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憑什麼，王爺要巴巴地拿來給你？」

她笑得猖狂，眼底有著不甘和憤怒。

「既然如此，我便讓那兩隻兔子成了死物。」

「王妃姐姐，失去心愛之物的東西好受嗎？」

她慢慢湊近我。

眼底是幾近瘋狂的嫉恨。

「為什麼他肯為你守身如玉六年，為什麼即使我做了這麼多了，你對他又這樣冷淡。」

「在他心裡，我還是不如你重要？」

她趔趄地往後退了兩步。

眼露癲狂之色。

「蕭吟雪，究竟是為什麼？」

我想告訴她，季淮之若是真的覺得我重要。

就不會在她腹痛如絞的時候，拋下我去哄她。

也不會將我一人撇在鬧市中，策馬也要回去看她。

季淮之如今，做出這副模樣。

不過是察覺了我對他的心思變了，有些慌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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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來說，就是男人的佔有欲。

他想左擁右抱。

又想有年輕嬌媚的愛妾在懷，又想要我這個體貼的正妻，愛他愛得不顧一切。

但是看著眼前女子幾近瘋狂的神色。

我忽然熄了說話的心思。

罷了。

同她說了，也說不通。

我也並不在意。

隻是那兩隻死了的兔子有些可惜。

不知江雨柔回去時，同季淮之說了什麼。

他晚上來我房中的時候，臉色很不好。

「那兩隻兔子，就算是皇上看在江氏的面子上賞給寧王府的。」

「可也是我親手送給你的。」

他滿眼不可置信。

「蕭吟雪，就算你再討厭阿柔，也不該拿那兩隻兔子撒氣。」

我知道，江雨柔定是顛倒黑白了。

季淮之這副模樣，也看起來是鐵了心要同我吵架。

但是我根本懶得和他解釋。

點了點頭。

「是，我弄死的。」

「你打算怎麼處罰我呢，王爺？」

14

他走到我跟前，一把拽住我的袖子。

「阿雪，你到底怎麼了？」

「你就算與我置氣，也不要總是這樣。」

他眼中滿是痛楚。

臉湊得越來越近，最後竟然直直朝我的唇湊過來。

他神色痛苦。

「阿雪，你對我不滿，你說出來行不行？」

「你明知道，你隻要道個歉，服個軟，本王不會罰你的。」

眼看他的唇要貼到我臉上，我趕緊將臉扭到一邊。

萬萬不能讓這髒黃瓜碰我。

我語氣冰冷：

「王爺說笑了。」

「妾身怎麼敢對王爺有微詞？」

他忽然心頭火起。

將我打橫抱起，往內室走去。

我拼命地在他懷中掙扎著。

可他力大無窮，緊緊地禁錮著我。

被他扔到床上，他不顧一切地壓了上來。

熾熱的呼吸噴在我頸邊。

我伸出手胡亂揮舞著。

狠狠抓著他。

直到將他的臉上抓出一道道裂痕。

他才堪堪停下。

他摸一摸他的臉，摸到一道血跡。

再看著鬢發散亂，卻兇狠地瞪著他的我。

忽然就蒼涼地笑了起來。

「阿雪，你就這麼討厭我？」

他猛然站了起來。

怒氣衝衝，拂袖而去。

我松了口氣。

繼續收拾我的包袱。

15

後面兩天，他都沒有來煩我。

我便也做完了我要做的最後幾件事。

將要離開的前一晚，我將丫鬟們都召到了我院子裡。

賞了她們銀子，還了她們賣身契。

我笑著對她們道：

「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們拿著銀子和賣身契走了便是。」

「不想走的話，繼續留在王府也可以。」

小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我。

「王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可要奴婢尋府醫來替您瞧瞧？」

我心不在焉地搖搖頭。

「小雲，陪我去佛堂吧。」

我跪在佛堂裡，虔誠地念著經。

從前，我是不信這些的。

可那個不幸的孩子生生從我身體裡留走後。

我卻又信了。

如果，我念的這些經文，真的能助它早日進入輪回，投胎為人。

那便是好的。

我念了許久，直到膝蓋微酸。

才讓小雲扶著我起來。

那一晚，我睡得很沉。

那個白胡子老頭又出現了。

他嘆了口氣。

「其實，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那玉佩碎掉之後，若是由贈你的人滴入心頭血去修補，是能修回來的。」

