓，然後打開手機準備自己墊付住院費，結果發現銀行卡裡的錢全沒了。

媽媽雲淡風輕地瞥了他一眼：「哦，你這段時間不是鬧分居搬出去了嗎，我一個人挺無聊的，就充了很多美容卡。」

「你放心，我可不是隻給自己花，給彤彤也報了不少興趣班呢，到暑假就開始上課。」

渣爹氣得直咳嗽：「你這是惡意轉移夫妻財產！」

「胡說，老婆做美容，孩子上興趣班，哪樣不是家庭正常開支？再說，我可是有發票的。」

其實這些開支以後扣掉一小部分手續費倒是都能退回來，不過那時候渣爹估計已經因為沒錢治病死掉了，這錢就算退了，他也用不上。

渣爹被我們氣得一直喊頭疼，讓醫生給他打點止疼針。

媽媽見狀趕緊拉住醫生的手：「醫生，我們可沒錢啊，你們這個針貴不？貴的話就別打了，吃兩包頭痛粉一樣的。」

11.

渣爹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滿打滿算，媽媽一共就隻給他交過 300 多塊錢。

每次交錢的時候還要故意把他推到繳費處，從荷包裡掏出裹了一層又一層塑料袋的現金，故意五毛，一塊，一個鋼镚兒，一個鋼镚兒地慢慢數。

「老張啊，我實在是盡力了，你也別恨我。畢竟前些日子我住院的時候，你可是一分錢都沒給我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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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媽媽提前收了工，跟我一人買了一份小蛋糕，打算去探望下渣爹，好現場表演吃給他看。

結果到醫院卻撲了個空，保安叔叔幫我們查了監控，發現今天一大早有對母子推著輪椅把渣爹帶出了醫院。

媽媽一看電梯裡的監控畫面，瞬間樂了，掏出手機就開始報警:「喂，警察同志，我老公被人給綁架了。」

警察上門的時候，灶臺上燉著雞湯，桌子上擺著還沒切的蛋糕，渣爹正跟小三母子其樂融融地享受著三人世界。

看見警察上門，他兩瞬間都愣了。接著便是好一頓解釋，內容無非就是媽媽虐待他，不給他治療，小三人美心善，救他於水火之類的。

警察叔叔完全不吃他們這一套，公事公辦地問:「所以你們倆是什麼關系，能夠提供書面的關系證明嗎？」

正準備搬出真愛至上論的小三一秒啞火了，畢竟愛情這種東西虛無縹緲，既抓不住也看不著，可沒有那一紙紅彤彤的結婚證來得實在。

最後無論渣爹怎麼據理力爭，警察還是把他送回了醫院。

至於小三嘛，雖然她的行為夠不上綁架，但是一頓拘留批評是怎麼也逃不過的。

張子豪眼睜睜看著爸媽被警察帶走，氣得臉色發青，怒目圓睜，盯著書架上裂開一條縫的全家福，發誓一定要讓我們付出代價。

警察阿姨看他態度激動，生怕他做出什麼對我不利的事情，還特意打了個電話給媽媽。

「彤彤，要不然咱們請個假出去躲躲？」

媽媽放下電話，擔憂地看著我。

「實在不行，要不咱們就算了吧，花出去的錢全當是破財免災。」

舅舅趕緊出聲制止:「那不行，家裡這些年的積蓄都被那對母子給掏空了，不討回來你跟彤彤以後靠什麼生活。」

「彤彤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了，我跟單位請一個月的假，以後每天早晚負責接送她。」

12.

