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瞳瞳，很多事不像你看到的那樣，你還小……」

我幾乎差點就脫口而出，我在救你！

我很想告訴她，上一世就是因為你知道得太晚了，趙靚才會帶著小男孩找上門來。

可此刻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媽媽緊緊地抱著我。

「我很愛你的爸爸，人總會犯錯的。」

「隻要他肯改，我們該給他一個機會。」

「他畢竟是你的爸爸，是我的……丈夫。」

7

爸爸和媽媽重又回到了蜜月期。

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早，從不進廚房的人開始下廚。

媽媽臉上的笑容也重新回來了。

雖然偶爾我一偏頭，還是能看到她眼裡一閃而過的愁緒。

在這個家裡，急轉直下的是我和爸爸的關系，他似乎格外地提防我。

好巧，我也是。

每次他扮著一副慈父的樣子來跟我說話，我都懷疑他在套我的話。

就像現在，家裡隻有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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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接電話，卻關上了書房的門。

但沒關系。

我默默地戴上耳機，他的聲音很清晰。

他不會留意到我前不久換了新的電話手表。

舊的那隻放在他書桌的抽屜裡。

聽了幾句我就確認，爸爸是在跟趙靚通電話。

不知趙靚說了什麼，爸爸顯得有點激動。

「真的？你去驗過了？能肯定是個兒子嗎？」

我放在沙發邊上的那隻手不自覺地攥緊。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即便這次他們沒能當著我的面捉迷藏，趙靚還是有了孩子。

