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行鳶
  • 4736字
  • 2025-02-07 15:29:09

我和阿姐一同嫁入將軍府。


她嫁鎮北將軍。


我嫁紈绔小公子。


將軍出徵回府,帶回一揚州瘦馬。


阿姐哭訴,「成親兩年他連姿勢都沒換過,現在居然換女人?」


我嚼著甘蔗,「的確可惡。」


她嘆,「還有你那紈绔相公……我都不想說。」


我吐出甘蔗皮,「別說了,跑吧。」


那人更可惡,一晚能換八個姿勢。


我和阿姐連夜逃走,正過著一人養仨男寵的苦日子時,村裡來了兩位尋妻的將軍。


我扔下男寵逃命,卻被新上任的小將軍薅住了衣領。


「娘子跑什麼?」


「為夫立了戰功,今晚可否換個新花樣?」


1


將軍謝滇回府了。


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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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被謝行折騰了七次,又扶著酸軟的腰窩,被阿姐叫去房中夜談。


她拂落一地琉璃盞,語氣憤慨,「謝滇他……竟帶回府一揚州瘦馬!」


我打著呵欠,「這麼遠還帶匹馬?揚州的馬很耐騎嗎?」


阿姐:「……」


她失語片刻,又吐槽道,「成親兩年他連姿勢都不曾換過,現在居然換女人。」


我嚼著甘蔗:「可惡。」


兩年了都不曾換過姿勢,確實可惡。


接下來,阿姐樁樁件件數落著謝滇的缺點。


比如,鼾聲太吵,房事冷淡,好生無情趣。


還每次事後都逼她喝一碗避子湯。


阿姐話鋒一轉,又落到我身上。


「還有你那個紈绔相公……我都不想說。」


「整日無所事事,不是混日子,就是在你榻上混日子。」


我吐出甘蔗皮,「別說了,跑吧。」


那人更可惡,一晚能換八個姿勢,將我娶回府後更是夜夜做新郎。


再不跑我就要被三年懷倆了。


我和阿姐一拍即合。


當即決定跑路。


2


其實,我和阿姐還是對冒牌貨。


兩年前。


我們救了一對逃亡的姐妹,她們說,若是不逃便要嫁去將軍府,過那種錦衣玉食但毫無自由的悲慘生活了。


我和阿姐對視一眼——


還有這種好日子?