從那天起，每次舅舅接送我上下學，幾乎都能看到張子豪帶著幾個小混混在我們學校附近蹲點。

好幾次他看見我落單，立馬氣勢洶洶地帶人衝了過來，結果每到這時候舅舅就會突然神兵天降，手裡提著鹹魚上收來的二手電棍，兇神惡煞地對他們一陣狂罵。

可能是錢沒談到位，張子豪隻付了讓人跟他一塊兒蹲點的錢，沒付讓人家打架進局子的醫藥費跟誤工費，每次隻要看到有舅舅在，他找的一堆小混混就會瞬間偃旗息鼓。

終於，受不了了的張子豪最後還是選擇了單槍匹馬自己上，結果舅舅連電棍都沒用，按著他的小身板兒就是一頓狂揍，直打得他哭爹喊娘，鼻青臉腫。

挨完打的張子豪回去越想越氣，對著身邊的小黃毛就是一巴掌，結果反倒被人拖進了學校旁邊的小巷子。

我背著小書包，挽住舅舅的手:「走啦走啦，媽媽還在家等我們回去吃飯呢。」

舅舅看了一眼巷子深處，遲疑道:「要不我還是過去看一眼吧？」

「要是舅舅沒有請假每天接送彤彤，現在被他們拖到巷子裡打的就是我了。」

我學著電視上的語氣，一板一眼道。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舅舅最後還是邁開了步子:「也是，看那幾個小混混兒也挺慫的，總不至於把人給打壞了。」

當時我們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一語成谶，張子豪竟然真的被那幾個小混混給打壞了。

聽說纏鬥間有人氣不過，抄起路邊的板磚給他腦子開了瓢。

月月等到天黑也沒看見兒子回家，沿途找過去，地上血都流了好大一攤。

雖然送到醫院保住了性命，但是人卻傻了，對外界的刺激要麼沒有反應，要麼就突然翻白眼，高聲尖叫。

醫生說應該是傷到了腦子，後期恢復估計夠嗆，大概率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小三原本還寄希望於兒子能幫她掙份兒遺產，確保渣爹死後也能維持以前穿金戴銀的生活水準。

結果好端端一兒子出了趟門，再回來就成了個傻子。

她帶著張子豪一路從市醫院看到省醫院，找了好幾個權威專家會診，最後得到的結果都一樣:「康復概率不大，患者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悲憤交加下，月月帶著張子豪在醫院門口嚎啕大哭了一輪，然後把人牽到旁邊小攤上給他買了碗面，告訴他好兒子你且坐在這裡不要亂動，媽媽去給你買點兒橘子。

13.

可憐張子豪在小攤等了一整天，最後還是好心攤主幫忙報的警。

警察打不通他媽的電話，隻能暫時把他送到醫院。

渣爹看一眼自己插滿針頭的手，再看一眼旁邊傻不愣登的兒子，臉色那叫一個絕望。

突然，他猛地想起家裡好像還有我跟我媽這兩個冤大頭，於是絕食搞起了道德綁架，威脅我們必須替他養兒子，否則就要活活餓死自己，讓我媽變成殺夫兇手。

他一面威脅媽媽，一面拉著我的手，苦口婆心地開始 pua:「彤彤，你現在還小，不知道娘家有兄弟撐腰的重要性。爸爸生你弟弟主要也是為了你好，怕以後我們走了你一個人被欺負。」

我脆生生地應道:「知道啊，你欺負媽媽不是就被舅舅往死裡給揍了嗎？」

渣爹尷尬地幹笑了兩聲:「所以你現在好好對弟弟，等他長大了肯定會加倍回報你的。再說老張家可就這麼一根獨苗，你不能讓爸爸死了都閉不上眼睛吧？」

我跟媽媽對視了一眼，從彼此臉上都看見了兩個字，傻逼。

他得的明明是肺癌，又不是腦癌，怎麼會講出這麼降智的話，難道是癌細胞轉移進腦子了？

年輕的時候瘋狂轉移財產，搞姘頭，生私生子，快死了又想一腳把我跟我媽踹開，家裡什麼香的臭的通通都要搶過來留給他好大兒。

現在自己廢了，情人跑了，好大兒也傻了，竟然還想诓騙我們給他養兒子，徹底榨幹我們的最後一絲價值。

媽媽把啃得隻剩核的蘋果往渣爹嘴裡一塞，破口大罵:「張浩民，你這個老逼登，你想我們給你養私生子，你做夢。到時候你前腳死，我後腳就拿死亡證明把你給燒了，骨灰直接倒下水道，我看那小野種怎麼證明自己是你的種。」

