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不念
  • 4261字
  • 2025-02-07 15:51:03

19


見到她原本的樣子。


阿願揉了揉眼睛:「你不是我娘親,你是妖物!為什麼要扮作我娘的樣子,欺騙我們!」


這一騙,就是幾百年。


扶陵眼鋒掃過,拔出了誅妖劍,冰冷的劍尖指著她。


「說你扮作蘇蘇,欺騙我,你才是我人間的娘子恩人,到底是為何?


「一朵雪絨花修成的小妖,竟敢殺上天界,用徹頭徹尾的謊言,逼得我真正的妻子跳了滅仙池!」他眼底滲出寒意,眼神冷煞,要將面前的人千刀萬剐。


一劍下去,雪珞這樣的小妖,必然形魂俱滅。


扶陵沒有直接殺她。


這一回他握劍的手仍舊顫抖,甚至不敢回身看我一眼,卻是因為遲來的悔恨。


雪珞瑟瑟發抖,滿眼的不可置信。


「我陪在你身邊,五百年的感情全是真的!」她跌倒在地,青絲半遮面容,哭得哽咽,「我不信你對我一點心軟也沒有,你不是發過誓會保護我?」


「我不信你會為了她,殺了我。」


扶陵的雙眸,比血還紅。


他無情轉動手中劍鋒,看鮮血順著她纖細的脖頸滑落。


「我對你,對一個妖精有什麼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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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下的誓言,對你那點憐憫愧疚,全是因為你冒充了蘇蘇!


「你騙了我百年,讓我和蘇蘇錯過了百年。我沒有資格審判你,我也是個罪人,我會把你交給蘇蘇,由她處置!」


曾經天界意氣風發的戰神,委頓垂下手中劍。


雪珞見求他不成。


又挪到阿願面前,擠出笑慌亂道:「小殿下,我照顧你這麼久,你也叫過我娘親……」


阿願一揮衣袖,一道仙法,把雪珞打飛出去。


「你對我不好,在天界兩百年,你才沒有盡心照顧過我!


「隻有我爹在戰神殿時,你才對我假笑,故意裝出對我好的樣子……隻要我爹一出現,你眼睛就黏在我爹身上,你想得到的隻有我爹!」


阿願含著一汪眼淚,怯怯又後悔地望向我:


「白蘇會為我做衣裳,會給我做凡間的小零嘴解饞,她才是真心對我好……不管白蘇是不是我真正的娘親,我都認定她,不會把她弄丟了!」


雪珞面容僵硬難堪。


明白這對父子根本對她沒有感情,拋棄她後,雪珞搖晃身子,放聲笑了起來。


「想嘗一嘗被愛的滋味,我有什麼錯?


「我有你的一滴淚,在那滴淚裡,我看到你不過是一個樣貌平庸,大字不識的村婦,卻被一個樣貌俊美的男人放在心上,哪怕他成了帝王之後,在江山和你之間,還是選擇了你!」雪珞憤憤地瞪來。


「我見過你生養難產時,他跪在一門之隔的宮殿外,一動不動過了整夜,滿身覆雪,差點死在你前面。後來你性命保住,他握著劍,一劍劍替你討回公道,殺光所有害你之人,哪怕是背負上暴君之名……」


雪珞眼淚落得更多了:「可是你那麼平庸,哪裡配得上他!如果換成是我就好了!」


她不明白,愛本就沒有理由。


父母之愛,夫妻之愛,都是出於內心的本能,本能地付出,不計回報。


愛一個人如果有諸多借口和理由,那不是愛,那僅僅隻是欣賞或利用。


「我會做得比你更好,我會比你更愛他!所以我勾住你死後的一縷魂,用了三百年融入自己體內。」


她笑得格外大聲,笑聲傳出很遠。


「還好你忘記了在凡間的一切,給了我機會,我殺上天界,出現在扶陵面前,他相信了我……我也成功留在他身邊。


「可還是不對……你跳滅仙池,他也跟著跳了,你死後,他對我更加疏遠冷漠……我到底哪裡還不夠像呢?」


我靜靜望著歇斯底裡,雙眼幾乎沁出血的雪珞。


「因為你不愛他。」


雪珞怔住,悽厲反駁:「不可能,為了他,我才修成人形!」


「你隻是愛著,我記憶中的扶陵,那個與我相愛的人。他的愛給了我,又怎麼給別人?哪怕你有一張與我一樣的臉,也得不到他的感情!