我們四人一拍即合,她們一路向南逃,我和阿姐則拿著她們的貼身玉佩進了太傅府。


大婚在即,太傅隻得封鎖消息,硬著頭皮讓我們冒名頂替。


好在那姐妹二人自幼養在深閨,除卻府中下人,並無外人知其相貌品行。


就這樣。


阿姐嫁給了鎮北將軍謝滇。


而我嫁了府中的紈绔小少爺,謝行。


謝滇為人嚴肅古板,又常年出徵在外,偶爾回府,情事上也大都淡漠。


阿姐常說她活像個小寡婦。


我倒是不寂寞。


謝行浪蕩,情事上更是痴纏,一夜能換八百個姿勢。


常常睡前還在榻上。


醒來就被他抱去了窗檐邊。


衝撞間頂開窗扉,泄露一室春光……


但阿姐要逃,我就也逃。


我定是要跟著阿姐的。


才不要留在這裡被那姓謝的折騰。


3


謝行又在磨我了。


「娘子,今晚讓我幫你沐浴,好不好?」


我聽得雙腿一軟。


上次在水中他……


臉色有點燙,不敢細想。


可一想起我與阿姐的逃亡計劃,我還是咬牙應下,「好。」


雖說不知具體行程是什麼。


但我要先穩住謝行,其餘的就交給阿姐。


夜裡。


謝行屏退下人,親自為我備了洗澡水,水中鋪滿花瓣。


「鳶鳶,過來。」


我聽話過去。


衣衫漸褪。


謝行不識武藝,指腹卻磨著一層厚厚的繭,蹭過皮膚時觸感粗粝,偏又格外燙人。


自他指尖燃起了一簇火。


摩挲,向下,將我在激蕩的水波中點燃。


情到深刻處時,我攀著謝行的肩,死死咬唇。


想著。


阿姐,你可要快些想好逃跑的計劃。


不然我……付出太多了。


4


翌日。


我與阿姐在花園散步,密謀如何逃時,迎面遇見了那匹馬。


不是。


是那位腰肢細的不堪一握的花魁。


對方與我固有印象中的花魁半點不同,她著一素淨裙衫,不簪花也未掛翠,臉上連些胭脂都沒有。


倒是有種病弱美人的味道。


迎面相逢。


她伏身盈盈一拜,「薇如見過二位夫人。」


她不卑不亢地看向阿姐,清潭般的眼底泛起漣漪,野心乍露。


「早前便聽將軍提起過夫人,將軍說,他與夫人雖有夫妻之實,但並無夫妻情分。」


「夫人放心,薇如不會與您爭這府中一草一木,這將軍府都是您的,但謝將軍——」


「是我的。」


她說這句時微微揚著臉,也並不擔心這話會逾距。


而給她這般底氣的。


自然是謝滇了。


阿姐沒說話。


然,對面人卻霎時變了臉色,悄悄在腿上掐了下,眼眶倏地紅了。


她滿臉委屈,哽咽著跪了下去,「是我勾引的將軍,與將軍無關,夫人莫要怪罪將軍……」


不用看也知道。


定是謝滇來了。


我心頭火起,這人看著是個純善的,卻還搞這些齷齪幼稚的手段。


正想出聲,阿姐忽然扯住我袖口,拽了拽。


餘光瞥到那抹湖藍衣角時,阿姐上前一步,一巴掌重重扇在了那花魁臉上!


啪——


連我都愣了好一會。


「放肆!」


身後傳來吼聲,一道身影掠過。


撞開我與阿姐,小心地將那人護在懷中。


在瞥見她臉上的巴掌印後,謝滇面露慍色。


阿姐卻搶先開了口,「謝滇,你可是要納這妓女為妾?」


「住嘴!」


謝滇斥道,「薇如是賣藝不賣身。」


他看向阿姐,分明是結發夫妻,眼神卻涼的像淬了冰,「誰說我要納薇如為妾?」


「我要抬她做平妻。」


5


我都忍不住嘀咕,「他瘋了嗎?」


抬一青樓女子做平妻?


就算她真是賣藝不賣身,花魁的出身也多半都是被大戶人家收在身邊做個通房,能做妾都算是運氣極好了。


再回頭去看阿姐。


她靜靜看著謝滇,眼裡有淚,卻又生生忍了回去。


阿姐雖常背地裡同我說謝滇壞話,可我知曉,她也是真的喜歡他。


嘴上嫌棄他的鼾聲,可每次謝滇回府,她都會早早回房。


那避子湯苦極了。


她卻次次都忍著苦澀喝下。


回神。


阿姐冷笑一聲,「你執意要娶一風塵女為平妻,就不怕落了將軍府的名聲?」


「我這就去告知老夫人,讓老夫人將這娼女趕出府去……」


啪!


耳光聲再響。


謝滇的手僵在半空,微微發顫。


他有些錯愕地看著阿姐,默了半晌,眼底又趨於冷漠。


其實,阿姐與他剛成親時也是有過一陣恩愛日子的。


琴瑟和鳴。


情投意合。


情濃時他也曾許過在這時代下格外珍貴的誓言,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如今。


他摟著那腰肢纖細的姑娘,無視阿姐臉上的掌印,語氣淡漠。


「你便是鬧到宮裡去,這個平妻我也娶定了。」


6


當晚,阿姐還是服軟了。


她放軟身段去找謝滇,「我不鬧了。」


「謝滇,你也莫再提平妻的事可好?」


她語漸哽咽,「你曾說過要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謝滇皺眉,「戲言而已,放眼朝堂內外,哪家後院沒有三四妻妾?」


「蘇羽,適可而止。」


「她隻是平妻而已,並不會影響你的位置,隻要你不再胡鬧,這將軍夫人的位置還是你的。」


阿姐紅著ṱŭₑ眼望他,「若我偏要一雙人呢?」


謝滇緩緩開口,吐出兩字。


「休妻。」


甚至都不是和離,而是休妻。


阿姐笑了。


又被笑聲嗆的咳了起來,直咳到眼尾湿潤。


她轉身,「好,謝滇,那就如你所願。」


……


當晚。


隔壁廂院傳來消息——


阿姐服毒,自盡了。


我從夢中驚醒,聽了這消息,手腳冰冷麻木。


阿姐……死了?