爸爸還在不住地安撫她：

「你安心養胎，我找人去照顧你，明天我找機會去看你。」

「說什麼呢？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好笑地摘下耳機，暫停了錄音鍵。

他對媽媽表忠心的那些話還猶在耳邊。

媽媽給他的機會，他是一點也不珍惜啊！

我要有個弟弟了。

8

爸爸可能被趙靚懷孕的消息衝昏了頭腦。

他喜形於色，那幾天總是不自覺地掛著笑容。

媽媽停下夾菜的筷子：「有什麼高興的事？」

我緊張地抬頭看爸爸。

他一愣：「沒什麼，對了，大舅哥的那個項目什麼時候競標？」

媽媽隨口說：「下個月，你直接跟他談。」

話鋒一轉：「你訂了一隻包？」

爸爸臉色微變，勉強笑著：「被你發現了。」

「我還想趁著你過生日再送給你，驚喜泡湯了。」

我知道他在撒謊。

這幾天他太高興了，接電話有時都忘了回避我。

我聽見他說要給趙靚買包，還要送她珠寶。

是一個什麼近期的拍賣會，我勉強記住了名字。

飯後我鬧著要去姥姥家玩，爸爸說順路送我過去。

周末，舅舅一定也在姥姥家。

等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飯，我偷摸跑去找舅舅。

我神神秘秘地關上了門，正對上舅舅調侃的笑意。

「小丫頭又有什麼想要的，放心說，我不告訴姥姥。」

我其實在來之前已經仔細地盤算過，依然不敢冒險告訴舅舅。

其實我是重生的。

我隻是像平時一樣爬上他的膝蓋，摟著舅舅的脖子。

「我好像要有一個弟弟了。」

舅舅又驚又喜：「這麼快？我怎麼沒聽你媽媽說。」

我做了個噓的表情，湊近他耳邊。

「是我爸爸，他打電話我聽見了，說要有弟弟了。」

「他還說要給那個人買房子買包，還要在拍賣會上送她珠寶呢！」

舅舅仍一臉迷惑。

我掏出手表，打開了錄音，一條條地放給他聽。

直到他的臉色越來越沉，一雙手不自覺地攥拳，手臂上突突地顯出青筋來。

我趴在舅舅耳邊小聲地問：

「你說媽媽會喜歡這個弟弟嗎？」

「到時候我是不是要有兩個媽媽了？」

舅舅冷著臉拍了拍我的後背。

「你沒有弟弟，不是你媽媽生的，都不是你弟弟。」

9

幾天後是媽媽的生日。

大清早，我就被拎起來了，媽媽給我換了漂亮的新裙子。

爸爸斜倚在門上，語調裡聽出一絲埋怨來。

「大舅哥怎麼還搶著給你辦生日宴，我都訂好酒店了。」

媽媽回頭衝他溫柔一笑：「等陰歷生日讓你來辦好不好？」

爸爸勉強笑了笑，走過來從後面抱著媽媽。

「趁著今天剛好幫我問問大舅哥，那個項目有戲沒？」

我低頭笑著看鞋子上的蝴蝶翻飛，項目……我早跟舅舅談過了。

上輩子爸爸靠著那個項目搭上了資本的快車，從此背後沒少給舅舅使絆子。

但這次我不會讓他得逞了。

現在。

媽媽含糊地嗯了一聲，臉色有些微微地失落。

去的路上，爸爸的手機一直在響。

「誰啊，要不要回復？」

媽媽剛要伸手，爸爸突然騰出一隻手抓起丟到了另一邊。

「天大的事能比得上你過生日？不用理會。」

媽媽訕訕地收回手，臉緩緩看向了窗外。

直到抵達那個庭院酒店，媽媽才重又噙著淡淡的笑意。

爸爸跟在後面，匆匆地低頭查看手機。

腳步一滯，臉色也跟著漸漸變得蒼白。

宴會廳的大門開著，舅舅從主桌上緩緩地轉過頭來，眼神不善地盯著爸爸。

坐在他身邊的，是兩眼通紅的趙靚。

她好幾次要站起身來，又被一旁的人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姥姥已經衝我招手：「瞳瞳，你過來。」