「我是大字不識的農婦,會在冬夜給他熬雞湯,守著他回來,也會天不亮下田種地,隻為他有一口熱騰騰的白飯吃……不管他是帝王,還是山野樵夫,我都曾將他一心一意捧在心上。愛是相互的,我配得上他。


「是他和阿願配不上,我三百年真心。」


20


拿回一滴淚,和一縷魂魄後,雪珞徹底和我不像了。


但她欠我的,並沒有還完。


我把她帶到滅仙池邊,道:「你從這裡跳下去,我們之間的因果,就算了清。」


雪珞虛弱地掙扎:「我不跳!當年是你自願跳了滅仙池,與我無關!」


我笑了笑,唇邊沒有笑意:「當年,不是你竊走我的身份容貌,倒打一耙,誣蔑我才是小偷,我也不會被逼得無路可走,帶著孩子跳下這裡。


「你不跳也可以。


「把我當年受過的委屈,再受一遍,我每日取你一碗血,直到你血放光了,虛弱至死如何?」


手下被我按住的人,打了一個寒顫。


她最終還是,選擇跳下滅仙池,受了一遍腐骨靡膚的痛楚。


我把雪珞的魂魄拘住,送入輪回重新修煉。


這一次,她莫要走錯路才好。


……


背著包袱,離開南天門時,我遇見了長蘅。


「桃桃可好?」


長蘅溫潤凝笑:「尚好,已無大礙,正在勤加修煉,想去人間找你。


「此去,山闊水長,祝自由。」


我點頭,遠遠聽到阿願的哭嚎聲。


「娘親回來!


「娘親別再丟下阿願了!」


扶陵臉色冷沉急切,今日風大,他差點從雲頭上栽下……


長蘅推了推我:「快去吧。」


「人間正是四月天,莫要誤了好春光。人有再相逢,花無重開時……」


番外:


扶陵從重傷醒來,總覺得心像是缺了一塊。


他撐著身體,走去白蘇待的宮殿。


心想見一見她就好了。


隻要吃一口她做的點心。


陪她說說話。


他的心就能安定下來。


她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大夫,不用多做什麼,就能醫好他身上看不見的傷。


可是這一次,在大殿中他沒有看見白蘇。


以前不管他多晚過來。


她的大殿裡,總會為他留一盞長明燈。


一向乖巧的阿願也在哭個不停,幾個宮女奶娘圍著他也哄不住。


扶陵心口的痛楚更加劇烈,仿佛被重物碾壓而過,悶窒得難以喘息。


他厲聲質問:「皇後呢!皇後去了哪?」


所有人給他跪下。


所有人勸他節哀。


就是沒有人告訴他,白蘇去了哪裡!


直到那把寒光湛湛,仿佛有哀鳴的劍送到他的面前。


「恭喜陛下,神劍鑄成。」


他僵直著望著那劍。


心神撼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他卻不敢相信,不敢去問。


他眼尾緋紅沁血,對著群臣怒吼:「朕要的是皇後。」


終於有人對他說:


「皇後就在這,為了皇上的心願,為了天下蒼生,沒有猶豫,跳入了滾燙的銅爐裡,用血肉鑄造了這把劍。」


這個答案,似一把重錘,敲碎了他的五髒六腑,滾燙的鮮血流出,燙得這具皮囊收縮顫抖。


「是誰逼她?」


「是誰……」大殿回蕩著他失控暴烈的嘶吼。


扶陵睫毛顫了顫,眼淚滾了下來:「是他們逼你對不對?