看見渣爹被氣得哆哆嗦嗦，我心裡真是解氣，恨不得他當場就掛。

不過眼下還有一件事兒比報仇更重要。

我拉了拉媽媽:「其實我們也不是不能照顧弟弟。」

渣爹的眼神瞬間亮了。

「但是前提是你得把你跟小三做過的事在親戚朋友面前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並且下跪跟媽媽道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原諒你。」

渣爹眼神閃躲，打死不認自己跟小三幹過這麼傷天害理的事。

「聊天記錄其實我早就已經拷貝到手機上了，一直沒發出來就是為了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要是死不悔改，我們現在就打電話讓孤兒院來接人了啊。」

最後為了兒子，渣爹還是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我跟媽媽翻了一宿的通訊錄，把所有能夠聯系得上的親朋好友，小初高同學都通知了一遍。

尤其我哭得最傷心，在電話裡聲淚俱下地求叔叔阿姨們一定要來送爸爸最後一程。

14.

醫院裡，渣爹本來以為隻是見幾個親戚，小範圍地解釋一下。

結果發現來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個個都穿著一身黑，有的手上甚至還戴著青紗，胸前別著白玫瑰，看打扮像是來參加遺體告別會的。

「老張，你咋還活著啊？」

「誰是 26 床李慧芬的家屬？這都催了幾次了，你們的醫藥費怎麼還沒繳？」

「我不」渣爹氣得吹胡子瞪眼:「誰說我死了！」

「我說的！」

我握著小拳頭兇巴巴道:「在彤彤眼裡, 我爸爸早在出軌搞私生子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大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邊那個跟渣爹有幾分掛像，長得挺著急的小伙子，眼底閃過一絲鄙視。

感情今天開的不是老張的送葬會, 是他的批鬥大會啊。

媽媽當著一堆叔叔阿姨的面, 詳細介紹了一下渣爹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然後架好手機，把鏡頭獨自留給渣爹。

「行了，人差不多也到齊了，解釋吧。」

渣爹臉色鐵青，扭扭捏捏道:「解釋就解釋嘛，你們不要亂拍。」

「那可不行, 你們老張家的人最擅長顛倒黑白，我妹子要是手頭不留點證據，不知道回頭又要被你們編排成什麼樣。」

舅媽雙手叉腰，戰鬥力十足。

「要道歉就趕緊麻溜的，今天的事我們可是全程錄了像的，以後你們家的親戚要是敢脫褲子亂放屁，我就上張家祖墳去放你的道歉視頻當伴奏，請你家老祖宗蹦迪。」

渣爹聳拉著腦袋，徹底放棄了掙扎。

他有氣無力地抽了自己兩個巴掌，嗫嚅著袒露了他跟月月為了圖謀家產設計陷害我媽，險些把她活活逼死的事。

渣爹的聲音微弱得像小貓叫:「小芬, 我對不起你, 夫妻一場，我羞愧啊。」

媽媽眼眶通紅，揪著他的衣領狠狠地搖:「你啞巴了嗎？我聽不見, 大聲點！」

渣爹還從來沒有見過媽媽發狂的樣子, 嚇得火速跪到地上, 磕磕巴巴道:「小芬, 我對不起你，我是個人渣, 是個畜生！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計較了！」

大庭廣眾的這一跪，跪碎了他身為男人的脊梁骨, 也基本跪光了積攢半輩子的尊嚴。

大家先是沉默，然後紛紛開始對他指指點點，人群裡爆發出陣陣罵聲。

畢竟像他這樣的人渣, 就算是死了也要被綁在恥辱柱上，永遠也得不到安寧。

渣爹跪在地上, 兩側肩胛骨劇烈抖動, 捂著雙手的指縫間竟然透出了一絲哭聲。

這一刻, 不知道他是良心發現，覺得對不起我跟媽媽，還是懊惱陰謀沒有得逞, 反而搭上了自己跟張子豪的一輩子。

不過這都跟我們無關了，因為被害人心裡的疤痕永遠都不會愈合。

我和媽媽也不會選擇原諒，在我們規劃的未來裡，遺產歸我們, 好大兒歸福利院，至於渣爹，麻溜地捐獻遺體造福社會贖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