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哪次災情戶部沒有哭窮？

錢都用來養這幫蛀蟲廢物了！

父皇震怒，下令徹查各大世家。

一時間人心惶惶。

李釋安卻在此時上奏。

說他早已下聘求娶林筠兒，過了庚帖，林筠兒算是李家婦，不該受林家連累。

他跪在殿前，將林筠兒救出。

那天雨下得很大，他站到我面前，喚著：「榮安。」

我怒急生悲，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你可知戶部貪了多少銀子，你可知現在緊要關頭，你救出林筠兒，無疑是告訴世家，這不是困境，仍有轉圜餘地！」

「這是多少條血淋淋的命！這幫人吸著百姓的血，將他們挫骨揚灰還要灑在田地裡施肥，發揮最後的作用！」

「他們死不足惜！」

我聲淚俱下，我沒想到臨到頭是他橫插一腳。

他卻低著頭，緩緩一句。

「筠兒心善，她不知道，我隻有這個法子能將她救出來了。」

我狠狠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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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筠兒身上金絲玉縷，金銀寶珠養得她如花似玉，世家哪個不是從小被教著如何攬權奪利，你跟我說林筠兒心善！」

「中關事變，百姓流離失所，她穿金戴銀來慰問百姓……」

我一時無力，叫人將李釋安趕出去。

李釋安氣急喊了一句：「如今你坐明堂，執掌賞罰，不過是因為我的一句天命貴女！」

我再也忍不住，回頭抓了身旁侍衛的棍子，狠狠打在李釋安身上。

「我所行之事，被史官記載，百姓稱頌，你大可去揭發，看皇帝是治你欺君之罪還是治你胡言亂語不敬公主之罪！」

「來人，李釋安藐視皇權，給我打！」

我轉身離去，心裡是壓不住的惡心。

我怎會瞎了眼，喜歡上這樣品行不端是非不分的人啊。

10

林筠兒被接了出來，她和李釋安的婚事也在準備著。

年關將近，鄰國來了使團，其中還有他們的七皇子，沈容止。

沈容止來時遭襲，我駕馬先行，將他救了下來。

後來他便笑嘻嘻地跟在我身邊，說著渾話。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我總是冷冷嘲諷上一句，「七皇子說笑了，你若是死在周朝境內，少不了一場戰爭。」

……

我查案捉人時，他便安安靜靜待在一旁，在我愁眉不展時開口一句話，便讓我茅塞頓開。

我夜晚點燈苦讀時，他便大著膽子翻牆，給我扔下從宮外帶來的點心，被我嗔怒著匆匆離去。

「沈容止，這個如何理解？」

不恥下問，我一向能屈能伸！

剛被我罵完待在一旁的沈容止，歡天喜地地過來，耐著性子跟我講解。

……

他執一把折扇，便搖碎了一片京城中春閨懷夢的女子。

我時常惡狠狠地想，他上輩子怕不是孔雀，今生才會如此流利地到處開屏。

林筠兒趾高氣揚地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我和國師還有三日成婚，公主到時候可要來觀禮！」

