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蘅蕪
- 4190字
- 2025-02-17 16:03:38
嫡姐是普度眾生的佛女。
乞丐扯我裙子,她不許我反抗。
「色即是空,他看看而已,你有什麼損失?」
後來戰亂,流民進城,她為度眾生,偷開府門。
爹娘慘死,家裡被洗劫。
我帶著幼妹逃到寺廟,跪求她收留。
她卻緊閉寺門。
「你們平日不信佛,怎配得到我佛庇佑?」
幼妹受辱投河,我淪落到沿街乞討。
但沒想到,當年的乞丐,成了起義的將軍。
將軍要娶我為妻。
這時嫡姐帶著巨額嫁妝下山,聲稱得佛女者得天下。
將軍和她成親,把我納為妾室。
我痛苦質問她:「你到底哪來的錢?當年的流民是你安排的?」
「傻妹妹,我能未卜先知,你怎麼和我鬥啊?」
她讓人綁了我,扔進護城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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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回到了她偷開府門的那日。
1
朝廷積弊已久,各地起義爆發。
流民瘋狂湧入京城,到處滋事作亂。
我爹告誡全府上下,要加強護衛,以保家宅。
「金銀乃虛幻,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如度眾生出苦難。」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我意識到我重生了。
正如前世,我的嫡姐靜蕪,今日從寺廟回府,來探望我們。
嫡姐生來體弱。
她出生那日,得道高僧不請自來,斷定此女過慧易夭。
若在佛前苦修,還能保住性命Ṫù₌。
我姐剛滿三歲,就去了寺廟修行。
她確實聰慧無比,七歲就能開壇講經,是京城有名的佛女。
全家把她視為掌上明珠。
她最喜歡把普度眾生掛在嘴上。
有一日,我和她上街遊玩。
巷子裡跑出個乞丐,故意往我身上撞來。
擦肩而過時,還用手拉扯我的裙帶。
我讓隨從攔住那乞丐,要他賠禮道歉。
乞丐是個無賴,當場趴到地面裝死。
我姐問我怎麼了。
我低聲道:「他是個流氓,扯我的裙子,還摸我的腰。」
我姐盯著那乞丐看了一會兒,反過來冷臉質問我。
「色即是空,他看看你而已,你又不金貴,有什麼損失?」
她說得很大聲,路上經過的人,都停下來看我。
我氣得罵她腦子有病,臉色羞憤,扭臉跑了。
而嫡姐留在原地,對圍觀百姓繼續說教。
「乞丐也是眾生,應該平等對待。」
但就是這樣善良的人,卻害得全家不得好死。
我爹問她什麼是渡眾生出苦難。
「我們帶頭打開府門,收留難民,同吃同住。」
「不妥,不說內宅都是婦人,多有不便。若有人起異心,還會危及性命。」
近來不少地痞流氓,打著流民的幌子,到處殺人掠財。
嫡姐站起身來,握著白玉佛珠,冷冷一笑。
「說到底,你們舍不得身外之物。但我可是天生佛女,我們的塵緣就到此為止吧。」
她轉身就往外走。
爹娘拉都拉不住。
我知道,她是急著要去偷開府門,把流民都放進來。
2
前世,她就是這樣做的。
她在離府之前,給角門留了道縫。
半夜裡,流民溜進來,四處縱火,將家裡洗劫一空。
又去主院搜刮金銀,爹娘被活活打死。
我和幼妹從大火裡逃出來,跪在嫡姐修行的寺廟門口,求她收留我們。
從前爹娘為助她修行,往這寺廟存放了不少錢。
更深露重,老住持趕來開門,打算安置我們。
「住持,不可放這二位施主入內!」
我姐一襲白衣,手秉燭火,邁出門檻。
「你們平日不信佛,怎配得到我佛庇佑?」
七歲的幼妹,跑上臺階,扯著她的裙角,輕喚她長姐。
我跪在地上,死死盯著她,眼淚奪眶而出。
「是你沒關好門,你害死了爹娘,你還嫌不夠嗎?」
嫡姐面無表情,把腳邊的幼妹踢開。
「你們守著萬貫家財,不願普度眾生,早不是我的家人,這都是應得的報應!」
幼妹被踢了一腳,沒來得及站穩,從臺階上層層滾下。
額頭都磕出鮮血。
嫡姐轉身離去,將寺門緊閉,不許我們進入。
後來我帶著妹妹,白天沿街乞討,夜裡東躲西藏。
遇到地痞流氓,我們分頭逃跑,但妹妹驚慌失措,跳進冰冷的護城河。
我變成了一個人沿街乞討。
兩年後,我遇見了當年輕薄過我的乞丐。
他如今是起義軍的首領將軍。
我被接入將軍府,準備嫁他為妻。
偏在這時,兩年未見的嫡姐,打扮得如同天仙,出現在將軍府門口。
她帶來了巨額嫁妝,和得佛女得天下的谶語。
將軍轉而迎娶嫡姐,將我納為妾室。
我由妻變妾,並不難過,但看到那嫁妝單子,我震驚又痛苦。
這分明是從前我們的家產!