怎麼可能?


我踉跄著往她院裡跑去,路上因著腿軟摔了三次。


這是她的計劃嗎?


一定是。


阿姐也真是的,怎麼都不提前告訴我……


我跌跌撞撞進了院。


遠遠聽見抽泣聲。


那是阿姐院中小丫鬟的。


我快步進去。


聞到一絲很淡的血腥味。


阿姐躺在榻上,嘴角有未幹的血跡,搖曳的燭火籠著她青白的面孔。


臉上毫無生機。


我極緩慢地朝阿姐走去,甚至有些不敢落腳。


她為何看著……半點不像是詐死。


我顫抖著走到榻前,伸手探了下鼻息……


腿軟跌坐在地。


我拽住身旁婢女,「怎麼回事?」


她抽泣著,「夫人……夫人把我們都遣走了,我煎藥回來……夫人已經去了。」


我死死攢著衣角,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著。


阿姐……真的死了?


7


謝滇來時,我趴在床榻邊,緊緊握著阿姐的手。


替她搓揉取暖。


怎的這樣涼。


阿姐最怕冷了。


然而,幼時我與阿姐一路顛沛流浪,以乞討為生。


記憶中那樣冷的冬日,雪花真好似鵝毛那般大,一轉眼便能覆一地的白。


阿姐卻將最暖和的衣服都給我穿。


自己就穿件單衣,凍的臉上毫無血色。


我哭著將她的手塞進我衣裳裡,卻又被她抽回。


她總是笑笑,「手涼,別冰到鳶鳶了。」


可是。


這會她的手。


卻比記憶中還要涼。


無論我怎樣暖,都暖不熱半分。


謝滇快步走到榻前,「怎……」


說了句,嗓子便啞的說不出話來。


他緩了好一會,忽然出聲。


「假的。」


我心裡顫了顫,不敢動聲色。


因為,我到現在也不敢完全確定,阿姐的死究竟是真是假。


她什麼都不曾和我說。


勉強平復了心情,我紅著眼,抬頭去看謝滇。


卻見他冷眼望著阿姐,咬牙道,「她那樣心氣高的女子,怎會因一個平妻便鬧自盡?」


他漸漸平靜下來,「說吧,這又是你們姐妹倆鬧的什麼把戲?」


「假死藥?還是易容術?」


他語氣譏諷,「如此大費周章,就為了逼我不娶薇如?」


「你阿姐還真是花樣多。」


「閉嘴!」


我順手摸起榻上的物件朝他砸過去,「阿姐屍骨未寒,你說這話就不怕遭天譴嗎?」


謝滇臉色難看。


良久。


他上前,撫上阿姐的脈搏。


診脈的手重重垂落。


他想說些什麼,唇卻顫的厲害。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我再忍不住,眼淚大顆落下。


滴落在阿姐手背上,又滑落,暈入被褥。


而我在褥下發現紙張一角。


Ťūₛ我緩緩抽出。


展開。


上面隻有幾句詩。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謝滇僵了許久,顫抖著,搶走了我手中的信紙。


寥寥幾句,他卻看了許久。


那雙握弓時能百步穿楊的手,此刻卻抖的連張紙也幾乎握不住。


他臉色慘白,嗓子瞬間嘶啞,「蘇羽……」


我握著阿姐冰涼的手,笑出了淚,「這下你可滿意了?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娶那娼女為妻了。」