我掙脫開媽媽的手，飛快地跑過去挨著老人家坐下。

桌上凌亂地撒著一些紙張，還有厚厚的一沓照片。

是我和舅舅聯手的結果。

媽媽不信我，但她不會不信這些擺在眼前的真相。

爸爸硬著頭皮走進來，勉強堆起笑來。

「大哥……」

啪！

舅舅拿起一個茶盞狠狠地砸在地上，碎裂的殘渣濺得飛起。

一塊碎片擦過爸爸的臉頰。

殷紅的血緩緩地滑落下來。

媽媽驚恐地護著爸爸，愕然地看著舅舅。

「哥，你這是幹什麼？！」

10

舅舅揮了揮手，已經有人關上了大門。

他站起身來，松開了外套的紐扣。

邊朝著爸爸走過去，邊挽起袖子。

狠狠地一記勾拳揮過去，我的眼睛已經被姥姥捂住。

耳邊是各種嘶喊，有媽媽的，也有趙靚的。

還有舅舅的。

「我們家幫襯你，不是讓你這麼欺負小蕊的！」

「欒越，你摸著你那不大的良心好好想想，沒有小蕊，誰認識你算個什麼東西？」

「她一次次地給你機會，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

姥姥已經連我的耳朵都捂上了，可那些聲音還是不斷地傳來。

舅舅告訴媽媽，他找人跟了爸爸幾天。

什麼都弄得清清楚楚的。

「這個叫趙靚的，高中畢業就在賣酒水，和欒越一拍即合。」

「她壓根不是什麼家政公司的，是欒越弄到你家裡去的。」

「現在還懷了這個不要臉的孩子，你還想護他到什麼時候？！」

媽媽一開始還在護著爸爸，後來漸漸地哭出了聲。

趙靚發瘋似的掙脫開束縛，衝過去推開了媽媽。

她緊緊地抱著爸爸，比誰都理直氣壯。

「要怪就怪你妹妹肚子不爭氣，沒有懷上男孩。」

「感情裡不被需要的那個才是多餘的，陳思蕊，他早就不愛你了！」

媽媽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嚇得一把抓開了姥姥的手，正對上媽媽滿是淚水的臉。

她顫抖著身體，看著爸爸。

「所以你一直都在騙我對嗎？」

「欒越，我這麼愛你，明知道我們那個孩子並不是意外。」

她的淚水不住地滴落。

「你偷偷地換了我的葉酸，孩子才會停止生長的。」

「你不想要女孩了，從知道性別以後你就一直想這麼做對嗎？」

我驚恐地看著爸爸，他癱坐在地上已經被揍得滿頭血。

我從未想過，妹妹是這麼沒的。

原來新仇之外，早有舊恨是我不知道的。

11

其實在媽媽生日前夜，我思量再三決定對她和盤託出。

我告訴了她上一世，趙靚是怎麼找上門來的。

也愧疚地告訴她，我看到過趙靚赤身裸體地跟爸爸捉迷藏。

那隻大號的娃娃毀了我的美好和幸福。

我描述得出來在媽媽絕望赴死的那天晚上所有的細節。

她在我的話裡變得越來越驚慌，不安地咬著手指。

汗水不住地從她額頭滑落。

在我講到我們從三十層的高樓一起墜落時，媽媽已經淚流滿面。

她一把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

「瞳瞳，是媽媽不對，是我的情緒影響到了你。」

她說她最近總是失眠，吃了藥後又會變得昏昏沉沉。

有時候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我描述的場景她已經夢到了很多次，每次醒來都覺得後怕，身上都是濡湿的汗意。

她輕拍著我的後背，不住地安撫。

「那隻是夢，你沒有死，媽媽也沒有，我們都好好地。」

我一開始還想辯解，後來漸漸平靜下來。

我想無論我怎麼說她都是不會相信的。

她不相信我是重生的。

內心深處，她也許根本無法接受自己最後崩潰赴死。

也無法接受，她選擇了帶上我。

那天晚上她抱著我漸漸陷入了深睡。

恍惚間，我聽見她喃喃地低語。

「怎麼人說變就變了呢？」

我慢慢地爬起身來，抱著膝蓋看著她。

我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看過熟睡的她。

那個溫柔的媽媽此刻看上去像是碎裂的瓷器。

每一道裂隙都那麼清晰，那麼脆弱。

姥姥說愛會讓人變得勇敢。

可是我的媽媽似乎要碎了。

12

我掙脫了姥姥，跑過去緊緊地抱著媽媽。

她的身體搖搖欲墜。

尤其在爸爸擦著嘴角的血緩緩站起來，卻把趙靚護在懷裡。

他看向我們母子的眼神裡沒有一絲往日的情分。

「陳思蕊，這麼多年我和入贅了有什麼分別？」

他說盡管他的事業做得蒸蒸日上，外面的人背後依然看不起他。

他萬分的努力不敵靠著老婆得來的一份便利。

「我父母都是老派的人，他們想要一個孫子有什麼錯？」

他低頭看著手指上的血，笑得有幾分悽涼。

「我從來沒想過要背叛我們的感情，但我有我的不得已。」

趙靚眼裡閃過一絲訝異，看向媽媽的眼神越發充滿了憎恨。

媽媽灰心喪氣地往後退了兩步，我也被她帶得腳步不穩。

她臉色白得像紙一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

「行，我成全你，我們離婚。」

其他人似乎都松了口氣。

爸爸卻大驚失色，掙脫開趙靚，朝媽媽走近幾步。

「不行，我不會離開你和瞳瞳的。」

說得那麼振振有詞。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是錯，可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想過離開你。」

舅舅氣得又衝上去抓住他的衣領子。

「你是舍不得現在靠著陳家的榮華富貴吧？你還要臉嗎？」

我渾身都在抖糠，從未想過這一幕。

看似和睦的家庭背後，爸爸的嘴臉是醜惡的，媽媽的溫柔是憔悴的。

爸爸又一次撲通跪在地上。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是婚不能離。」

媽媽微微抬起頭看向趙靚，眼神裡滿是絕望。

「那她呢？你準備怎麼解決？」

13

我平生聽過最惡心的話，是從我爸爸嘴裡說出來的。

他倉皇地回頭看了一眼趙靚。

「孩子……孩子我想要，如果你願意，等生下來給她一筆錢。」

趙靚頓時臉色劇變，不管不顧地衝過來劈頭蓋臉地打他。

「欒越，你有沒有良心？你把我當什麼？借我的肚子圓你的兒子夢？」

「你說過要跟她離婚的，你現在是要跟我耍賴？」

爸爸站起身來，一把控制住她的雙手。

「我不可能娶你，不過是逢場做戲的事，你別再鬧了。」

「況且我給你一大筆錢你也不虧，你又損失了什麼呢？」

他可憐地看向媽媽。

「小蕊，隻要你這次原諒我，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而且……這樣對你也好，以後也不用再費心思養身體要孩子。」

他似乎早就把被拆穿後的路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