「他們總是逼你,嫌你這不好那不對,我們不當皇帝皇後了,我們這就回家……」


他流著淚,喃喃地對自己說話。


「無人逼皇後,皆是她自願。


「皇後有遺言留下,說我們馬上就能贏了。」


扶陵面無人色聽完,像是笑一下,撕心裂肺,諷刺可悲地笑。


「失去她,我已經輸了,怎麼都是輸了!」


他拿著那把劍,殺光了南疆所有人,火光印在他沒有表情,冷酷凝固的臉上。


他下令屠城。


用南疆所有人的性命給她陪葬。


他拿著那把劍擦了又擦,哭得像個孩子:「抱歉,弄髒你了,我把皇位給了我們的孩子,我馬上就去見你。


「你別怪我,我們下輩子還做一對平凡夫妻。」


他拔出劍。


在一個有蟬鳴的月夜,他自刎了,用她鑄造的那把劍。


血蜿蜒流下,流在劍身上,溫暖了冰冷的劍身,像是血骨的交融,再也不分離。


扶陵沒想過再睜眼,他回到了天界,所有人恭賀他歷劫成功,重歸戰神之位。


他不是普通的凡人,他們似乎也沒有下輩子了。


他把阿願接回天界撫養。


又用自己的壽命作為代價,燃燈供奉,為她招魂。


他想,她是凡人也沒關系。


他可以守她生生世世,在暗處守著她就好。


天道比他想得更為寬容。


他在天界找到了白蘇,可是她失憶了,忘了他是誰,也忘了他們在人間的點點滴滴,還有阿願——她這個渡過鬼門關才生下的孩子。


扶陵松了一口氣,他竟不想她想起。


那些午夜夢回時常驚醒的痛,由他一個人承擔就足夠了。


他隻要加倍對她好,補償她……


白蘇性子好,有耐心,接受他之後,又將阿願視如己出,教導阿願學習仙法和為人處世的道理。


他以為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可是三百年後,另一個女子出現了。


她和當年的白蘇一模一樣,有她的容貌,有她的記憶。


而白蘇,什麼也不記得。


他害怕,猶豫了……


彼時,他不知自己在害怕什麼,也不敢深究。


原來,他這三百年認錯了人,和另一個女子和和睦睦過了這麼久,而把當年的妻子丟在人間遊蕩了三百年。


他沒辦法原諒自己,也沒辦法原諒白蘇。


他想辦法彌補雪珞,哪怕看見她對白蘇的欺負,也視而不見。


他教導阿願,以前的那個娘親是妖孽,雪珞才是他真正該孝順,受盡苦楚的娘親。


他們父子兩個合起伙欺負她,看她臉色煞白、嗫嚅嘴唇、百口莫辯的樣子。


三百年相處,他明知白蘇的善良寬和,她不可能做出盜人仙骨身份的事。


可是,他不肯幫著她澄清一句。


仿佛隻有這樣欺負她、踐踏她,才能彌補他心上的愧疚,緩解那一點恐慌。


直到那日,他感應到她義無反顧,沒有半點猶豫地跳下了滅仙池。


他才慌了,怕了。


想也不想跟著跳下去。


滅仙池,滅骨焚身,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看著床榻上一直昏睡,面目全非,遲遲不肯醒來看他一眼的人。


他才後知後覺,明白自己的感情。


第一世,他愛上了在凡間一起歷劫的女子。


第二世,三百年的相處,他不知何時起,已愛上了陪伴他們父子的這個人。


是他太膽小,太懦弱,不敢面對,不敢承認自己變心了。


滅仙池的池水腐蝕在身上,像是剝下了他一層層外殼,才叫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早已不能失去她了。


阿願很後悔, 特別是見到滿身是傷,昏睡不醒的人。


躲在他後面, 一聲聲追問:「她還能治好嗎?她還會醒過來嗎?


「我沒想她會跳滅仙池……我還想她摸我腦袋, 給我講故事!父親你快讓白蘇仙子好起來!」


他捏著手,很頹然,心緊得像是要被捏碎, 一句話也回答不上來。


他每日親手為她熬藥,給她喂藥。


在她耳邊說:「醒來吧,我以後不會那樣對你了, 我身邊神妃的位置,還是你的, 隻要你醒來……」


可是她沒有醒來的跡象, 還在他一日領兵出門後消失了。


他瘋了一樣, 踏遍三界各個角落, 找了二百年。


終於帶著阿願找到了她。


可她,已經不要他們了。


她身邊有個溫柔體貼的藥仙陪著,她會對藥仙笑, 會和藥仙說很多話。


唯獨對著他時,她神色很淡,比對待陌生人還不如。


每當這種時候, 他痛得恨不能就此暈過去, 不用再受折磨。


他糾纏她很久, 也沒換得她回心轉意。


扶陵覺得,他這一場情劫,根本沒有渡過去。


「你回不去凡間。」


「(「」直到他得知, 他們曾有過孩子,她是懷著孩子,心如死灰跳下了滅仙池。


悔恨內疚, 滅頂地將他淹沒。


他吐了血,可對面的人,卻再也不會關切地問他痛不痛, 傷在哪了……


真相揭開。


他沒法形容那時的感受, 心口一陣熱一陣冰。


是高興, 原來兩世, 他都愛著一個人!他從未背叛過。


是悔恨, 他雙眸似瞎, 為了一個滿嘴謊言,輕易就能戳穿的小妖,為難欺辱了她那麼久,甚至因此失去了他們第二個孩子!


身上的傷, 會好。


心上的傷, 也會好嗎?


人間四月, 雨水霏霏,沾湿了沒有撐傘,站在橋頭茫茫尋人的神君。


「戰神, 你這是尋妻第幾年了?她還不肯見你?」下凡的小仙官, 隱著身形,打趣道。


溫柔纏綿的春雨,順著他的發絲滴落。


「我隻要找下去, 十年,百年,千年……也許哪一日她會願意原諒我和阿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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