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婆的初戀回來後，我看到她在知乎回答的問題，跟不愛的人結婚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她說我不愛我老公，盡管他對我全心全意，把我照顧得很好，可我心裡還是想著我前男友。

我知道不對，但我沒辦法。

下面有人評論，你不匿名就不怕你老公看見和你離婚？

她說，不會，他離不開我的。

她沒想到，第二天我就把離婚協議書放到了她床頭，靜靜離開了。

01

季遠回來後，我在知乎上發現了陳妤回答的問題。

和不愛的人結婚，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她沒匿名，頭像用的還是和季遠的背影合照。

「大概就是感覺，生活是一潭死水吧。」

「我不愛我老公，當初我和初戀分手後家裡逼著我趕緊結婚，那時候我心灰意冷的，感覺隻要不是那個人，跟其他隨便什麼人結婚都一樣。」

「正好我老公一直喜歡我，我們認識時間也長，知根知底的，我就跟他在一起了。」

「我還記得他那天特別高興，一個勁兒問我是不是在做夢。說實話，我感覺心裡挺愧疚的，這些年他對我全心全意，家裡大事小事都照顧得很好。」

我手指微微顫動，繼續往下劃下去。

她說：「但是我不愛他。這些年我心裡一直想著我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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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樣挺不是東西的，我也試過去喜歡他，可我真的沒辦法。」

下面有人評論她：「你也不匿名，不怕你老公看見了跟你離婚？」

她的口吻一如既往地篤定：

「不會的，他離不開我的。」

心髒裡像是藏了一根經年累月的刺，已經被血肉磨平了稜角，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尖銳地刺痛了。

隻是還是有細細密密的鈍痛，無法忽視。

我苦笑起來。

瞧，她多了解我啊。

哪怕到了這一步，她也知道，我離不開她。

02

晚上，陳妤表現得一如既往。

我們像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她例行公事般誇贊了我晚上做的飯很好吃後，就上床背過身去看手機了。

一米八的床不算大，可我們背對背，中間竟然也能留下一片跨不過去的空曠。

我突然想起我求婚成功的那天。

她以為我是喜極而泣，其實她不知道，那時候我心裡全是悲哀。

她跟季遠在一起整整七年，從十七到二十四，他們擁有彼此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陪伴對方從青澀走到成熟。

大學畢業之後，季遠還想去國外深造，拿到了理想院校的 offer。

可是陳妤的父親那時候病重，她被要求接手家族生意，要留在國內。

大概異地戀總是沒有好結果，一開始他們還能堅持，可是後來距離遠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也多了起來，時差讓兩個人溝通的時間越來越少。

再加上陳妤剛剛接手公司，每天都忙得要命，獨自遠在異國她鄉的季遠也發現需要陳妤的時候，她永遠都不會在。

兩個人之間的爭吵越來越多，終於在一年以後的一次吵架中，矛盾徹底爆發，季遠衝動之下提了分手。

本來事情到這裡還是可以挽回的，可是他們從小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驕傲得很，誰也不肯低頭。

陳妤那時候父親剛死，正是悲痛欲絕的時候，也顧不上這些。

最後到底還是漸行漸遠。

可我知道，她心裡一直都放不下季遠。

其實我跟她求婚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愛我。

她隻是那時候心煩意亂，想找個人把結婚這件事兒對付過去，正好我各方面條件最好，所以就胡亂挑選了我。

這些我都明白。

可最悲哀的是，即使我都知道，可在她隨意答應我的時候，我還是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那天我一直抱著她，其實我隻是難過。

難過於，我知道她不愛我。

可我還是隻能愛她。

03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季遠剛回來，大學班長就組織了同學聚會。

三年不見，季遠比之前更英俊了。

他長身鶴立在人群中時，那件裁剪合體的西裝愈發顯得他人十分挺拔。

可是陳妤從進門開始就一眼也沒看他，隻體貼地坐在我身邊給我夾菜。

她在家的時候，從來沒為我剝過蝦，可現在卻關切地把剝好的蝦放在我碗裡，笑得溫柔。

「多吃點兒。」

對面的季遠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場看似三個人的戲裡，他們倆傾情演繹，隻有我作為一個不配上臺的醜角冷眼旁觀。

酒過三巡，一個死了老公的富婆女同學大聲對著季遠醉醺醺笑道：

「季遠，你怎麼比之前還好看了？現在有沒有對象，沒有的話，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餘光裡，陳妤的身子僵住了。

季遠笑道：「沒有，不過我覺得咱倆不太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了？」富婆被拒絕有些惱羞成怒，口不擇言起來：

「你不會還想著陳妤，打算給人家守身如玉呢吧？」

「人家都結婚了，你想去給人家當男小三？！」

季遠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你喝多了。」

另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女同學拿出手機：「說不定人家是郎有情妾有意，我之前刷知乎的時候看到陳妤答了個問題，說跟不愛的人結婚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季遠，這張合照是你跟陳妤吧？你朋友圈裡現在還有這張照片呢！」

一聽到有瓜吃，所有同學都拿出手機來。

「在哪兒呢？」

就連季遠也在看到那個回答的時候，眼神復雜地看向陳妤。

陳妤回望著他。

我渾身發冷，幾乎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眾目睽睽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老婆愛著的其實是另外一個男人。

一瞬間，我好像被扒光了遊街一般，恨不得立馬站起來逃走！

許久後，陳妤終於開口了。

她聲音如常，隻是仔細聽的話，才能發覺裡面微微地顫。

「瞎寫的，我跟我老公挺好的，大家吃飯吧。」

同學們紛紛點頭收起手機，可是接下來的一頓飯，我能感覺到無數的視線落在我們的身上。

停留在我這裡的，隻有同情和嘲笑。

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艱難的一頓飯，快散場時，陳妤留下一句我去個洗手間，就站起身來走了。