他眼含憐憫。

「雖然你回去了，了了這段前世殘緣，我在閻王大人那兒的業績又能多一條......」

「但是，我總覺得你有些可憐，不想讓你就這樣走了。」

事已至此，我大約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禁笑了起來。

「老人家，你是命格星君吧？」

他點了點頭。

沉吟了一會，下定決心道：

「你還記得，你當時想修玉佩時，城北出現的那個擅長修補玉飾的匠人嗎？」

「那人也是穿越過來的，是比你還厲害的文物修補大師。」

我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無語道：

「不是吧，他也有一個連接這個朝代的玉佩嗎？」

命格星君擺了擺手。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讓季淮之去找他，隻要以他的心頭血為輔，是能修好玉佩的。」

他眼神裡染上急切。

「你快些，隻剩四個時辰了。」

「我現在就助你出夢，你馬上去尋季淮之......」

我笑著搖了搖頭。

「不用了。」

「就算他願意替我修玉佩，我也不想留在這裡了。」

我望著命格星君錯愕的神色。

「就讓我回去吧。」

他踟躇了一會兒，眼神復雜：

「你不後悔？」

我點了點頭。

一字一句，堅定道：

「不後悔。」

16

三個時辰後，我幽幽轉醒。

第一件事，便是讓小雲快快替我梳好了妝。

既然要回去，總是要體體面面地回去的。

梳好之後，我帶著行囊，就坐在院子門口那棵梨花樹下曬太陽。

冬日的暖陽，照的我倒還算舒適。

腦海裡響起命格星君的聲音。

「距離你穿越回去，還有半個時辰。」

我懶懶地閉上了眼。

任由陽光親吻我的臉頰。

回去以後，我一定要先好好洗個澡，再好生睡上一覺。

就當在這裡的日子是個夢吧。

夢裡有好的，有壞的。

總歸是長了些。

「距離你穿越回去，還有半刻鍾。」

「距離你穿越回去，還有四分之一刻鍾。」

見我仍然一動不動，命格星君有些急切。

「你不想見季淮之最後一面嗎？」

我有些好笑。

「星君，你就好生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可別讓這些不該出現孽緣越來越多了。」

我的腦子忽然一陣暈乎。

許是維系我在這個世界的能力不足了，人也變得遲鈍起來。

卻聽得隱隱間，那命格星君嘆了口氣。

「唉，既然如此。」

「那我偏偏要管這個闲事了。」

「那廝總得來見你一面吧，你說是不是，阿雪姑娘?」

17

季淮之一夜沒睡。

縱使昨兒歇在江雨柔的院子裡時，她對他使出了渾身解數。

他卻興致缺缺。

「阿柔，早些睡吧。」

江雨柔卻有些不爽。

她嘟著嘴，在他耳邊委屈地念叨：

「王爺，你是厭倦了妾身了嗎？」

「你不愛妾身了嗎？」

「妾身就知道，你心裡隻有王妃姐姐......」

他厭煩不已。

索性自己披著衣裳坐起來，到外頭的院子裡去。

他的怒氣四溢，將身後的江雨柔嚇得不敢動彈。

他揮退想要跟上來的小廝，在王府裡來回踱步。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蕭吟雪的院子門口。