我立刻紅了眼,衝到她面前質問。
「你到底哪來的錢?當年的流民是你安排的人?」
嫡姐摔了茶盞,有三四人進來,把我壓ẗú⁸倒在地,用麻繩捆住我的手腳。
她冷笑蹲下身,捏住我的臉。
「傻妹妹,我能未卜先知,你怎麼和我鬥啊?」
指尖用力掐進皮肉。
「妹妹,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居然是皇後命,而我隻能青燈古佛。」
她用指甲狠狠劃過我的臉。
「當年我就看出,那個小乞丐是未來的天子,才斷了你們的緣分。卻算到,你以後會獻出家財,成為他的皇後。我隻能讓人假扮流民,殺你父母,奪了家財……」
我破口大罵:「你是瘋了嗎?那也是你的爹娘。」
她笑得更加癲狂。
「我天生佛女,未卜先知。他們是凡夫俗子,隻是我投胎的工具。你知道我算到什麼了嗎?你就要死了。」
她冷冷站起來,讓人把我處理掉。
我被連夜扔進護城河。
我一睜眼,回到了嫡姐偷開府門這日。
姐姐,你說,重生和未卜先知,哪個更厲害呢?
3
爹娘以夜深為由,勸嫡姐明日再回。
但她是不肯的。
因為她已經在府外安排好了人手。
今晚必須把門打開。
嫡姐突然扶額,眉頭緊鎖,口中哀叫。
「不行,我離開佛前太久,身體已經不舒服了。」
她經常用這招,讓爹娘百依百順。
我爹斟酌片刻:「那我多配幾個護衛,送你回去。」
我姐沒有開口拒絕。
因為帶走幾個護衛,對她來說更好。
「爹,現在外面如此危險,姐姐以庇佑眾生為己任,護衛也是眾生,怎麼會讓他們深夜涉險?」
我將質詢的目光投向嫡姐。
她偏過頭去,聲音冷淡:「我當然不需要。」
我爹再三請求也隻能作罷。
我主動送嫡姐出門。
她剛走出角門,就催促我回去。
我接過丫鬟手裡的包袱。
借著滿月的光輝,打開包袱,裡面是金條銀錠。
我全部塞到她懷裡,特意拔高了聲調,以免別人沒聽見。
「這是給姐姐的寺廟捐獻的香火,黃金百兩、白銀三百兩。」
嫡姐大義凜然道:「這是佛祖對眾生的庇佑,你們懂什麼?」
她讓小尼姑接過包袱,上了馬車離去。
我轉身回府,躲在暗處。
果然她又偷偷回來,拿石塊抵住正要關閉的角門。
等她走後,我讓人把門堵緊,再讓所有護院爬到牆上。
等到那群流民過來推門,護院們拿著長竹竿,用力打他們的頭。
把人打得哀號連連。
他們邊打邊喊:「小姐真是好計謀啊。」
那群流民等了一天一夜,沒佔到便宜,還挨了頓毒打。
一聽到這話,誤以為是嫡姐的計謀,又想起她身上帶著巨款。
彼此對視一眼,就追嫡姐的馬車了。
嫡姐,你好好度你的眾生去吧。
4
我去書房找了我爹。
他正愁眉不展。
「父親,是在想姐姐的話嗎?」
「你姐姐有句話倒是沒錯。如今天下大亂,朝廷虛設,人人自危,咱們守著萬貫家財,簡直是活靶子。」
我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爹,事情是躲不了的。如今京城富商都按捺不動,觀望我家的風向。」
我爹不由點頭,再看向我:「看來阿蘅是有主意了?」
嫡姐修佛,幼妹尚小,我是我爹指定的繼承人。
「父親交由我辦即可。」
我爹把家裡的產業都交給了我打理。
第二日,嫡姐又回來了。
她穿著尋常僧衣,亂糟糟束著頭發,站在前廳,張口要錢。
我匆匆趕來:「昨夜不是讓你帶走香火錢了嗎?」
她頭上的玉簪、手裡的佛珠,都不翼而飛。
連那身特制的僧袍都讓人扒走了。
嫡姐冷笑一聲,雙手合十,抬起下巴看我。
「昨夜,我路遇窮苦百姓,便將香火錢都贈與他們了。」
仔細一看,她兩邊臉頰,還帶著指痕,高高腫起。
我直接笑出了聲:「怎麼你給人錢,倒還讓人給打了?」
嫡姐臉色微變,仍然嘴硬:「這是我路上救人所致。」
我娘拉住她的手,要看看她的傷,目光帶著心疼。