我還未言語，一旁的沈容止便捏著鼻子，厭惡地說好大的脂粉氣。

林筠兒又要哭了，紅著眼睛看著沈容止，嬌嬌地喊著公子。

沈容止一把拉住我說：「你們京城女子都那麼嬌氣嗎？我不過說句實話，她便哭了。」

林筠兒一向知道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她晃著身子，心碎般流著淚。

我看著沈容止向他走去，輕嘲一笑。

卻見沈容止叫身旁暗衛將她扔出去。

他一臉鄙夷地說：「以為我會扶你？想什麼呢？又醜又壞，比不上我們榮安一根手指頭！」

「這點手段，放我們皇宮內，早八百年便叫人害死了。」

林筠兒不可置信地喊著，又開始嘲諷我得不到國師，說我就是不懂釵環之美，遭人厭棄。

沈容止叫人堵住她的嘴，打了一頓。

新嫁娘鼻青臉腫，他訕訕一笑：「敢不敬公主，放我們那要被殺頭的，我已經下手很輕了。」

然後便拽著我的手，大手一揮，買下了霽色軒的所有釵環。

「誰說榮安不懂釵環之美，隻是將錢全部施善，本公子有錢，都買給榮安。」

……

我突然想到，沈容止第一次陪我上山尋藥。

大雨傾盆，山上泥流不斷。

我被淹沒時，他護著將我送上牆邊洞穴。

後來我以為他死了，一直哭著喊他。

他氣若遊絲地說了句，「謝榮安，別哭了，我心疼。」

我扒著泥土，將他救出來時，他奄奄一息地拿起手想幫我擦淚，但是沒有力氣。

他輕輕嘆氣，「謝榮安，別哭，就算我死了，也不要哭。」

我回神見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公主府，招呼著小廝搬那些金銀首飾。

我忽然喊了一聲，「沈容止，我願嫁你了。」

那天京城都說，鄰國皇子好像瘋癲了，半夜都能聽到他的笑聲。

11

思緒回轉，我看著面前被打出去的李釋安。

沈容止在一旁給暗衛使眼色，讓他們狠狠地打。

我無奈地拽了拽他的手，「別誤了正事呀。」

沈容止嘁了一聲，叫人將李釋安送回去繼續大婚。

我和沈容止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林筠兒自顧掀了蓋頭，拉著李釋安在哭。

我清了清嗓子，輕笑一聲，「國師大婚，我來奉上賀禮！」

紅布扯開一瞬間，上面是一沓一沓的紙。

樁樁件件寫滿了林筠兒的罪證。

幼時欺辱我，殘害宮婢。

做公主伴讀卻多次陷害於我。

中關事變，也是她著人散播謠言，自己唱了一出戲，最終害我留在中關萬人血坑。

她自小無母，十歲便開始掌家，戶部的銀子便是她從中周轉。

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她正穿著絲綢鍛錦，端著金爐食山珍。

她出獄之後和戶部尚書勾結妄圖銷毀證據，又開始做起了假賬。

……

我將罪證甩在林筠兒臉上。

看著李釋安的眼神從不可置信到痛苦憤恨。

「若不是國師執意擔保，林筠兒的罪證早在獄中被查得一清二楚。」

「國師所為，誤國誤民，為了證明國師清白，還請國師也入獄待個一兩日。」

那日瞧見林筠兒下獄之前拽著李釋安哭，我便讓侍衛留意。

他們傳信說林筠兒想要與李釋安定親，來逃脫罪責。

李釋安竟是如此昏頭，一口答應。

我便利用他的蠢笨，布了一場局。

林筠兒出來後我便假裝不再看管，任她挑釁。

待她與戶部尚書重新傳信後，我便截了所有信件，又仿造送去。

罪證齊全。

中間牽扯三大世家，戶部上下，信中被提及的，都讓大理寺卿去仔細查證。

最終人贓並獲，全部入獄，等待秋後問斬。

隻剩林筠兒了，她萬念俱灰跌在地上，哭著搖頭。

又瘋了似的朝我襲來，被身旁侍衛攔住，沈容止拉過我將我護在身後。

我走到林筠兒面前。

捏著她的臉，將人甩在地上。

「蜉蝣撼樹，痴心妄想。」

「就憑你，也想再傷害本宮？」

我看著來往賓客，笑著說：「好歹也是國師大喜之日，席已經備下，如今糧食難得，諸位切莫浪費。國師和林筠兒我便帶走了！」

周圍人惶恐著竊竊私語。

12

林筠兒被帶回去立即絞殺。

她死前還惡狠狠地瞪著我。

說她不甘心。