「謝滇,是你逼死我阿姐的。」


「你有什麼臉面掉眼淚?」


謝滇身形踉跄,伸手扶上牆壁,手指死死碾出血痕。


燈光籠著他的臉。


慘白一片。


有什麼滴落,一滴,兩滴。


打湿了那張信紙。


擲地無聲。


8


阿姐下葬了。


我不準任何人碰阿姐的屍首。


謝滇原本想讓人將我拉開,可誰一碰我,我便發瘋哭喊。


謝行不忍,擋在我身前,不準任何人再來阻攔。


我將阿姐葬下。


等謝滇等人一走,又立馬將她挖了出來。


我將阿姐帶去一廢棄破廟中,將她安置好,才悄悄折身回府。


然而。


然而……


三日了。


屍首都已發臭,阿姐還是沒有如我猜測那般醒過來。


夏日悶熱,不知過了幾日,我再去破廟裡時,發現阿姐的屍體已經生了蛆蟲。


那些蟲子蠕動著在她身上爬著,在阿姐那般愛惜的身體上啃噬著。


我不忍心再看。


我痛哭一場,將阿姐葬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不得不相信。


阿姐是真的——


死了。


9


那日回府後,我病了一場。


夢中見了阿姐來看我。


她摸著我的臉,笑罵我笨。


醒來又有些想哭。


可目光一偏。


卻看見一張陌生的婢女的臉。


她朝我眨眨眼。


開口,竟是阿姐的聲音,「鳶鳶,走。」


「阿姐帶你養男寵去。」   


我盯著她好一會,咬著唇哭了。


「阿姐,現在也是夢嗎?」


「你怎麼變模樣了,臉變大了,眉毛還淡了……」


婢女在我臉上掐了下,「你看這還是夢?」


仍是阿姐的聲音。


我錯愕盯著她。


「噓,」她將食指抵在唇前,「別出聲,跟著阿姐走。」


我思緒漸清。


真的是阿姐。


我立馬輕手輕腳下了榻。


阿姐真的沒死。


10


阿姐為我換了身丫鬟的衣裳,又往我臉上套了張簡易的人皮面具。


就這麼帶著我混出了將軍府。


街頭左轉右拐,阿姐帶我上了一輛停在小巷口的馬車。


一路疾馳。


離開了那棟名為將軍府的牢籠。


也……離開了謝行。


一路駛出京城,南下的路上,阿姐半蹲在面前,看了我好一會。


在我委屈地掉眼淚時。


她嘆了口氣,替我擦了眼淚,「嚇著了吧?」


「都怪阿姐。」


我搖搖頭。


我知道我比較蠢。


演技也不行,一緊張就容易露怯。


阿姐若是提前告訴我真相,謝行那個和我同款廢物的便不說了,我怕是真瞞不過謝滇那個王八蛋。


路上,阿姐問我。


「謝行雖說為人浪蕩了些,但出身好,待你也著實好,你……」


她猶豫了下,「可真舍得?」


我忙點頭。


「舍得!」


「隻要能同阿姐在一起,我什麼都舍得。」


我說的是真的。


可是。


想起那雙總是在榻上凝著我的桃花眼,不知怎麼,心口處總還是悶悶的。


11


我與阿姐一路南下。


在江南一處小村莊裡安了家。


我們買了處宅院。


養了幾隻狸奴,幾條小狗,還有——


幾個男寵。


還好阿姐帶的盤纏足夠。


謝滇待她雖情事上冷淡,但倒算闊綽,謝行對我更是如此。


府中的稀罕物,珍貴的小物件,謝行都會搶先送去我房中。


雖然。


我從未多看一眼。


但阿姐都已暗地裡變賣了,全換了銀票盤纏,足夠我們在這依山傍水的小村裡活上幾輩子。


平日裡,男寵耕田來男寵織布,男寵挑水來男寵耕田。


活生生將幾個以貌侍人的男妖精折騰成了糙實的莊稼漢。


而我與阿姐便賞賞花,養養魚。


日子好不快活。


不過。


阿姐近日總是喊著頭疼,日日往裴大夫那跑。


我覺著有些不對勁。


裴大夫單名一個譽字,是小漁村裡唯一的大夫。


幾本祖傳的醫書每日幾乎快被他翻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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