「那你沒事吧?你要注意自身安全。」
爹娘對於自幼體弱的大女兒向來是憐惜的。
我姐仍然高傲無比。
「娘,你這說的什麼話?我不隻是你的女兒,我還是庇佑眾生的佛女。你如此沒有覺悟,直接把香火錢給我好了。」
我娘沉默了一會兒,準備叫人拿錢給她。
我姐補充道:「如今世道艱難,我要苦修庇佑眾生,再不下山了,你要直接交滿三十年。」
三十年,她真敢開口啊,是來打劫的吧。
我娘都一時震驚了。
我把玩著腕間的翡翠手镯。
「你昨日說塵緣已斷,那我就稱你為靜蕪師太。如今薛家的錢,都是我管著。」
嫡姐目光牢牢盯著我的镯子。
「眾生遭受苦難,二妹還穿金戴銀,如此自私淺薄的人,也配 掌管家產?」
「我到底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倒是師太,怎麼是一個人回來了?」
我拍了拍手,兩個小尼姑被人帶了過來。
她們正是日日跟隨在靜蕪身邊服侍的小尼。
昨夜我擔心流民傷及無辜,便暗中讓人跟過去。
嫡姐被攔住車馬時,先把錢財扔下了車。
為首的地痞並不滿足,大步闖進車裡,要同嫡姐算賬。
「你這女人,真不長眼,敢耍到我們弟兄頭上!」
她又摘了值錢的首飾,通通扔給了他。
那人扇打嫡姐兩耳光,動手拉扯她的衣裳,欲行不軌之事。
兩個小尼姑拼命護在她身前,反被她趁亂推下了車。
嫡姐穿著裡衣,駕車逃之夭夭。
若不是我的人及時趕到,隻怕這兩個小尼姑下場悽慘。
此刻二人見到嫡姐,自是憤恨無比,將她做的事都抖摟出來。
「你天天說庇佑眾生,一遇危險,把我們推下車,替你去死!」
「你才是自私虛偽!你昨夜繞回府後,用石頭抵住角門,還找來那群地痞,讓他們入府打劫!」
我叫來昨夜參與的護院作證。
院子裡站滿人證,她根本抵賴不得。
我爹臉色大駭。
「靜蕪,她們說的是真的?你可知附近多少富戶,滿門被屠!」
靜蕪強作鎮定,梗著脖子,高聲狡辯。
「那正是他們的報應。你們守著家財不放,我不過是想替你們做善事。」
我爹一手重重拍在桌上。
茶盞皆被拂落在地。
「你做個屁的善事,你想害死全家人嗎?」
5
嫡姐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我是天生佛女,是眾生之女,隻是借你薛家轉世罷了。」
我娘猛地看向她,神色悲慟,往後坐進圈椅裡,不發一言。
我爹嘴唇哆嗦:「你再說一遍?」
她嚇得臉色發白,往後連退,靠在柱子上,捂著心口哀號。
「不不行了,我身體不舒服,我要回寺廟修行,你們快把錢給我!」
但這次爹娘隻是冷眼看著,沒有一人再去哄她了。
既然她說不是薛家女,那我自然不會放過她。
我趁熱打鐵,召集薛氏族老,將她剔除族譜。
薛靜蕪痛快在文書按下指印。
「一群汲汲營營之輩,日後休想再借我的光了!」
真是笑話,這兩世加起來,她也沒給薛家帶來任何回報。
「有勞各位族老見證,那從前存在天恩寺的錢,也該還給我家了。」
她可別再想像前世那樣,在深山寺廟裡躲兩年。
等到天下大定,她再打著佛女的名號,嫁給未來天子。
薛靜蕪一聽要還錢,臉色驟變,自然是不肯。
她一口咬定,那是獻給漫天神佛的香火錢。
我一手舉起手裡的文書,一手拿出天恩寺往來的賬簿。
「這十餘年來,你前後從家裡拿了幾萬兩。你不還錢,我就去報官,反正這錢我就當是扔了。也讓眾生看看,所謂的佛女,私藏巨額錢財,關門度日!」
如今的朝廷風雨飄搖,正不知道從哪搜刮錢財呢。
薛靜蕪也不是傻子。
她衝過來發狠,要搶我的賬簿,下人用力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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