她若是不甘心，那些無辜慘死被做成人血饅頭的百姓，才真的要死不瞑目。

「你隻能入你的羅剎地獄，不甘心？來世盡管來取我的命，我等著。」

我踩著她的臉，不屑一顧地說道。

留下她痛哭嘶啞的聲音散在風中。

接下來是李釋安。

「即使並非你本願，但過錯已成，因你一己私欲，害了眾多苦苦求生的百姓。」

隨著我話語落下，他的眼神變得無神。

「國師，你知道嗎？不是所有事都能憑一卦算得清的。」

那年李釋安在寺廟前，算了一卦，算出我日後會令他踏上無涯苦海。

他明明斂著眉跟主持說，他不信卦。

可後來卻對我惡語相向，處處排斥。

「如今這苦海無涯，是你自己踏上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李釋安隻是被小懲大誡一番，先是被禁足，後被剝去國師一職，降職為欽天監副寺。

京城世家案便就此告一段落。

今年的年慶，比往年任何時候都要熱鬧。

女子為官先河已創，如今不必仰著夫家鼻息過活。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欺壓百姓的事情越來越少。

我看著滿城煙火，不禁笑開了眼。

「謝榮安，你何時嫁我？」

身旁跳下來一個身影，提著燈籠笑著喊我。

前日夢囈，想到了幼時過年，連個燈籠都沒有，夜晚又太漫長，便哭著說想要宮燈。

今日他便挑著燈來見我。

但，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去拿，我取出身後的宮燈，笑著說：「可我已經有了。」

他懊惱著撓著頭，硬生生塞入我懷裡。

「一個顯得太單調，兩個湊成一對，又不嫌多。」

原來，想要的時候, 不止可以自己去拿，也有別人記掛著來贈呀。

13

我身著大紅喜袍，嫁妝綿延數十裡。

百姓在街邊哭泣為我送行。

「榮安公主大婚吉祥，不要再哭了！」

「你憑什麼說我，你自己的淚還沒擦幹淨！」

……

父皇登上高閣，為我送行。

那些被我扶持起來的女官紅著眼眶說, 她們一定會廉潔奉公，為國為民。

我蓋上紅蓋頭, 坐上馬車，將我抱進馬車的那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溫熱的淚滴到我脖頸的時候, 我無奈地捏了捏他的手腕。

「好歹是皇子，都看著呢。」

他帶著哭意說：「你真的是我的妻了。」

禮唱悠揚遠傳，鞭炮鑼鼓升天。

這一路太遠, 我悶得掀開車簾。

看到李釋安紅著眼睛在隔岸遠觀。

前日他親自來送了賀禮, 我沒收。

李釋安紅著眼問我, 為何會突然不願喜歡了。

我輕輕一笑, 「為何不喜歡了？從前捧著一顆真心, 被你踩碎扔到泥裡，我還要擔心會不會弄髒你的手，後來幡然醒悟，發現你也不過如此。」

「從前我過生辰，你說一場煙花, 要多少百姓不吃不喝好多天才換來。」

「榮安！我知錯了，你別離開好不好？」

「（此」「可當你明知林筠兒不無辜, 卻還為了一己私欲求情時, 你已經不是當初的李釋安了, 或許，我曾經喜歡過的李釋安本就不存在。」

李釋安痛哭流涕, 我卻沒有半分情緒。

過往數年，終是山水不相逢。

回過頭來, 陽光灑落下來。

我看著前方騎馬, 時不時低下頭飛快抹眼淚的背影。

昨夜他醉酒哭著跑到我閨房, 被嬤嬤氣得要趕出去時。

他拉著我的手，抽噎著說：「榮安, 我再不會讓你流一滴淚了。」

沈容止忽然轉頭,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不一會便有侍女捧著點心送到我面前, 打趣著說道：「公主，驸馬爺說怕您餓著，特地給您買來吃的。」

正巧此時, 外面戲曲咿咿呀呀唱著：「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羞紅了臉。

永老無別離，萬古常完聚，有情人終成眷屬。

此方少年才是我要等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