沒一會兒，季遠也出去了。

不少人都有意無意地看向我。

我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了，隻ṭü₅能假裝無事發生，繼續低頭機械似的吃飯。

散場後，所有同學都走了。

我等了許久，也不見陳妤回來，隻能起身離開。

可在經過走廊的時候，我卻突然聽到季遠的聲音。

我從陰影裡看過去。

隻見季遠從身後抱住陳妤，激動道：

「可你明明心裡也是有我的！」

陳妤皺眉：「你想多了，我已經結婚了。」

季遠聲音更高：

「那你為什麼不敢回頭看我！」

「你的那個回答怎麼說，陳妤，你明明就不愛他！」

他低聲道：「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明明是我們先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他，說不定我們早就和好了……陳妤，我就是為了你回來的，之前是我不懂事兒，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陳妤身體僵直，表情被陰影覆蓋，看不清楚。

許久後，她一寸寸回身，一把抱住了季遠。

兩個人在無人處幾近瘋狂地擁吻，像是要把這些年壓抑的情感都發泄出來！

而我就在一邊無聲看著，任由刀鋒攪爛的我的心髒。

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他們在親密，倉皇逃走的卻是我。

等我跑到昏黃的路燈下，隨手摸了一下臉，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臉上已經一片潮湿的冰涼了。

04

當天晚上，陳妤回來得很晚。

她似乎是想跟我解釋些什麼，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像往常那樣微笑：「先休息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她如釋重負般松緊皺的眉，在我抱著被子到客臥的時候隻是一怔，也沒有攔我。

深夜，我打開知乎。

陳妤的回答下面評論多了不少，大概都是今晚吃瓜的同學。

而她的回復還停留在那句：

「不會的，他離不開我的。」

窗外的夜色透過霧氣影影綽綽地落進來，窗簾的薄紗被風吹地鼓起。

我坐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了一份離婚協議。

這些年，陳妤雖然不愛我，但也稱得上是個好妻子。

這些年她所有的工資、分紅都會存到我們共同的卡上，密碼我們雙方都知道。

其實這一年以來，她已經開始慢慢變化了。

她會在我回家時吻我，也會在睡前的親密時跟我耳鬢廝磨，動情時也會叫我老公。

我生病時她跑前跑後的照顧我，有時候發燒半夜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困得頭一點一點了，卻會在我醒時猛地驚醒，問我感覺怎麼樣了。

那時，我以為她會愛上我的。

可等季遠回來，我才知道，一切都隻不過是我的錯覺。

我把這些年存的錢一分兩份，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上字，靜靜把它放在了茶幾上，然後拖著行李箱輕輕關上門離開。

然後，我在陳妤的回答下回復了一句話。

「不，他也會離開的。」

05

陳妤的電話是第二天下午才打過來的。

大概她這一整晚都在忙著和季遠纏綿，剛剛才到家看到我留下的離婚協議書。

「你什麼意思？」

陳妤強忍怒氣：「黎穆，你要跟我離婚？！」

我沉默片刻，輕聲道：「是啊，你把協議書籤好，看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就去把證兒領了吧。」

「你放心，東西我沒多要你的，房子和車都是你的，但是——」

我沒說話，陳妤氣衝衝地打斷了我：

「你差不多就行了吧，不就因為昨晚那點兒事，你至於嗎？！」

她的聲音有些譏諷：「你不就是生氣我寫了那個回答嗎，是，寫那個是我不對，但是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你以為這樣——」

「我知道，」我沒等她說完：「所以我是認真的。」

「陳妤，」我強忍住鼻腔的酸澀：「我昨晚在走廊上，看到你們了。」

陳妤一窒，說不出話來了。

她有些著急地想要解釋：

「不是的，你聽我說——」

我仰起頭：「陳妤，你到底是以什麼心情寫下那個回答的？在踐踏我的感情的時候，你是不是還在一邊像看笑話一樣看我，覺得我就是個傻子！」

「愛你這件事，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值錢嗎？！」

陳妤難得的竟然慌了神，她結結巴巴了幾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那天喝多了瞎寫的，黎穆，你真的別多想！」

多想？

我扯起嘴角，她都已經寫得那麼明白了，我還有什麼多想的空間。

我閉上眼。

「陳妤，我們離婚吧。」

……

那天的電話裡，陳妤死活不肯跟我離婚。

她隻說讓我再想想。

我也無所謂，大不了我就去起訴，再不濟兩年分居也能離婚，隻不過多熬一段日子罷了。

我能忍受她不愛我，但我不能忍受她這樣肆意踐踏我的感情。

我的確很愛她。

但我首先是個人，要有作為人的尊嚴活著。

大概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沒過幾天，我下班的時候突然下起暴雨，視線不好前車突然降速，我打的出租車一下子Ťŭ̀ₐ追了尾。

我的手臂狠狠撞在手裡抱著的筆記本金屬角上，額頭也頂在窗戶上，疼得我眼前一片黑，耳邊瞬間嗡鳴！

等被送到醫院一番檢查後，醫生微微皺眉：

「胳膊骨折，腦部不排除腦震蕩的可能，還需要住院觀察一下。對了，你這個狀態還是需要人照顧讓你家屬來的時候把費用去交一下。」

我抿唇，想了想還是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我不想找陳妤。

我也不想再和她有什麼關系了。

朋友來幫我忙活了一下午，晚上趁我吃飯的時候出門去了。

我正好要去廁所，也跟著出了門。

卻發現他在給陳妤打電話。

寂靜的醫院走廊裡，我能隱約聽到他手機那邊的響聲。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邊傳來模糊的音樂ŧū́₈聲和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