他怔怔地止住了腳步。

想推門進去，卻不知為何，有些發怯。

幾日前，他那樣傷害她。

她一定恨死了他。

她不會樂意見他的。

如此想著，他將心中那團就要燃起來的對她的思念，生生地掐滅了。

再等等。

他心中嘆息。

過些時日，阿雪一定會原諒他的。

畢竟，他們曾那麼相愛。

他回了書房去處理公務。

不知為何，心裡卻開始沒來由地煩躁。

直到最後，他猛地放下那折子。

鬼差神使就往蕭吟雪院子裡去。

到了院子門口，他的腳步卻猛然怔住。

阿雪正坐在院子裡那棵梨花樹下。

隻不過，她身邊卻被一道白光包圍了。

「阿雪......」

他忽覺不對，疾步走向她身邊。

他拼命喚著她的名字，手伸向她。

卻驚恐地發現，竟穿進了她的身體。

並且，她整具身軀，正在慢慢地變得透明。

「阿雪！」

他驚懼地，哀慟地喚著她。

他聲淚俱下。

他拼命地伸長了手。

卻連她的一片衣袖都沒夠到。

「距離你穿越回去，還有 0 秒。」

她便就那樣生生地消失在了那慘白的光圈裡。

直到最後, 一切痕跡都消失了。

隻剩他頹然地癱坐在地上。

【正文完】

番外-金陵不落雪

蕭吟雪消失的事情，季淮之沒法對所有人解釋。

尤其是蕭貴妃。

她紅著眼，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本宮好好的妹妹，你到底將她弄到哪裡去了？」

「說！你說啊！」

蕭貴妃哭得渾身顫抖，幾乎失去了氣力。

便連皇上也看不下去了，對他這位昔日的寵妃起了些憐惜之心。

也沒在意她扇自己弟弟巴掌的事。

而是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好生安撫。

轉而怒斥季淮之：

「七弟，王妃到底去哪了？」

季淮之沒法回答。

他失魂落魄地離了宮, 朝王府走去。

回去時, 江雨柔在王府門口迎著他。

他不想見她。

避開她，往府中走去。

江雨柔在他身後哭泣：

「王爺，你不要妾身了嗎？」

他心頭愈加煩躁。

還有些恍惚。

第一次見江雨柔的時候, 她明明不是現在這副怨婦模樣。

她明媚熱烈, 活潑大膽。

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年少時的阿雪的影子。

同已經變得謹慎、古板的阿雪完全不一樣。

自那以後, 他便不可自抑地淪陷了。

可如今，那些他愛的東西，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雨柔拈酸吃醋, 無理取鬧。

變得和那些後宅那些女子沒有不同。

他心中苦惱不已。

打開書房的抽屜, 想要取出一本心經來念念。

抽屜中卻滾出來一個錦盒。

他取出來一看。

是那塊碎得四分五裂的玉佩。

他不知這玉佩為何會在這兒。

當時, 江雨柔不慎將這枚玉佩打碎了。

阿雪掉頭就走。

他本以為這枚玉佩是被下人清理了。

卻沒想到，竟然怪異地被放在錦盒中, 裝進了他的抽屜裡。

許是哪個下人做的吧。

他如此這般想著。

撫摸著那上頭已經有了深深裂紋的碎玉。

不禁蒼涼一笑。

心裡冒出個念頭, 要將這枚玉修好。

畢竟, 這是為數不多的，與阿雪有關的東西了。

他嘆了口氣。

拿上錦盒, 便往小廝打聽到的那個住在城北的修玉匠人家裡走去。

未曾想，那匠人見到那枚玉佩, 連手都開始哆嗦起來。

「有情玉, 有情玉......」

他喃喃著。

猛地抬頭望著季淮之。

「你可曾將這塊玉佩贈給心愛之人？」

季淮之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語氣裡帶了困惑：

「隻是, 她現在不在我身邊。」

「她消失了, 了無蹤跡。」

修玉匠人臉色一僵。

「你說的是, 她已經穿越回去了？」

季淮之滿臉愕然。

「師傅，你是什麼意思？」

那修玉匠人忽然笑了起來。

笑得出了眼淚。

「後生, 你要聽這塊玉的前因後果嗎？」

「我怕你聽完以後，會難以接受。」

季淮之心裡有些隱隱的懼怕。

卻還是點了點頭。

最後他聽完。

踉踉跄跄地走出那個匠人的家。

匠人笑得癲狂：

「這玉，倒是真的可以修。」

「隻是呀，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季淮之跌跌撞撞地走著。

一路上都在念叨著這句話。

原來, 阿雪再也不會回來了。

阿雪為了他, 拼命想要留在這世界上。

他卻放任那裂痕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直到那玉佩，被他的新歡親手打碎。

珍藏在匣子中，連人也不讓碰。

「【他」他痛心不已。

明明，明明隻差一點......

他為何不肯去修一修那個玉佩呢？

他的淚水止不住地落下。

他本該好好對阿雪的。

他為何偏要負她，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 從他眼前消失？

他心神恍惚。

阿雪甚至不肯給他一個機會。

將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訴他, 讓他用心頭血去修補那枚玉佩。

她不肯留下來了。

她不要他了。

他垂頭喪氣。

絲毫沒發覺, 他已經走到了護城河邊。

然後，一頭栽倒了下去。

生命的最後時刻。

他聽見岸上人驚惶的喊聲。

唇角卻勾起一絲笑。

他沒有掙扎，任由自己朝三丈深的河底沉去。

這樣, 也好。

沒準，將來的某一個時日。

他能親自，向阿雪賠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